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这是言茉在“古代”过的第一个年,也是最后一个,她自然是重之又重。
她早早地就开始和顾琰之商量这个年该怎么过,可是没想到他这个古人竟然比她这个未来人还不熟悉这里过年的习俗,一问三不知!
“喂,你该不会都没过过年吧?”
顾琰之毫无愧色。的确,他从记事时起,就没过过年。过年不是和平时的三百多天一样吗,该吃饭吃饭,该工作工作,人生难道会因为今天过年而发生什么改变不成?
无语之下,言茉只好自己列出了这个时期当地过年必须要做的一张清单:除了贴春联、挂灯笼,年夜饭必须吃什么,还包括了什么放烟花爆竹、守岁、除尘等等等……看得顾琰之额角抽搐,敢情她是来参加古代风俗一日游来了?
顾琰之决定不陪她做这些傻乎乎的事情,但想得很美好,当看到她吭哧吭哧地踩着凳子贴春联时,他还是没忍住,上前搭了把手。
他借助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地就将春联贴上了,然后从这一个动作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这边也要。”
“那边再挂一个。”
“还有这里!”
顾琰之在言茉的指挥下,黑着脸贴上了红色的对联与倒福,然后还在庭院里挂上了许多盏灯笼。
“怎么样,好看吧?”
顾琰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神似东北大花袄的配色……她说好看就好看吧。作为一个优秀的恋人,哪怕另一半的审美奇葩到外太空去,他都要无条件包容。
布置完家里,自然就要开始准备年夜饭。
不过依旧还是顾Boss下厨,而言茉打下手。
他们在一起不过短短的几个月时间,我们高贵冷艳的狗尾巴花先生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家庭煮夫”这个毫不高贵冷艳的角色。
只能说,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存在。
菜被端上餐桌,琳琅满目的菜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其中蔬菜占据了半壁江山。
言茉捧着碗大快朵颐。
往年冰冷如坟墓一般的别墅里灯火通明,两人面对面坐着,即便一句话都不说,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温馨的气息。
原来这就是过年的感觉?
顾琰之优雅安静地吃着碗里的菜,面无表情地想着,似乎真不赖。
夜幕降临,院子里的红灯笼亮了起来。柔柔的红光带着淡淡的暖意,给这无边的夜色增添了一丝喜庆的味道。
空气里飘着烟火的气息。被拖着放完礼花的顾琰之陪着言茉站在湖边的木栈道上。他抬头,挂着灯笼的树枝之上是深冬靛青色的天幕,上头挂着几粒冰晶般的星子,湖的那头,灰黑色的山巅仿佛一匹巨兽,口中衔着一轮弯月。
言茉趴在栏杆上,手里握着已经燃烧殆尽的仙女棒,兴奋地大喊:“哇,月亮好像一颗被咬掉一口的柠檬!不不不,更像颗蛋黄!”
“刚吃饱,你这脑子里想的怎么都是吃的?”顾琰之一脸鄙视。
“你懂什么,识‘食物’者为俊杰嘛!”言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知道吗,在我们那个时代,水果啊、蔬菜啊,都是奢侈品,只有特别有钱的人才吃得起,像我这样的,只有对着照片流口水的份。好不容易有机会吃,我能不每天都想着吗?”
“你是在为你一口气吃了四斤樱桃做解释?”
言茉噎了片刻,郁闷不已,干吗要戳穿她呀。
看着言茉郁闷的样子,顾琰之的心里顿时软成一团。他忽然意识到,他们认识这么久,也在一起了,却从未听过彼此过去的生活。
“你来到这里之前,是什么样的?”
“我?”
言茉意识到他在问她在那边的事情,眨了眨眼,她在顾琰之面前已经没有什么顾忌,既然把身份都告诉了他,就不怕透露更多的事情。
她说了自己在福利院长大,说了自己在研究院工作,说了那个时代糟糕的环境和先进的科技,滔滔不绝。说多了,她还忍不住炫耀起来:“对了,我从小到大都是学霸,我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研究院的,那年我才十八,厉害吧?”
“真没看出来。”
“喂!”
