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琰之!”
风尘仆仆的顾琰之从VIP通道出来,就看到一脸灿烂的言茉站在通道外等候,原本因为飞机延迟而积累的烦躁一扫而空,他冰冷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不过走近了,顾琰之又重新板起脸:“不是让你在家里等着吗,跑来干什么?”
“想你嘛,等不及了。”言茉眨眨眼,甜笑道。
顾琰之被言茉的直白弄得脸色一红,想到别人说小别胜新婚,果然如此。
“你怎么这么慢呀?”言茉撒娇道,“我等了你好久。”
说着,言茉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顾琰之的身子却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将手臂从言茉的手中抽出。
“怎么了?”
“在飞机上,衣服被咖啡洒了。”
言茉噘起嘴:“我又不嫌弃。”
不过尽管这么说着,言茉还是放开了手,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出口走去。
到达机场停车坪,司机早就恭候多时,看到顾琰之,连忙下车开门。顾琰之却没坐入后座,而是接过钥匙,坐入了驾驶座。司机笑着看了一眼言茉,他知道自家老板这是想过二人世界呢,连忙替顾琰之关好车门后离开。
车内,只剩下顾琰之与言茉两人。
顾琰之摇下车窗,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白手套戴上,发动车子,飞速驶离机场。
天色灰蒙蒙的,路上车流穿梭。车子开出机场后不久,就突然转了一个弯,拐入了一条僻静的小路,然后在路边停下。
“琰之,怎么了?”
言茉好奇地看着他。
顾琰之并未回答,而是低头整理着衣服的袖口,直到将**在外的肌肤全部盖住,这才打开了车门。
“下车。”
言茉一脸困惑,但还是乖乖照做。
“琰之,是要去哪里吗?我……”
话音未落,下一秒,就见那双戴着白手套的手快若闪电,铁箍一般掐住了言茉的脖子。一切都在一瞬间,等到言茉反应过来,“砰”的一声响,她整个人已经被重重抵到车门之上。
顾琰之的面容如同今天的天气,阴云密布,凌厉的目光如同看一个死人,冰冷地投射在她身上。
“说,言茉呢?”
“痛……”言茉楚楚可怜地看着顾琰之,“你……你在说什么呀?”
顾琰之却没有心情和她兜圈子。
他一开始并未发现破绽,毕竟面前这个人和言茉长得一模一样,更何况多日未见的思念早就压过了一切,让他无暇去做太多的判断,直到这个人的手碰到了他。
那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厌恶涌上心头。
他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判断。
为了不引起混乱,他没有选择在机场动手,而是一路强压着翻涌的情绪。
“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变成她的样子?”
顾琰之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逃犯白子蔓,而她,极有可能也来自未来。
但顾琰之却不能透露一分一毫,因为他多说一句,言茉就多一分危险。
他的手毫不留情地收紧,“言茉”顿时觉得脖子马上要被拧断一般。她的脸色渐渐泛青,双目如同死鱼眼一般凸出,她试图想要张嘴呼吸,但所有的空气都似被一把铡刀切断在胸腔之处,缺氧的窒息感让她整个人都快要晕厥过去了。
终于,她扛不住了。
“我……我说……”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下一刻,顾琰之就如同甩开垃圾一般,将她摔到泥地上。
白子蔓大口大口地呼吸。
曾经她眼里的顾琰之,虽然冰冷淡漠,却始终高贵有礼。但此时的顾琰之,却仿佛失去伴侣的野兽,下一秒,就会毫不留情地用利爪将她的血肉一块一块地撕扯下来。
白子蔓打了个冷战。
见自己已被识破,白子蔓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没错,言茉在我的手上。她的命在我手里,杀了我,或者把我送到警局,她就会死。”
“你以为我会信吗?”
顾琰之一点都不怜香惜玉,踩在那个女人的胸口。
不是言茉就不是言茉,哪怕和她一模一样,也不能激起他的半分怜惜,相反,看着这个人用着言茉的脸,他就觉得心头一阵怒火而起。若不是理智控制着身体,恐怕下一秒他就要踩碎那张脸庞。
“你不信?”白子蔓干咳了几声,冷笑着看着顾琰之,“你敢赌吗?”
