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找不到家門鑰匙了,像客人一樣按了門鈴。
門鈴響了兩聲,卻沒有人開門,我聽見廚房傳出炒菜的聲音。我又摁了一下門鈴,裏麵一個急匆匆的小碎步跑了過來。門打開了,是母親。她將沾滿油漬的手指在圍裙上擦了擦,滿臉笑容地接過梁久手裏的禮品,對我們噓寒問暖。而父親就在衝著門的沙發中間端坐著,一動不動,手指上夾的一支煙已經抽了一半。
我和父母說過我今天回來,和男友一起,他們沒來車站接我們,也沒讓替囊來接,我猜父親這是故意的,就像他故意坐在沙發上抽煙而不給我們開門一樣。
我努力沉住氣,說:“爸、媽,這是梁久,他是一名記者,做新聞的……”
我的話還沒說完,他粗獷的嗓音就毫不客氣地撕破了寧靜:“你還知道回來?回來幹嗎!”
他太擅長激起別人的憤怒了,用那副狂妄的嘴臉。我又回想起八年前我離家之前的那場爭執,那時我剛從本市的大學畢業,想去省城工作,父親卻用一種不容分說的口吻要求我留在老家工作。我不願意,他便說盡詆毀我的話,把我說成一文不值的樣子,說我離開江山根本不可能生存下去。
後來我離開江山了,那幾乎是一場有預謀的逃離。我用半年時間偷偷攢了一筆錢,半夜跳上一輛夜間長途汽車,一口氣從這座南方小城逃到足夠遠的北方。我好幾年不與家裏聯係,直到他不再一打電話就破口大罵,我才告訴他們我所在的城市,告訴他我在北方的B城活得很好,有一份體麵的工作和不錯的薪水,還遇到了梁久。對,我已經是一個自立於社會的成年人了,不用像小時候那麽怕他了。
我拿出成年人的莊重與體麵,說道:“回來告訴你一聲,我要結婚了。”
“結什麽結:和一個外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