言茉气鼓鼓地瞪他,但对上他那盛满熠熠星辉的眸子时,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在他面前,这些应该都不算什么吧,要是换作他在五百年后,还不知道会做到什么程度呢。
反正像他这样厉害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人中龙凤。
言茉反问道:“你呢?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
“你不是都知道吗?”既然她来自未来,他的事情她应该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还有一些不知道嘛。”
“那就说说我的病。”顾琰之轻描淡写,仿佛说的只是一场小感冒而已。
言茉莫名地有些紧张起来。
“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这你知道吗?”
言茉点头:“史料说,是车祸,意外死亡。”
她看到他的眸光凝了凝,静静地道:“不是意外。”
言茉惊讶地抬头,却看到他漆黑的眼睛隐在黑暗中,看不出任何波澜。
“他们在其他人口中是非常恩爱的一对,但其实并不是。我妈妈出轨,我爸爸发现了,一怒之下故意载着她撞了车。”
他还记得在医院,他全身染着血的父母双手还紧紧地纠缠在一起。他的父亲用他染血的手抚摸过儿子的脑袋,然后用最后一丝力气告诉儿子,车祸是他设计的,他死都不会让她属于别人。
“从那以后,我就不喜欢被人碰了。”
肌肤与肌肤的相触,总会让他有恶心黏腻的感觉,仿佛那个夜晚,那个令人骇然的真相。
言茉瞪大了眼睛。她猜测过他的接触厌恶症是因为童年的阴影,但她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的残忍。父亲亲手杀死了母亲,还将真相告诉了他,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梦魇。顾琰之能如此健康地长到这么大,除了接触厌恶症之外,没厌世,没自闭,没有其他性格缺陷,真是上天的垂怜。
言茉突然转身,从背后一把抱住了顾琰之的腰,闷闷地道:“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而且,不喜欢被人碰也挺好的,真的。”
顾琰之微微怔住了。
对于他刚才说的一切,他其实早就没了感觉,过去的种种存在于脑海中,只是一组没有温度的数据。他说给她听,并不是为了倾诉,更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因为他曾经说过,他那些最不堪的往事,他只愿意说给他未来的妻子听。
他想告诉她,她就是自己认定的那个人。
不过当她温热的掌心贴上来的那一瞬间,他却改变了主意。
这么漫长的岁月中,他以为自己早已锤炼得刀枪不入,他的心是硬的、血是冷的,觉得世间最无用的便是那些同情与安慰。但如果对象是她的话,他却发现这种安慰与同情竟如此让人留恋。
顾琰之微微勾起嘴角:“有什么好的?”似乎想听一听她这嘴里能编出什么花来。
是啊,有什么好的呀?言茉发现自己随口一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比如说……”
言茉突然灵光一闪,把当时苏阿姨说的话搬了出来:“比如说另一半绝对不担心你会出轨啊!和你在一起,简直安心极了。”
顾琰之一阵沉默,突然将她扯到了自己面前。
他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她:“你放心,就算没有,也不会。”
有一种人,就像一块冷硬的石头,很难产生情感,不会轻易交付真心。但一旦石头缝里发出新芽,抽出新枝,即便风化成泥,碾碎成灰,一生只会守候这一朵花开。
直到毁灭,直至新生,一生一世,至死不休。
尽管言茉嘴里喊着要通宵守岁,最终还是没有如愿地熬过零点,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客厅的电视里,主持人们开始喜气洋洋地倒数计时,湖的那边,轰隆的鞭炮声礼花声也不约而同地齐齐奏响。漫天璀璨的光芒霎时映红了灰黑色的天幕,将整个世界的喧闹都拉上夜空。
顾琰之合上了门窗,关掉了电视,俯身将熟睡的她抱进怀中,在遥远的礼花声中朝楼上走去。
他没有将言茉送回她的房间,而是径自走进自己的主卧,将她放到了**。
顾琰之脱了外套,在床的另一边躺下。
窗外,漫天的烟火仍然在不知疲倦地绽放着,绚烂的光芒映在玻璃窗上,在她的脸上投下了忽明忽暗的光影。她酣睡的面容近在咫尺,均匀的呼吸吐在他的鼻息之间。
他想,他独自走过漫长的冬天,就为了有朝一日,邂逅她这一场浪漫春日吧。
他从不信神佛,更不信命运,他只相信自己。如果真是上天冥冥中将她带到自己身边,他愿意一破信仰,感谢上苍的垂怜。
所以无论如何,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将她留在身旁。
第二日清晨,言茉从酣甜的睡眠中醒来,就看到一张英俊到人神共愤的面容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吓得差点从**滚了下去。
“你……你怎么在我**?”言茉指着他惊声尖叫,不过当她看到周围的摆设之后,话硬生生地转了个弯,“不对,我怎么在你**?”