藏在白手套下的手指止不住地一阵颤抖,一股冷意从脊背蜿蜒而上,刺骨冰寒。
没错,他不敢赌。
这个世界上,他天不怕地不怕,但自从爱上那个人,他却有了不堪一击的软肋。
白子蔓知道自己赢了。
顾琰之缓缓地收回脚,看着白子蔓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白子蔓到现在还是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天衣无缝的伪装会瞬间被顾琰之看穿,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顾琰之冷冷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被她之外的人碰,我恶心。”
顾琰之本是好心地解释,白子蔓却觉得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她用怨毒的眼神看着顾琰之。这个男人,对她视若无睹,毁了她的计划,害得她成为逃犯,如今竟然还用这种话语羞辱她。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顾总,你不是想见她吗?我会让你们见面的。但你必须先放我走,别跟踪我,否则,我就让你永远见不到她。”
顾琰之死死地盯着她,半晌之后,他缓缓后退了两步。
白子蔓狼狈地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言茉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是一片阴暗。她感觉全身仿佛被车轮碾压过一般,无一处不酸痛。她努力睁大眼睛,勉强能看出这是一个废弃的厂房,而自己被绑在一根石柱子上。言茉奋力挣扎,但除了让自己更加痛苦之外,无济于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记得自己上了出租车,司机似乎是一个男的,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面容。她让司机往机场开去,但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太对劲,车子经过的道路越开越荒凉,一点都不像去机场的道路。她立刻警觉地想要下车,但还未等她推开车门,就感觉一根冰凉的针头扎到了自己的脖颈之处,一股酸软的感觉席卷周身,她眼前便黑了。
等到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在这里了。
身上的手机早就不翼而飞,小O又被顾琰之带走了,她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更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哪里。
到底是谁要绑架她?目的是什么?顾琰之会发现她失踪吗?
“救命!有没有人在?”
但空旷的空间里除了她自己喑哑的回声,没有其他声响。
难道是绑匪绑了她之后,打算将她活活饿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精疲力竭之时,门终于“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抹天光从门缝中照射进来,映照出一抹窈窕的身影。
“啪”的一声,灯光亮起,言茉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白子蔓?”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联系在一起,有了合理的解释。看来她的猜测没有错,这个白子蔓可能就是时空偷渡者。之前的白微雨、白子蔓,之后的那个司机,都是她。她身上一定有像小O这样的仪器,能够改变容貌,这也是她能够从厕所里逃走的原因!
言茉突然想到宋廉的警告,没想到,竟然被他那张乌鸦嘴说中了。
“怎么样,我的礼物不错吧?”白子蔓晃了晃手中的东西,冷笑着看着她的腰侧。
言茉茫然地低下头,这才看到自己的身上还绑着一样东西。
看到那样东西,言茉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整个人仿佛坠入极地的冰窟之中。
那是一个爆炸装置,而引爆的定时器,正被白子蔓握在手中。
白子蔓走到言茉面前,半蹲下身子:“这是我亲手做的哦,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好看,不过效果应该不错。”
“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杀你啊!”白子蔓冷冷一笑。
要不是这个女人,她现在还是高高在上的白微雨,而不是被人追杀的逃犯;要不是这个女人,她又怎么会在顾琰之面前屡次碰壁,这对她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没杀了言茉,只不过是想恶心恶心她,让她尝一尝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的滋味,却没想到自己所向披靡的伪装竟然被顾琰之一秒撕破。
既然她得不到,那就让他们去死吧!
白子蔓怨毒地看着言茉:“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
“对了,既然你醒来了,那我们就叫顾先生来吧!你说,他会不会来救你呢?”
言茉瞪大眼睛,一股冷意从脊背蔓延而上。
白子蔓拿出手机,拨通了顾琰之的电话,并按下了免提。
电话才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言茉在哪里?”
