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終於起風了。我們靜靜地目送“拱石號”掉頭回轉,向著來時那條通往阿爾辛納的路而去,然後繼續航行向前,離開北地王國的勢力範圍讓我們鬆了口氣。這場旅途還未到一個星期,我們已經失去了兩艘船和不少裝備。我們還有六艘船,狀態良好,但“芙蕾雅”卻損失慘重,船體和索具都有明顯的損毀現象,然而,這附近並沒有適合我們休整的港口。船上也有木匠和鐵匠,隻要我們安穩停靠,他們就可以進行修補工作,然而這裏的海岸看上去地勢崎嶇,岩石尖凸,並不適合停泊。如果風暴降臨,或是又有什麽變故發生,我們就會徹底陷入困境,現在最緊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停靠地。又航行了一天之後,國王命令船隊從一個布滿礁石的水道拐入,駛進一道淺淺的峽灣。那裏有一塊平坦的沙灘,退潮時露出的表麵足以容納“芙蕾雅”停泊。我們讓飛艇側躺在地,又潦草地砍了些木條,將飛艇支了起來,以便木匠修理船身上的破損之處。維修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進行,否則等到漲潮的時候,工作便不能再繼續了。
高大寂靜的森林環繞著我們,陰森幽暗。我總有種沒來由的擔心,就好像有什麽人在暗中窺探我們的一舉一動。其他的士兵也有差不多的感受,因此所有人都期盼著能夠盡快重新起航。可是,待到木匠把飛艇上最重要的部位都維修完畢時,已經將近傍晚了。舵手表示,外麵的水道礁石密布,在黑暗中航行實在過於危險。因此,我們別無他法,隻能就地紮營,次日清晨再起航。布下嚴密的崗哨之後,剩下的人便各自返回艙位睡覺。我猜,絕大部分在“芙蕾雅”艙中休息的人,恐怕整夜都輾轉難眠,除了國王之外—就算在甲板上也能清晰地聽得到他的鼾聲。
我是被喧鬧聲驚醒的,不知發生了什麽,到處都是喊聲。我跳下鋪位,透過舷窗向外望去,看見三個男人在飛艇旁邊的沙地上盤腿而坐。那些陌生人全身上下都穿著黑色的皮衣,衣服上滿是金屬的鑲嵌物,身上也佩戴著層層疊疊的裝飾品。我辨認出其中一些飾物是哥本文化中傳統的護身符。男人們**著肌肉虯結的手臂,每一寸皮膚都被刺青遮蓋。他們的頭發也又長又亂,甚至還有一個人把長須編成了麻花辮。他們隨身並未攜帶武器,隻是仰起頭,用一種奇怪的、近乎友善寬容的眼神凝視著我們吵吵鬧鬧的守衛。昨夜負責放哨的人正在忙著互相指責,他們無論如何也不理解這三個男人究竟是怎樣鬼魅般出現在我們營地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