顾琰之气定神闲地从**坐起,薄薄的羽绒被滑落,露出了薄薄的睡衣掩盖不了的完美身材。
言茉吞了吞口水,虽然牵手、拥抱、接吻这些情侣之间该做的事情他们大部分都做了,但是一大清早起来看到这样的画面,她的小心脏还是有些受不住啊!
“你说呢?”顾琰之不答反问。
“我……我不知道啊……”
她只记得自己靠在沙发上抢红包、看春晚,但节目实在太无聊了,她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句不知道就想推脱了?”
言茉心头顿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果然,只听顾琰之说道——
“你不记得你哭着喊着要和我一起睡吗?”
言茉看着顾琰之那一脸“就算你这么不矜持,我也不嫌弃”的表情,吞了吞口水,整个人都成了被点着芯的鞭炮——要炸了!
“我有吗?”
“难道还是我非要抱你进来的?”
不得不说,我们的狗尾巴花先生这倒打一耙的技能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所以说智商高的人,做什么都浑然天成,就连撒谎也不例外。加上这段时间,言茉把小O 给关了,没有了这个目击证人告状,顾琰之更有恃无恐地一派胡言了。
不过也要怪言茉的前科太多,狼来了喊多了,就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于是言茉完全没有想到被顾琰之忽悠的可能性,而是红着脸反思自己是不是又失态了。一旁,我们的狗尾巴花先生则施施然地下了床,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背对着言茉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愉悦的笑容。
春节就在这么黏黏糊糊中悄然度过了。
过完春节,立春这个节气就来了。料峭春寒后,天气便渐渐暖和起来,而言茉想去做任务的小心思也跟着这温暖的天气复苏了。
尽管顾琰之说过接下来的事情由他来安排,但言茉还是觉得自己堂堂一个未来特工,高科技人才,还是要自力更生一点。
言茉调出资料,接下来的六个目标人物散布在不同的城市,无论哪一个都需要她出远门。最后她终于选定了目标人物白微雨,这个被后世称作生物科技界居里夫人的女科学家。结果不等她开口提,顾琰之就告诉她,让她随着自己去外省出差。
而出差的地方,好巧不巧,正好是言茉要去的G市。
只是个巧合吗?
当然不是!因为当言茉跟着一拨人浩浩****地前往G市后,就发现,参加这次合作会议的人里头,就有她要找的白微雨!
人群中,言茉捏了捏顾琰之的手,小声问:“你特意安排的呀?”
“不然呢?”
原来他说会帮自己安排不是说说而已啊。
“下次不准擅自行动,不然……”
“不然怎么样?”你还能吃了我不成。言茉老神在在地想着。
“不然你就别想要回小O了。”
言茉泄气:“哦。”
蜷缩在口袋里的小O欲哭无泪: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顾琰之这一次是来参加一个新兴科技的产业峰会,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单边的合作与谈判,为期六天,足够让言茉接近这个白微雨,完成自己的任务。
经过两天的接触,言茉发现这个白微雨和史料中记载的有些不一样。
作为言茉目标人物,言茉看过许多白微雨的照片,照片中的她常常穿着一袭洁白的长裙,长发利落地扎起,人如其名,恍若夏日碧蓝晴空的一朵云,沉静而内敛;而眼前的这位白微雨,虽然也是穿着一袭白色套裙,但沉静与内敛似乎只是一层浮于表面的浮萍,而暗藏在其中的,却是锐利的锋芒与暗涌。
不过言茉早已不是刚来到这个时空的菜鸟特工了,她也早就明白,史料就是一块任人捏造的橡皮泥,有偏差在所难免,否则也不会将身边这个男人说成是风流花心的大萝卜了,他明明就是个死宅又闷骚的大冰块嘛!