“看来顾总一直在等我的电话呀!她就在我身边呀!”
“你有什么条件,说。”
白子蔓突然问:“顾先生,你后悔了吗?你要是不喜欢她,她就不会死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要是不喜欢她,我会死。”
白子蔓的脸色一僵,随即冷冷地笑了:“真是感人啊。既然这样,那你就过来吧!她在城西焦晃路的废弃工厂里等着你。”
言茉的心沉了下去。
陷阱,这是针对顾琰之的陷阱。只要他出现,白子蔓就会引爆炸弹!
“顾琰之,别来,你千万别来!”
言茉冲着电话那头声嘶力竭地吼着,然而电话已经被挂断。
言茉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子蔓:“你不是喜欢他吗?”
“可是他不喜欢我啊!”白子蔓的眼神天真又残忍,“既然他不喜欢我,那还活着干什么呢?”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等言茉再说什么,白子蔓拿起一团布塞进了她的嘴里,然后扬长而去。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黑暗中,所有的东西都被无限放大。
言茉从未觉得时间过得那样慢,每一次秒针的滴答,都仿佛一把钝刀,剌进她的心口。怎么办,怎么办?她必须要想办法,她不能连累顾琰之!
然而她已经有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身体没有一丝力气,根本没有办法逃离。
她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混沌中痛苦沉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一个声响,她吃力地抬起头,看到那扇门被人踹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冲了进来。
然而,这一次,言茉却前所未有地害怕看到他的出现。当那张十几个小时前还迫切想要看到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言茉脑海中只剩下无尽的惊惧。因为她看到,就在他进入仓库的一瞬间,定时器的液晶屏上,已经开始倒计时。
时间只有1分钟。
她拼命地挣扎着,死命地冲着顾琰之摇头。别进来,别进来,她在内心大喊,但是出口的,只有那模糊的“呜呜”声。
滚烫的泪水从她眼眶滚落,绝望的感觉充斥在心口。
顾琰之冲到言茉面前,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他将她口中的布团抽出,她顿时歇斯底里地喊着:“你快走!有炸弹!”
但顾琰之根本没有理会,他紧抿着双唇,在言茉面前半跪下,沙哑着声音对她说:“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顾琰之低着头开始尝试去解开锁住言茉的链子,但那些都是小指头粗细的铁链,若没有钥匙,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打开。就算打得开,她身上的炸弹也无法拆掉,定时器已经开始倒计时,就算拆弹专家在此,也束手无策。
豆大的泪珠涌出言茉的眼眶,她心口的慌乱与痛苦快要将她自己淹没了。
她不过是漫漫时光长河中的一朵浪花、茫茫宇宙中一粒微小的尘埃,如果她死了,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但他不同。他明明还有那么长的时光可以挥霍,他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完成,怎么可以因为她的无意闯入,改变了他原有的人生轨迹?
“顾琰之,来不及的,求求你快走吧!你不能出事,否则一切都变了。”
顾琰之的手顿了顿,明明是生死悬于一线的瞬间,他却显得那么冷静,冷静到苍白的面容都有些凌厉。
他抬头看她:“你想让我走,就是因为害怕我死了,会改变历史?”
“别问那么多了,你快走吧!”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显得十分可怜,但顾琰之却不为所动。
“回答我。”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她仿佛看到死神的脚步在一步步接近。
“我都要死了,我还管他改不改变历史!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言茉又气又急,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一些平时不敢说的话脱口而出,“我说我不希望你爱上我,是骗人的。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想得到你的爱,再也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所以,我想让你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请你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我死了,请你不要忘记我。”
顾琰之想到很久之前,他们刚认识不久时,她对他说:“我无以回报,不如以身相许吧?”在一起之后她说:“我不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
也许她曾说过很多谎言、做过很多蠢事,但她说过的最真诚的话,就是喜欢他,做过的最聪明的事,就是爱上他。
言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哭过。
液晶屏上的数字已经走到最后一圈。
“你到底走不走啊!你快走啊!”
