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俩没啥事

47.你呆家干的都是啥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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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村里的风言风语灵芝娘还没当回事,按她的话说就是脚正不怕鞋歪,自己该干啥干啥,该咋干咋干,过一阵子就会风平浪静的。可出乎意料的是风不但没平浪不但没静,反倒越来越厉害了,别管真的还是假的她反正是死过一回了,然而还是没能挡住。这让灵芝娘不得不警惕,看来人家说的舌头根子能杀人是真的啊!要是她再跟过去一样若无其事地跟王老实来往肯定会出点什么事的,真要到那时候就真的说不清了啊!等到庆先生第二趟到她家里来灵芝娘就下了决心,以后再不跟王老实照面了,最起码一年半载的是不会再跟他照面的!

灵芝娘心里做了不跟王老实照面的打算,可就像她跟别人经常说的那样,左邻右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期而遇的事也是经常发生的。

这天,灵芝娘在撵一只撂蛋老母鸡的时候就不期然而然地跟王老实碰到了一起。

王菜园的人家都会养上几只鸡的,灵芝娘也不例外。她养了几只老母鸡,见天都能嬎上三个两个的,要是在过去把鸡蛋攒起来再拿到集上卖了,称些油盐酱醋回来,现在生活好了是不用再指望鸡蛋卖钱的,只是图自家吃鸡蛋方便,再一个就是集上买的鸡蛋太水,不如自家养的鸡嬎的蛋好吃有味道。

灵芝娘家的鸡窝是个两层楼,第一层是鸡们晚上宿夜的地方,第二层是鸡们嬎蛋的地方。每到傍晚野疯了的鸡们实在不愿钻进又窄又小还黑咕隆咚的鸡舍,可是越来越暗的天色逼得鸡们一筹莫展,不得已只好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吞吞吐吐地钻进宿夜的地方去。宿夜的地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进去一只鸡里面就只有一只鸡,进去两只鸡里面就只有两只鸡,出来一只鸡里面就少一只鸡,出来两只鸡里面就少两只鸡,鸡们全都出来了里面就什么也没有了。到了第二天晌午,憋急了的鸡们就得更上一层楼了,那里早就为鸡们铺好了又厚实又柔软的麦草,鸡们还不满意,自己劳动围出一个个的窝窝来,蛋就嬎在这一个个的窝窝里。可惜嬎蛋的地方太小了,任凭鸡们再怎么劳动也只能围出三个窝窝来,要是赶巧有四只鸡都要嬎蛋,那就糟了。要是最后来的鸡很温顺还好,它会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边等着,要是碰上粗暴的鸡就不得了了,这个叨一口,那个啄一下,惹得正在围窝的鸡们又惊恐又生气。当然,鸡们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最起码可以憋足劲快一点把肚子里的蛋嬎下来,不过嬎蛋这活儿是急不得的,再怎么努力也是快不了多少的,那就只有嘶鸣了。可是,正在严严肃肃地嬎蛋,胡嘶乱鸣未免不成体统,想来想去只好在粗暴的鸡欺负得自己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嘶鸣那么一两声。于是,鸡窝里还是井然有序的。

本来鸡们一直都是这样如期而至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嬎蛋的,可灵芝娘一连几天天天都会少捡到一个鸡蛋,开始以为是黄鼠狼偷去了,就留了心,这才发现是一个黎花鸡坏了规矩。坏了规矩已经不对了,再一留意,就更不能让人容忍了,黎花鸡竟然把蛋嬎到别人家里去了!撂蛋了!鸡蛋嬎在别人家里,怎么要得回来呢?鸡蛋不像鸡一眼就能认出来,何况还是根本就没见到过的鸡蛋,怎么能让人家相信这个鸡蛋不是人家的鸡嬎的蛋,而是你家的鸡嬎的蛋呢?

要不回来鸡蛋,灵芝娘也有办法,那就是管住黎花鸡。灵芝娘管别人的嘴没有办法,管自家的鸡还是不难的。她原来每天早上一起来都会先给鸡们喂食,现在则改到吃完早饭以后喂食,乘鸡们专心致志吃食的时候把黎花鸡逮起来,然后再把黎花鸡摁到嬎蛋的窝窝里,再用筐头子罩住,不到黎花鸡嬎完蛋决不放不出来。起初很奏效,可是过了几天黎花鸡就摸准了灵芝娘的把戏,再吃食的时候就绕得远远的,一等灵芝娘接近马上眼疾爪快夺路而逃绝尘而去。灵芝娘当然不甘心,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竟然斗不过一个蕞尔之鸡岂不贻笑大方?这样以来,灵芝娘说什么也要把黎花鸡逮住。

黎花鸡见势不妙一个大鹏展翅飞到墙头上去了,刚要得意一下,忽见灵芝娘拿着棍子要挄它,大吃一惊赶紧跳下墙头蹿到外面去了。灵芝娘自然穷追不舍撵到墙头外面来了。黎花鸡刚喘了口气,又见灵芝娘怒气不休全力以赴匆匆忙忙地追了过来,不敢怠慢慌不择路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恰在这时,王老实?着筐走了过来。

开了春,庄稼疯长,野菜比庄稼疯得还厉害,要不了几天野菜就老了,起薹了,开花了,就不能吃了。现在地里的野菜已经老了,是不能吃了的。王老实也知道地里的野菜不能吃了,他今天筐不是到地里剜野菜的,而是挖药材的。地里的药材很多,婆婆丁、猫儿眼、茅根草、猪耳朵棵……不过,没谁真的拿这些药材当回事,只有打针吃药还不见好的小病才会忽然想起来到地里挖一些拿回家用。王老实的孙子王雪林痢疾几天了,还不见好,王老实就想挖些猪前草回家给他煎馍吃。

王老实刚从路口转过来,冷不丁一只黎花鸡丢盔弃甲鬼哭狼嚎狼狈不堪地横冲直撞过来,吃了一惊,再一看,后面紧跟着锲而不舍地直追过来的灵芝娘!