此时两人正并肩走在会议室外的长廊之中,顾琰之突然停下脚步,将她逼到了墙边。
“怎么了?”
“你刚才看我时,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是吧,狗尾巴花先生最近是会读心术了吗?这么敏感!
“没什么呀。”言茉眨眨眼,装傻。
就在说话间,言茉突然感觉到一道轻蔑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言茉推了顾琰之一把,直起身子。待到言茉抬头时,那股感觉却瞬间消失不见。
而身后,白微雨带着一行人快步朝他们走来。
“顾总,一会儿有空吗?”
“抱歉,没空。”
此时,“叮”的一声,两部电梯同时到达。
顾琰之带着言茉走进其中一部电梯。白微雨正要随之进入,却被肖子白不动声色地拦下。
“白总,这边请吧。”
电梯缓缓下行,言茉还在想着白微雨看着顾琰之的眼神。
“那个白微雨是不是喜欢你啊?”
“所以刚才你脑子里是在想这个?”顾琰之眉头一挑,突然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你又吃醋了。”
“喂!”
言茉的第六感果然是正确的,这个白微雨真的对顾琰之有意思!证据是,这才来三天,她已经或因公或因私来找顾琰之五六次了。每次都有不同的理由,而且都是不能退却的理由。即便顾琰之总是冷着一张脸,她竟然也乐此不疲。
就比如今天,言茉才转身去拿个东西,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白微雨又出现在顾琰之面前!
真是阴魂不散啊!
言茉顿时吃醋了。虽然她知道顾琰之是绝对不会和白薇雨有什么关系的,但是有人缠着自家男朋友,是个人心里都会不爽。
言茉正打算上前,结果顾琰之似乎很快就解决了对方。言茉走近了,只听到白微雨说了一句:“那我们就晚上见吧。”然后转身离开了。
不过她在离开之前,还不忘看了言茉一眼,那道目光让言茉十分不舒服。白薇雨仿佛在告诉言茉,顾琰之是她的一个猎物,而她志在必得。
言茉走到顾琰之面前,恨恨地谴责:“招蜂引蝶!”
顾琰之点点头:“想赞美我就直说,不用这么迂回,我不嫌你花痴。”
“……”言茉无语,自恋的人脑回路果然非同凡响,岂是她等凡人能理解的!
当然,言茉也深深地知道,顾琰之的魅力可不仅仅是这张脸的问题。尽管这家伙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气,却依旧有大把大把的人飞蛾扑火。
“她这次又找你干什么?”
“喝下午茶。”
“这时候去喝下午茶?你们晚上就要去参加宴会,也不怕撑得慌。”
“嗯,所以我拒绝了,说我已经有约了。”
“啊?什么约?”
顾琰之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拉着言茉往外走去。酒店门口停着一辆车,顾琰之开门上车。
言茉一头雾水:“我们去哪里?”
顾琰之一字一句地回答:“喝下午茶。”
“……”
车子缓缓驶出酒店。
而等到车子离开后,白微雨才从阴影中走出来。
白微雨当然觉得自己志在必得。
无论是长相还是家世,无论是学识还是才能,她都稳稳地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她的身边不乏大把大把的追求者,将她捧在掌心,奉为女神,然而她眼高于顶,从未看上一个。
她要就要最好的。
这一次,她终于见到了世界上最好的那一个。
顾琰之。她来之前就听过他的大名,来之后,才知言语与传闻是如何苍白,他仿佛一个天生的发光体,往那儿静静一坐,就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看到他的第一眼,白微雨就知道,这个人她要定了!因为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定下目标的白微雨心情大好,立刻就展开攻势,却没想到次次都碰壁了。
这个顾琰之软硬不吃,不解风情,身边还跟着一个碍事的小秘书。即便如此,还是激起了她的征服欲,对付这样的男人,是要用一些别的方法了。
顾琰之带着一头雾水的言茉,开着车子穿越了这个城市最繁华的闹市区,然后停在一间茶餐厅门口。当言茉看到茶餐厅的招牌之后,面露惊讶。
“你看到我的攻略了?”