顾琰之深深地凝视着她,等到她哭够了,这才慢慢地开口:“我怎么能走。看你爱我爱到这个分上,我只能陪你一起下黄泉了。”
“你怎么能这样……”
言茉望着面前的男人,彻底不知所措,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比死亡更让人绝望的是,面前这人会被自己拖累。
五、四、三……
死神的脚步一点点迫近。
当液晶屏上的倒计时指向了零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静。
但言茉预想的痛楚却没有降临。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周寒彰、宋廉,还有肖子白……她恍惚中听到有人抱怨:“这哪是救人啊,这分明是虐狗!我们单身狗容易吗?”
“老大,人已经抓到了,你就别再撒狗粮了!”
“就是,明明是一部警匪剧,活生生被演成了虐狗剧……”
言茉呆呆地站在原地,感觉有人解开了自己手脚的束缚,然后一双温热的手将她抱入了怀中,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一遍一遍地响起:“没事了,你别怕。”
言茉愣愣地低下头,就发现腰上液晶屏的数字,停在了00:00处,但引爆装置却依旧完好无损。而连接雷管的电源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齐齐剪断。
言茉看到身后或羡慕或无语的目光,理智渐渐回归。
所以顾琰之早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把这个装置给破坏了,却没告诉她?想到自己之前大哭大叫的时候都说了什么后,言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顾琰之!”
言茉怒从心头起,猛地推开顾琰之,给了他狠狠一拳,愤怒之下却没有发现他微微惨白的面色。
昨日,白子蔓堂而皇之地离开之后,顾琰之虽然没有跟上去,却立刻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小O,命令它立刻连上路口的监控,跟踪白子蔓的行踪,最后找到了白子蔓的藏身之地,同时也发现了被关在仓库中昏迷不醒的言茉。
看到言茉身上绑着炸弹的那一刻,顾琰之恨不得立刻冲入仓库中把人带走,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控制炸药的按钮一定在白子蔓手中,一旦他暴露,白子蔓一定会不顾一切按下引爆装置。
他不能赌,每一步都要万分小心。
好在还有小O在手。他让小O潜入了仓库之中,在他的指导下,终于剪断了那排炸药的电源线。而不久之后,他就接到了白子蔓的电话,让他去见言茉。
他深知,只要他前去赴约,就一定处于白子蔓的监视之下,一旦白子蔓发现有危险端倪,就会立刻换一副容貌逃走。
因此他不仅要将言茉完好无缺地救出来,还必须保证白子蔓被警方顺利抓住。
只有这样,言茉才算真正安全。
于是在赴约之前,他拨通了周寒彰的电话:“白子蔓绑架了我的未婚妻,我需要你们的配合。”
走出待了一天一夜的仓库,言茉一时有种若如隔世的感觉。
远处,警方正在做善后工作,宋廉走到言茉身边,叮嘱他们一会儿要去做个笔录。
这时远远地看到两名刑警将一个人押了过来,正是刚被警方抓获的白子蔓。
看到完好无缺的言茉与顾琰之时,白子蔓疯狂地挣扎起来,为什么她的炸药没有爆炸,为什么顾琰之和言茉还好好地活着,为什么她会被抓?但顾琰之连一眼都懒得赏给她,紧握着言茉的手,扶着言茉往车那头走去。
“顾总!”白子蔓突然冲着顾琰之的背影疯狂地大叫,“你们以为我只在她身上安了炸弹吗?你以为我就没有后手吗!”