灵芝娘,又是灵芝娘!……

自从偶然给灵芝娘拾掇了灯泡惹出一场风波后,王老实再也不想惹是生非了,尤其是对老鲍家看都不想看到了,对灵芝娘他打内心里承认她确实是个大好人,可是他招惹不起,最好还是离她远点。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他这样做是对的,从灵芝娘登门道歉以后,他再没见过她,也果真平安无事。

现在不期然而然地又碰上了她,这可怎么好?

王老实心里嘀嘀咕咕的,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黎花鸡正逃得仓皇,冷不防被人斜刺里一扑一下被摁了个结结实实挣脱不得,惊得魂飞魄散嘶叫起来。

灵芝娘刚才只顾着追鸡,根本没顾及来人,这会儿见黎花鸡被捉到了,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帮她忙的竟然又是王老实。一个庄里左邻右舍的住着谁帮谁点忙都是正常的,也是应该的,这没什么,让人想不到的王老实帮她竟然惹出事来。惹出事来也没什么,按她的话说,心里没悬事不怕鬼敲门,现在眼看着事情慢慢平静下来了,没想到平地生波王老实竟然看上她了!看上她也没什么,照她的话就是自己不同意别人看上也白搭,可是不期而遇还是让她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爷……灵芝娘无奈只好怯怯地讪笑着跟他打招呼。

哦……王老实也一下拘束起来,如果不是抱着黎花鸡,都不知道两只手该往哪里放了。

你……

唔……

这是……上哪儿啊?在王菜园问人上哪儿去或者干啥去不是要干涉别人去干啥而只是打个招呼罢了,就像在别的地方问人吃了没只是打个招呼并不是真的要管饭一样,不过,跟别的地方一样,跟人打招呼是刚刚见面的那一刻,而不是像灵芝娘这样说了半天了才想起来打招呼。

下地转转。王老实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说。

灵芝娘说,哦。那中,那你去吧。

王老实转身要走,这才发现手里的黎花鸡,赶紧又转回来,给。

灵芝娘看王老实转身就想提醒他,又有点不好意思,见王老实自己想起来了,赶紧走过去把黎花鸡接过来。

就在这时砖头一阵风地走过来,厉声道,弄啥唻?

王老实猛可里一个激灵,手一抖,黎花鸡见有机可乘奋力一挣逃掉了。

灵芝娘心里很急,可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弄啥唻?弄啥唻?砖头大踏步地走过来,狠狠地瞪着王老实,又瞪着他娘。

王老实说,没弄啥。

灵芝娘赶紧说,咱的鸡撂蛋,我想逮住,撵不上,您老太爷正好路过帮我逮住了,叫你一吓,又跑了。

王老实赶紧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你少往这来!砖头顿了一下,死盯着王老实说。

王老实觉得很屈,说,我没往这来啊……

你还说没往这来?砖头厉声追问。

我……王老实咂了咂嘴,不言语了。

你不是没往这来吗?咋不说了?砖头冷笑道。

王老实慢慢地捡起刚才逮鸡时放在地上的筐,要走的时候,补了一句,你这孩子啊……

砖头恼了,大声吼道,你这孩子!

灵芝娘赶紧斥道,乞孙娃子,别没大没小的!那是您老太爷!

砖头瞪了他娘一眼,依旧冲着王老实背影骂,你这孩子!

王老实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看啥?就是说你的,你这孩子!咋了?不服?你这孩子不服?

王老实没吭声,往前慢慢地走了。

你这孩子往后少往这来!再叫我看见你了,腿给你打断!砖头仍然不依不饶。

你这孩子咋回事啊?咋跟您老太爷说话的啊?灵芝娘骂道。

你还说哩?!砖头气坏了,瞪着他娘吼。

我咋了?灵芝娘没来由地窘了一下。

都是你!

我咋了?

还咋了?你看你呆家干的都是啥事啊?

灵芝娘听儿子说这话,马上恼了,抬起手来要打,被砖头一挡,又一?,一下倒在了地上。

王老实听到动静扭头一看,不由跑了过来,一边责怪道,你这孩子,咋能这样哩,那是您娘啊!

砖头没吭声抬腿一脚朝王老实的屁股踢了过去。

王老实正要弯腰把灵芝娘搀起来,没防备砖头踢他,一个重心不稳一头栽倒在灵芝娘身上。

砖头的气都在肚子憋着,几天了一直都撒不出来,气就越憋越大,刚才看到王老实觉得终于逮到了发泄的机会,不料王老实不上他的当,无论怎么刺激王老实就是闷头不吭,让他毫无办法。正当砖头心急如焚抓耳挠腮无计可施时,王老实不期然而然地送上门来了,要是错过这天赐良机那岂不是太傻了吗?可他没想到王老实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模大样地倒在他娘身上!这还了得?砖头想都没想就疯了一般地直跳过去,一顿拳打脚踢就把王老实揍了个落花流水春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