G市是以甜品和茶点闻名的城市,尽管S市也有很多好吃的茶餐厅,但再好吃也比不上这当地的百年老店来得正宗。而这些百年老店往往隐匿在闹市区里,生意火爆。
言茉知道要来G市之后,就做了详细的美食攻略,没想到让顾琰之给看到了。
顾琰之瞥了她一眼,道:“你放在最上面,不就是想让我看到吗,那我怎么能不满足你?”
“……”误会啊,她就是随手一放。
不过就算是个误会,那也是个美丽的误会!
既然有人全程陪同,言茉干脆放开肚子吃了起来,杨枝甘露、多芒小丸子、水晶虾皇饺……一瞬间,桌上的盘子便摆了一大摞。
不得不说,投喂言茉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她对食物的珍惜与热情让人看着就食欲满满。
“超级好吃!你尝尝!”
言茉挖了一大口甜食送到顾琰之面前。
虽然他不喜欢吃甜食,不过这么分食着一份食物让他觉得十分特别。于是他就勉为其难地吃了一口,然后——
“这个……那个……”
然后我们的狗尾巴花先生就很大爷模样地靠在了椅子上,指使起言茉来。而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言茉便很老实地一边努力消灭食物,一边还要伺候顾大爷。
出门的时候,言茉弱弱地问:“为什么老板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大概是觉得你太能吃了。”
“……”
“放心,再能吃也吃不穷我。”
言茉一路走一路吃,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还在问他这个时候吃下午茶不怕撑得慌的话。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攻略上的最后一站。
言茉摸着小皮球一般的肚子,眼睛却还在恋恋不舍地瞄着那一排排的小吃店。
“你不能再吃了。”
言茉却死拽住他的手不放,哀求道:“最后一次!”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的第几个“最后一次”了,顾琰之很想断然拒绝,但对上那湿漉漉的眼睛,只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言茉说的“最后一次”是一间手工冰激凌店,店面只有一个窗口,现做现卖,每天慕名前来的食客都能绕着街道排好几圈。言茉当然不会让顾琰之挤入人山人海中,而是自己拿着钱乐颠颠地去排队了。顾琰之则站到了一个还算清净的角落,等她回来。
队伍排得很长,言茉排了许久的队,终于买到了自己想吃的冰激凌,她一只手拿着一个,兴高采烈地从人群中挤出来,结果远远地看到有人凑在顾琰之的跟前,似乎在说着什么。
言茉太了解顾琰之的脾气了,于是忙不迭地冲过来打算英雄救美,但走近看到那个女子的容貌时,她整个人却瞬间僵在当场。
顾琰之不耐烦地看着面前问路的女人。
在这之前,已经有好几拨人,或是无意或是有意地接近,但都被他那生人勿近的目光给吓退了,结果好死不死就是还有不识相的人凑上前来。
这个女子似乎完全不畏惧顾琰之冷冰冰的样子,得到答案之后,竟还热情地想去握他的手表示感谢,被他如临大敌一般躲开了。
好不容易解决了面前的人,他转过头,却看到言茉不知何时已经买好了东西,捧着两只冰激凌呆呆地站在不远处。
顾琰之不悦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他小心翼翼地穿过人山人海,走到她身旁。
“买好了怎么不过来,杵着当望夫石吗?”
言茉回过神:“刚才那个人是……”
“问路的。”
看着她愣愣的样子,顾琰之蹙起眉头:“你怎么了?”
言茉木木地摇了摇头。她要怎么回答呢?难道要告诉他,“刚才从你身边经过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你未来的妻子宋苒苒”吗。命运真是一个有趣的东西,原来在这么早之前就已经安排他们在冥冥中相遇了。
手中的冰激凌慢慢地融化了,滴到言茉的手背上。她茫然地低下头,刚才还心心念念想要吃到的东西,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回去的路上,言茉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她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但是又控制不住那种酸涩的小情绪,整个人乱糟糟的,就连顾琰之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参加那个宴会时,都被她拒绝了。从未被人如此忽略的顾琰之也有些不开心了,到了时间,他一个人前去赴宴。
肖子白送完顾琰之回来之后,就看到言茉一个人在餐厅里吃饭,于是点了一份餐,坐到她对面。
“怎么就你一个啊?”