她的话语终于成功地让顾琰之停下了脚步。
他猛地转身,冷冷地凝视着那个疯狂的女人。
“你想知道我的后手是什么吗?你走过来,我就告诉你。”
白日的光线有些刺眼,言茉看到她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言茉心头。
一阵山风吹过,扬起白子蔓的衣摆,她的腰部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露了出来。
“小心啊!”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只见言茉突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扑到顾琰之的身上,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刺眼的火光冲天而起。
前一刻她还在获救的天堂中行走,下一刻,整个世界,就彻底跌入地狱。
言茉从一个漫长又痛苦的梦境中醒来。她睁开眼,眼前是灰白色的天花板。那一场爆炸仿佛刚刚发生。
言茉从**挣扎着爬起来,腿一软,整个人狼狈地滚下床。
似乎听到屋内的声响,门猛地打开,戈烟急急忙忙地冲进来。
“戈烟,怎么是你?顾琰之,顾琰之呢?”
“他去医院做检查了。”
“他怎么了?我不是护住他了吗?”
“你以为你自己是盾牌吗,能护得住别人?!你昏迷整整两个星期了知不知道?”
言茉这才知道,因为白子蔓自爆,一名押解白子蔓的刑警当场殉职,而在场的其他人也受了伤,其中,伤势最严重的莫过于离白子蔓最近的言茉与顾琰之。言茉背部被炸,身体多处受伤,昏迷了整整半个月。顾琰之则是因为在爆炸发生之前,他的身上就带着很严重的伤势,炸弹爆炸的威力除了给他的内脏造成了损害,还震开了他的旧伤,伤上加伤,造成了大出血,导致昏迷,在抢救室里整整抢救了三个小时,才捡回了一条命。
至于那个自爆的白子蔓,她真名叫莫雨洁,是一个时空偷渡客,她因为在未来杀了人被通缉,几年前混到时空旅行团中逃到这里,一直在寻找合适的身份来掩盖自己。直到那一次碰巧遇到白家姐妹的车祸,于是她就偷梁换柱,顶替了白子蔓的身份。后来,她发现白子蔓在白家并没有任何实权,她渴望权势,于是就干脆又变成了白微雨。她跨越了几百年的时光,机关算尽,最后却死在了自己手中。
顾琰之收到言茉醒来的消息后,迅速地赶了回来。
戈烟识趣地离开,将空间留给这两个差点阴阳相隔的恋人。
门关上,偌大的卧室中只剩下两人。顾琰之冷着脸站在床前,他的面孔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但目光却显得凌厉如常,一动不动地盯着**的人。
言茉被他看得又是担忧又是害怕。
难道不应该是劫后重逢、抱头痛哭的情景模式吗,为什么顾琰之看着她的样子这么凶呢?她又做错什么了吗?
好半晌,言茉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可怕的沉默,小心翼翼地打破了僵局:“顾琰之,你……伤好了吗?你没事吧?”
不说还好,一说,顾琰之心头的愤怒与后怕顿时被点燃了。
“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
他永远都记得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她扑到他身上,试图用小小的瘦弱的身体,为他遮挡住那漫天的硝烟时,他心底涌现的绝望;他也永远会记得,当他从病**醒来,得知她还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时,他心里承受的煎熬。
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顾琰之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你是不知道自己的体质吗?!那个时候你扑上来逞什么英雄?”
原来他是在气这个啊……
言茉顿时松了口气,然后从被子里伸出手,扯了扯他的手。
“可我也想保护你啊。”她认真地说,眼里仿佛盛满了璀璨的星光,“我也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也许在一段关系中有强有弱,但爱一个人,想为他生为他死的心,却是相同的。即便她弱小如苜蓿,也希望能伸出小小的叶片,为对方挡住哪怕一丝一毫的风雨。
面对她认真又执着的眼神,无数数落的话语都哽在顾琰之喉口,一句也说不出来。
许久许久,他终于挫败地弯下腰,将**的人紧紧地抱在了怀中。他突然明白,爱一个人,不仅仅要学会去当一名强者,同样也要去适应当一名弱者。因为如果不爱彼此,没有人想要永远付出,而如果爱着彼此,没有人想要永远被保护。
初夏的蝉鸣声渐渐远去。
微风带着湖水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在温柔的晨光中紧紧相拥。
许久许久之后,言茉靠在他怀里,软软地示弱:“我下次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谁担心了。”
“嗯,你不担心,你只是害怕。”
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静得只有两人的心跳声绵绵交织。
就在言茉以为他又要口是心非地否认时,却听到他低哑的声音轻轻传来,他说:“你知道就好。”
“不过,的确是没有下次了。”
不等言茉反应过来,顾琰之已经直起了身子。在言茉疑惑的目光中,他打开床头的抽屉,从中掏出一个盒子,放到了她面前。
“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
言茉愣住,看了看床头的日历,这才意识到,前几天是自己的生日。事实上,成年之后,她就没有了过生日的习惯,却没想到,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却有人放在心上。
一刹那,言茉的一颗心仿佛被泡到了暮春四月的温泉,“咕噜咕噜”地冒起了小泡泡,连带着身上的伤都不那么痛了。
言茉连忙挣扎着爬起来:“是什么呀?不会是巧克力吧?”
