刘振的黑色路虎停在了叶凌涛所住的小区楼下。他上楼敲门，许久，安若楠满是泪痕的脸庞出现在刘振的面前。
“你……也听说了吗？”刘振问道。
安若楠擦了擦泪水浸湿的脸颊，然后点点头。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先进来吧。”安若楠让刘振进了屋。
一进客厅，刘振就看见叶凌涛瘫在沙发上，手中夹着一根香烟，桌上是喝空的几瓶青岛啤酒。
“凌涛！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作践自己！我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对你打击很大，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也不知道该如何让你振作。但是，你总还得生活吧？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小安考虑一下吧？她天天和你一起承受这些痛苦，天天和你担惊受怕，你有想过她的感受吗？”刘振说着坐在了叶凌涛的对面，他也点上一根烟。
叶凌涛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语，手中的香烟烟灰已经是长长的一柱子。
“把那个视频发给我，我让老顾去追查。”
叶凌涛摇了摇头，他坐直身子，将香烟摁熄在烟缸里，然后拿起桌上的啤酒猛灌一口。“我们抓不住他，没用的。刘局……我不干了。你说得对，我应该为小安考虑。我打算辞职，从此，鼓楼分局的一切都跟我再也没有关系。”
刘振知道此时的叶凌涛已经被击倒了，这就像一场拳赛，而他不想站起来。“你先休息几天吧。我给你三天的假期。也顺便料理一下凌剑的后事。”
“料理？尸体都不知道在哪！你让我料理什么？”
面对叶凌涛的责问，刘振一时语塞。
“总之你先在家休养吧。局里的事我们会继续跟进，碎尸案的调查也不会停止。”
叶凌涛点点头。“你走吧，再见。”
“凌涛。”刘振将自己的手放在叶凌涛的肩膀上，他意味深长地说：“别做傻事，别冲动，听我的，一切都会有个结果，凌剑的死也会有个说法。碎尸案也一定会破获，行吗？我答应你，一定会把凶手抓住。”
叶凌涛只是自顾自地灌着啤酒。刘振很担心，他知道叶凌涛根本没放下，辞职不干也许是真的，但让他不做点什么？不可能！他很了解这对双胞胎兄弟，更了解自己的手下叶凌涛。他知道叶凌涛一定会为叶凌剑报仇，只不过是用他自己的方式。而那是犯法的。他不可能眼看着自己的手下兼朋友堕落。
临走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小安看好叶凌涛。
“这几天千万不要让他出去。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会给他一个说法。”
安若楠点点头，但是刘振清楚，如果叶凌涛真要替叶凌剑报仇，她是阻止不了的。
“哦对了，凌涛，你是不是给凶手发信息了？”
叶凌涛的眼神涣散——他已经喝醉了。“是的，我说我想和他一对一，单挑。”
“凶手回了吗？”
叶凌涛摇了摇他沉重的脑袋。
刘振再次叮嘱小安，一定不要让他出门。然后驾驶着黑色路虎返回鼓楼分局。
一回到鼓楼分局，张力新就找到刘振，把自己的手机给他看。刘振接过来一看，是凶手杀死叶凌剑的视频。
他问道：“这是……你从哪看到的？”
“外网。Youtube。”
操他妈！还是捂不住了，刘振心想。
“发布者是谁，网名叫什么？”
“碎尸狂魔J。”
该死的王八蛋杂种！
“咱们的网络呢？有没有这段视频？”
“没有。过不了审核的，就算打了马赛克也过不了，太血腥了。”
“好，密切关注这个碎尸狂魔J的动态。我现在就叫老顾去查。”
“局长……”
“怎么了？”
“这段视频的点击和点赞都已经过百万了……再这样下去，我怕咱们的网络也会知道此事。”
刘振心想，估计已经知道了，不过无所谓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抓住这该死的杂种，及时止损。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张力新刚离开，徐忠辉就走了过来，他一脸严峻的神色。
“老刘，我听说凌涛的弟弟被凶手……杀害了？”
刘振悲痛地点点头。
“能不能让我看看那段视频？”
刘振掏出自己的手机，他点开叶凌涛给他发来的视频，然后递给徐忠辉。
徐忠辉死死盯着手机的屏幕，到了掏肠的那一段，他开始剧烈的咳嗽，一口鲜血被他吐了出来。刘振本想上前，但他摆摆手，继续看视频。直到8分31秒的视频播完，徐忠辉才把手机递回给刘振。
“这应该是一个地下室。它应该就在鼓楼区的某一个地方。看画面中的装修，这个地下室很破旧。至少有20年的历史了。重点排查鼓楼区的旧平房一带，尤其是那些还没有拆迁的老胡同。我觉得凶手就藏在其中。”
“我知道了老徐。”刘振本想让徐忠辉去医院的，但是眼下他实在太需要帮手了，所以他忍痛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而徐忠辉似乎看穿了刘振的想法，他只是默默擦着嘴角的血迹。
顾月飞走了过来。
“刘局，凌剑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正在调查那段视频的IP，定位后发现就在北城鼓楼区，具体在哪不知道。很遗憾，抱歉。”
“我知道你尽力了，辛苦了老顾。”
刘振走进自己的局长办公室。他从口袋中掏出硬中华牌香烟，扔在办公桌上，然后想了想，又从烟盒中拿了一根，他没有点燃，只是闻了闻散发着梅子香气的香烟。他拿出自己的苹果11，点开微信，他下滑到一个叫“Plan C”的好友前，他打开对话框，按了一个语音通话。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喂？”
“辰兵，我是刘振。看新闻了吗？”刘振直接了当地问道。
“你是说头条的北城碎尸案吗？看了，够狠。”张辰兵回道。刘振心想，现在的科技实在太发达了，信息传播迅速。
“案子是我们鼓楼分局在办，现在我有点事需要拜托你。”
“什么事，尽管说，只要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张辰兵坚定地说道。
还是那么硬，刘振心里笑道。
“我们现在追查到眼下这起碎尸案也许和1996年的碎尸案有某些联系，而2008年有几篇贴子曾经掀起网络对96碎尸案的讨论热潮。这几篇贴子我们已经查到IP，其中有一个网名叫悼红轩的，他的辽宁IP是假的，真正的IP是北城海淀区。我希望你能把这人给我找到，然后带到鼓楼分局。”
“明白了。贴子叫什么名字？”
“《5.17师大碎尸案追忆》”刘振答道。
“知道了，一天之内给你把人带到。打个赌吗？”
刘振笑道：“行啊，赌什么？”
“我要是能在24小时之内把人给你找到，你得请我一顿火锅，我要全顺德的。铜锅涮羊肉。”
“没问题。那如果24小时之内你找不到人呢？”
“那我和你一起破案！”
又来了，刘振心想，上次害得我还不够惨吗！
“行！我和你赌。”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的消息吧，微信联系。”
“微信联系。”说完，刘振按下了挂断。
他看了看手中的那根中华烟，他把烟叼在嘴上，点燃，烟雾缓缓吐出。刘振心想，似乎这一切又回到了2007年，他又想起很多往事。似乎2019年是一个追忆过往的年份。陈秋、王孟、宋名英，他们死的死，离去的离去。只剩他和张辰兵，两人的事业路都一帆风顺——全都升到了局长。但是，往事就像一个疤痕一样，它永远会在你的心中留下伤疤印记，有时，它会发痒，有时，它会刺痛。猛烈地扎着每个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人的心。
但是，刘振明白，这次的对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凶残和变态。刘振和众位刑警面临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但他不会退缩，因为，对于生死，其实他也早已看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