明知故问!言茉戳着碗里的面条:“你家顾总不是去参加宴会了。”
“别!我家可供不起这尊大佛。”肖子白连连摆手,然后又八卦兮兮地问,“你不会和你家男人闹别扭了吧?”
你家男人……言茉被这个称呼震了一下,矢口否认道:“没有啊。”
“可是我刚才看到老大的脸色很难看啊,除了你,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顾琰之几乎是走哪儿就将言茉带到哪儿,两人和连体婴一样,今天这分开得很突兀啊。
“他脸色很难看?”
言茉想了想自己下午一路都忽视他,立刻有些慌了,不会真的是自己让他不高兴了吧?
“对了。”肖子白又道,“我刚才送老大去会场的时候,还看到那个白小姐在会场门口等着他,看来还是贼心不死呢。虽然我知道老大一定会为你守身如玉的,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言小茉!”
吃完饭,言茉回到房间,开始认真地反省自己的行为。她不是早就知道以后会有一个人陪伴在顾琰之身边吗?既然早就知道,她现在还来矫情个什么劲呢?他带着她出去吃好喝好,她却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冷落了对方,惹他不开心。
言茉又是后悔又是内疚,再想到那个对顾琰之虎视眈眈的白微雨,她的心情就更焦躁了。就像肖子白说的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她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了几十步之后,终于忍不住心头的好奇,打开了小O,让它连上了监控器。
一眼,就看一眼,言茉自我安慰,反正顾琰之也不知道!
结果不看还好,看了之后她整个人又吃醋了。
监控画面里,白微雨竟然对顾琰之投怀送抱!这个女人果然对顾琰之图谋不轨!尽管她知道顾琰之的接触厌恶症让他绝不可能和别的人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但是心里还是“噗噗噗”地往外冒着酸水。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会议室,言茉连忙指挥小O:“快,切到里去!”
“切不进去了……”小O弱弱地道,“里面没有监控。”
竟然没有监控,真是够隐蔽的,如果要在里面做一些什么,那岂不是鞭长莫及了?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危机油然而生,言茉有些站不住了。
山庄的包厢里,一排年轻的服务员候着。
开完冗长的会议之后,几名商界大佬就在会场附近的一处山庄里用餐。傍晚时分,这些商界大佬陆陆续续走入。在这一群精英之中,沉默而英俊的顾琰之自然是独一无二的。他在这群人士当中,财富并非最多,地位也非最高,但不到而立之年便能取得如此成就,外加那让人过目难忘的面容,是在座的其他人无法企及的。
酒过三巡,席间的气氛渐热,大家开始谈天说地。不知是谁提起了另一半的话题,就有人笑意盈盈地把话题往顾琰之身上带:“在座的诸位,怕是只有顾总与白小姐还是单身吧?”
“顾总青年才俊,自然是要慢慢挑的,无论长相家世还是学识能力,都得是一等一的才行吧。”
“这说的不就是白小姐吗?”
“还真是。”立刻有人迎合道,“两位要能走到一起,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于是,好好一顿饭,莫名变成了“拉郎配”的场合。
言茉在心里酸溜溜地腹诽:怎么,这些商界大佬,不应该张口闭口就是什么投资融资、资金流通之类的吗?怎么还有空去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敢情喜欢当媒婆是古人的天性吗,不管地位多高、财富多少、学识如何?
而就在言茉心头冒酸水之时,包厢中,大家已经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不知是有人刻意带头,还是大家看出了白微雨对顾琰之的意思,想众人拾柴火焰高一把,大家越讲越高兴。结果说了一通之后,却发现当事人之一的顾琰之一直没有开口。
陈总仗着自己在一群人当中年龄最大,乐呵呵地开口:“顾总觉得如何呢?”