“你脑子里除了吃还有什么?”
“还有你啊!”
脱口而出的告白让两人俱是一愣,脸色泛红。
顾琰之轻咳了一声:“打开看看。”
如果说言茉收到礼物时是惊喜,那么等到拆开包装,看到里面是什么的时候,就是彻底的震惊。
这是……
小小的盒子里,摆着除了顾琰之之外剩下五个目标人物的基因!
言茉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说,前段时间顾琰之的消失,他就是为了替她去搜集基因?
“你身上的伤,就是取基因的时候弄的吗?”
顾琰之觉得将自己去找礼物结果却受伤了这件事说出来,非常有损自己高大威严的形象,于是立刻严肃地予以否认。
“路上的意外而已。”
“真的?”
当然是假的。
顾琰之从戈烟那得知,他们无法从这个时空里带走除了基因之外任何实物性的东西之后,他就计划着去将剩下的基因取回,作为言茉的生日礼物。他接到周寒彰的电话时,正在准备取最后一个目标人物的基因。
得知白子蔓越狱后,他赶着回来见言茉,便没按原计划行事,而是冒险提前行动,结果行动仓促,他受了枪伤。他为了尽快赶回去,没有住院,只是做了简单的处理,然后不顾医生的反对,上了飞机。结果一下飞机,他又遇到了言茉被绑架的事情。为了救她,顾琰之一天一夜没合眼,最后导致伤上加伤。
不过这些根本没必要让她知道。
被糊弄过去的言茉兴高采烈地收起盒子。她抬头,却看到顾琰之皱着眉,脸上却没什么高兴的表情。
“你还在为刚才那件事生气吗?”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当然是!
不过,言茉可不敢把自己内心的独白说出口。
“那你干吗看起来不高兴?”
顾琰之抿着嘴不说话。言茉软磨硬泡,缠了好半天,他才不高兴地憋出一句话:“一点都不浪漫。”
顾Boss的完美主义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
为了这一次生日,他计划了很多,几乎动用了全身的浪漫细胞。亲手做的生日蛋糕与烛光晚餐,放一场有史以来最盛大的烟火,然后在漫天烟火中送上自己的礼物,这个女人一定会被感动得痛哭流涕,然后投怀送抱,然后……喀喀,不可言说。
结果呢?一场意外直接把他所有的计划通通毁了。想到这里,顾琰之心头一阵火大,恨不得把罪魁祸首拉出来鞭尸一番。
得知顾琰之心里的想法,言茉简直啼笑皆非。
她突然上前一步,仰起头,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怎么会?”
她亮晶晶的眸子望向他,轻声对他说:“很浪漫,因为有你在啊。”
和你的相遇就是我人生中最美的浪漫。
悠长的蝉鸣声送走了晚春的最后一点落红,炎热的盛夏终于来临。顾琰之与言茉的伤势也终于好了。
而他们的分别也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病好后的一个晴朗的周末,顾琰之带着言茉驱车去了一趟远郊的山上。
一个多小时后,城市的繁华被远远地甩在后头,鲜嫩的绿意开始填充在视野当中。道路两旁老树参天,枝丫繁茂,夏季的炎热在这里似乎都退避三舍。
“我们要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
车子沿着蜿蜒的公路而上,看着周围的景致,言茉心里渐渐有了一个猜想。
果然,当车子穿过庄严肃穆的大门,在空旷的露天停车场停下,放眼望去,远处,在成排的常青树的掩映之下,一列列墓碑树立在其间。
下了车,顾琰之牵着言茉的手,沿着幽静的小路慢慢往前走,直到走到一块视野最好的地方,停下脚步。
面前的墓碑之上,印着一男一女两张照片,照片上,女子三十来岁,笑容温柔动人,而男子五官冷峻,表情严肃,看到他,仿佛看到二十年后的顾琰之。
不用问,言茉也知道安息在面前的是什么人。
言茉有些无措地看着身边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至少应该买一束花吧。”不管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她那个时代,来到这里,怎么能空手呢。更何况,这是他的父母。
却不料顾琰之淡淡地摇摇头:“不用,看一看就行。”
他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对着墓碑介绍言茉的身份,更没有对着她言茉长篇大论地介绍这墓碑上的两人,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是我父母。”然后站了几分钟,便牵着她的手往山下走去,仿佛真的只是带她来“看一看”而已。
回去的路上,言茉才回过神来,不解地问他:“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顾琰之回答得简洁:“见父母。”
顾琰之并不相信什么泉下有知、在天之灵之类的鬼话,于他而言,人死不过一捧黄土。但他决定要相伴一生的,还是要带给长辈看一看的。不是为了让死去的人给予庇佑,而是让活着的人感到心安。
这仿佛是一个神圣的仪式,哪怕他觉得万分无聊,也要一丝不苟地完成。
在她要离开的倒数第七十二天时,戈烟同她暂时告别,去了美国取智脑。而顾琰之则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带着言茉开始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他们去了北海道看了盛开的花海,去了马尔代夫潜水看斑斓的鱼群……他们去了澳大利亚的一处热带雨林,住在山中的旅馆,抬头,透过玻璃做成的屋顶仰望着蓝天与星空。那一天,两个人哪里都没去,躺在旅馆里一待就是一天。夜晚,她执意不肯睡去,因为闭上眼睛,就意味着未来又少了一天。
他们还去了最接近南极的小镇看极光,但等了两天都没有等到想看的美景。她听到同行的男子似乎为了赶时间,半哄半骗地劝他女友回家,他说:“反正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下回来也行。”
最后那个女孩还是被说服了,离开之前,约定明年的夏天再来这里。
看着那对小情侣相携离开的背影,言茉的心里猛然涌上一阵痛楚。
一直逃避的问题再一次被**裸地摆到了面前。
顾琰之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对她说:“我们也有一辈子。”
言茉将脸埋在他的怀里,隐去了自己难过的神情。
是啊,他们是有一辈子。
但别人的一辈子有五十年、八十年;而他们的一辈子,只剩下最后几十天。
在要离开的倒数第五十四天,顾琰之向她求了婚。
当然,说是求婚,其实根本没有给她推拒的余地。
那一天,他们正在国外的一个沿海小镇游玩。当天晚上,也不知道是哪个富豪砸了巨资举办了今年最大的一场烟火表演。她和顾琰之站在视野最好的山头观景,就在她还沉浸在那绚烂的美景中时,感觉自己的手被举起,一个冰凉的物体套入了她的中指上。
那是一个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成的戒指,非常朴素,戒指上镶嵌着一颗东西,里面似有**流动。
这是……
这是她从一开始就心心念念想要拿到的基因,顾琰之的基因。
言茉怔怔地抬头,看到他深邃的眼底浮光涌动,仿佛天上的星子落入静湖,又仿佛天边的一抹月光染上深海。
他说:“拿到它之后,你就是我的了。”
“不对。”他顿了顿,又道,“你早就是我的了。”
对,我早就是你的了。
无论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哪怕只有一天、一小时、一分钟,我都将永远是你的。
夜晚的天空,一朵朵烟火炸裂,火光映照出了彼此的容颜。
在她眼中,漫天烟火,浩渺星河,再绚烂多彩的美景,却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位。遇到他,就是遇到了人生最美的风景。从此山河失色、天光暗淡,他成了这世间唯一绚烂的色泽。
她想,无论时光如何流逝,无论空间如何转换,无论生老病死,无论喜怒哀乐,她都会永远记得这个场景、永远记得这个人,终此一生,都活在对他的记忆中,直到死去。
在倒计时四十八天的时候,他们结束了旅行,因为顾琰之接到了一个电话,说他临时有事需要离开。