只见顾琰之放下手中的杯子,在一堆八卦的目光中淡淡地开口:“不好意思,我惧内。”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安静,大家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陈总打破僵局:“顾总已经结婚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嗯,她害羞,不想公开。”
“看来是我们多此一举了,来来来,喝一杯,赔罪。”
原来这么优秀的男人已经有妻子了啊,想到这里,刚才还蠢蠢欲动的一排服务员,情绪顿时都低落了下去,她们在会所这么多年,来来去去也见了无数权贵,却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耀眼的人,没想到竟然结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能配得上这样的男人。
而在整排服务员中,有一个女孩显得特别例外,因为在别人都哭丧着脸的时候,只有她笑得和傻子一样。
旁边的服务员推了推那个女孩,担忧地询问:“你没事吧?”
那个女孩勉强收住了傻笑,但强忍着的表情显得十分滑稽。
不用怀疑,这个抽了疯似的家伙正是言茉。她为了混进来,干脆假扮成这家会所的服务员。
桌上的酒快见底了,训练有素的服务员立刻上前倒酒。言茉跟着大家上前,依葫芦画瓢,上好的红酒被注入剔透的杯中。
白微雨也笑意盈盈地起身:“顾总,我也敬你一杯,权当赔罪了。”
她穿着一条长裙,款式优雅而保守,手中端着一杯红酒,高脚杯晃动,灯光透过晶莹的杯壁落在她纤长的脖颈上,留下了一圈像项链一般的光影。真正的性感,不是露,而是藏,藏得恰如其分,藏得欲语还羞,藏得将那种无声胜有声的**发挥得淋漓尽致,让人看了怦然心动,不能自已。
即便言茉对这个时刻都在**自家男友的目标人物万般不爽,却也不能否认,无论是外貌还是才华,或者是吸引心仪之人的手段,白微雨都是个中翘楚。
不过她这媚眼注定是抛给了瞎子看了,因为顾琰之就是个大磁场,不管如何放电,也都要消失无踪。
“来来来,我也敬顾总一杯,先干为敬!”
大家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起身敬酒。
一杯又一杯,顾琰之都不曾拒绝。
于是刚才还傻乐的言茉顿时又不爽起来,他们这分明是在灌顾琰之,他怎么来者不拒?
但言茉此时只是一个小小的服务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琰之一杯接一杯地喝,看着那酒杯中旖旎的色彩一点点爬上他的面容。
酒过三巡,包厢里热烈的气氛渐收,大家或多或少都喝大了。被灌得最多的顾琰之微微靠在椅背上,双唇紧抿着,虽然面容依旧淡定如昔,但从那微抿的双唇与略微涣散的目光可以看出,他醉了。
不过即便喝醉,他也丝毫没有他人醉酒的那般作态,更没有半分出格的举动,他优雅得如同一尊入定的雕像,和这世俗喧闹的气氛没有半分关系,只是有些不太清醒了。
“顾总,顾总?”有人喊了顾琰之几声,但顾琰之都没有应答。
“顾总怕是醉了。”一位老总笑道,“我看天色这么晚了,要不就在此处安排顾总先住下休息吧。”
白微雨面露微笑:“我送顾总去休息吧。”
“那就有劳白小姐了。”
说完,白微雨走到顾琰之身侧,弯腰要去扶他。
结果看似神志不清的顾琰之似乎感觉到不熟悉气息的靠近,在白微雨伸手的那一刻,避开了她,自己扶着桌子站起来。不知是否是醉得太厉害,他身形一晃,手不慎扫过桌角,半杯红酒“咣当”碰倒,恰巧泼到了离他最近的白微雨身上。
只听到杯盏落地,白微雨的白裙上已经留下了一块巨大的酒渍。
“看来顾总真是醉了。”有人打趣道,“白小姐,你先去洗一洗吧。”
白微雨犹豫地看了看顾琰之,再看了看自己的裙子,一咬牙,连忙往卫生间走去。等到她从卫生间里出来时,顾琰之已经随手指了一个服务员,带着他往客房走去。
白微雨连忙踩着高跟鞋,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