“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你回家等我。”
两人不得不在机场分别。言茉望着他的背影走入安检口,不知道为何,一股滔天的恐惧突然摄住胸口。
她突然冲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顾琰之,你要早点回来……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顾琰之将她拥入怀中,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吻。
“我知道。”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等我回来,不管阻挡在我们之间的是什么,我都会为你跨过。”
在机场中,到处都是分别的人群,他们只是其中一对,并不特别。而这一次离开,仿佛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分别,仿佛口中说着再见,就真的能再次相见。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的是,这一别,最终却成了永别。
一切来得这么突然,没有丝毫征兆。
当她独自一人回到湖边别墅时,早就有人在那里等着她。
看到那人,明明已经是炎夏,言茉却如坠冰窟,全身骤然发抖。
“言茉,你因严重违反时空管理条例,并在白微雨一案中间接导致一名无辜者死亡,请你立刻回去,接受调查。”
言茉下意识地想要逃跑,但脚步还未迈出,就已经收了回来。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跑不了。
“可是我还有四十九天的时间。”
“的确,但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与混乱,上级要求你必须提前回去。你的时空舱我们已经帮你带来了,走吧。”
“不行,我不能这么走。”
她答应过顾琰之,绝不会再不告而别。
“言小姐,请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我们已经拿到权限,有权在任何时刻启动你的大脑炸弹。”
“可不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求求你,我只要一点时间,之后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完全配合。”
对方犹豫了几秒钟,叹了一口气:“三分钟。”
分秒必争的四十多天,如今却只剩下三分钟。言茉站在客厅里,觉得茫然无措。
她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但电话那头只传来了机械的女声。
那一瞬间,巨大的绝望摄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僵硬地立在了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言茉想象过很多种他们分别的情形。她可能会整夜整夜失眠,可能会在走之前号啕大哭,可能会死死地抱着他不放……但无论如何痛苦、如何绝望、如何不舍,一定是两个人一起面对。她会好好地同他告别,好好地为这一段像梦境一般美好的旅程写下最终章。
但是她从未想过一切会是这样,仓促潦草地画下句号。
电话那头,终于转到了语音信箱。
言茉捧着手机,千言万语,汇聚在口中,却只剩下那样简单的一句话:“顾琰之,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好好地恋爱,好好地生活,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不管怎么样,请你记得我,请你别忘了我。”
她说着,一直故作坚强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个小小的口子,那些一直藏在里头横冲直撞的情绪终于争先恐后,蜂拥而出。
言茉握着手机,突然蹲下身子,泣不成声。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当面和你告别。
“对不起,我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
“对不起,我想和你一辈子,但我们只能等到下辈子……”
偌大的别墅中,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午后的风呼啸而过,带着她的悲伤飘了很远很远……
言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推进时空舱的,她看到偌大的别墅沐浴在绯色的残阳中,她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反射着点点碎芒,她看到门口的含笑花迎风摇曳……然而这一切,这所有熟悉的画面,过了这一秒,都将与她无关。
他将在这个时空里娶妻生子,过完他璀璨完美的一生,而她则要在自己的世界里踽踽独行,独自一人走完剩下的旅程。
从此之后,漫漫宇宙,浩瀚时空,她与他将会变成两条永远无法相交的平行线。无论她多么痛苦,如何想念,他都不可能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顾琰之,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