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随机犯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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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小时之后,两个女人就前后脚到了队里。王晓馨先被带进了询问室,她看上去三十岁出头,长发披肩,保养得不错,拎着非常考究的小挎包,穿着豹纹短裙和皮靴。之前她已经对关庭筠之死有了大概的了解,有了情绪缓冲期,所以看上去并不十分激动,只是一时回不了神,每回答一句话都要反应一段时间。

她还反复说:“警察小哥哥,我可没有杀他啊。”

这句话一出口,坐在对面的李出阳和孙小圣都是一阵汗颜。王晓馨虽然不算老,但也是而立之年的岁数,比他俩大了三四岁,这会儿张口就是小哥哥,把两人肉麻坏了。可见装可爱是这种人随时随地都能发挥的自保技能。

两人询问了王晓馨与关庭筠的关系,王晓馨是个聪明人,知道警察肯定在查关庭筠的关系网,自己撒谎也没用,欲盖弥彰可能后患无穷,便大概讲了一下,和胡栋彬所言没什么大的出入,两人是濒临反目的情人关系。说到后来,王晓馨的情绪还有些激动,一直说自己被关庭筠算计了。

“你们也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其实一开始我跟他的时候,他和我说他早就跟老婆离婚了!后来他瞒不住了,我也下不了船了,这只能说他太会骗人了。我其实是最吃亏的,这些年真没花他什么钱。一开始他倒是大方,但我傻啊,拉不下那个脸呀,老用感情这东西做安慰。就拿进公司这件事来说,我可是正经名校研究生毕业,就算是自己出去找工作,也不见得比现在差呀!结果倒好,弄得跟他养了我多少年似的,其实真不是那么回事。现在有时候我想起来都想抽自己大嘴巴,我这图什么啊?”

说着说着王晓馨开始抹眼泪:“现在倒好了,人也没了,我这儿除了一个小三的恶名,什么也落不下,我倒了八辈子霉遇上这么个人!我跟你们说,要杀他的不是我,他老婆才有这个动机。毕竟我要分他的家产,他要是死了,家产就直接归那女人名下了。我这事就算捅破了天,她也不怕了,所以她为了钱,很有可能一不做二不休,杀掉关庭筠!”

她这一番话说得孙小圣都有些好奇了:“你到底跟他要多少钱啊?”

王晓馨愣了一下,转而说:“啊,我还是跟你们说一下前天晚上我们见面的事吧。”

她说,当晚关庭筠夫妇约她商量分手费的事情。说是商量,其实还是以恫吓和安抚为主,让她消停,偃旗息鼓。关庭筠和赵慧处心积虑,一方面想压价,另一方面又想分期付,还想让她签什么协议。王晓馨也不是省油的灯,同样提出了好多条件和想法,什么转让股权、给她办出国之类的,双方有些胶着,谈了二十分钟依然没有结果。赵慧提出想和关庭筠单独合计一下,关庭筠便让王晓馨先进卧房等候。

十分钟后,关庭筠和赵慧也没能达成一致,王晓馨有点儿不耐烦,又觉得时间太晚,此地不宜久留,便提出先离开,择日再谈,然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关庭筠的办公室。

从赵慧的笔录来看,她的说辞和王晓馨的基本是吻合的。

黑咪和灿灿姐给赵慧做的笔录。赵慧本来是个挺高冷的女人,再加上老公去世,思绪比较混乱,所以一开始不太配合。好在灿灿姐比较有耐心,先跟她扯了许多闲篇,好不容易才拉到正题上。

赵慧同样把关庭筠骂了一通,不同的是,她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在控诉关庭筠的同时还强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大意是老公虽然出轨了,但毕竟和她生活多年,又有孩子,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为他保驾护航。王晓馨不仅言语威胁,还涉嫌敲诈,反复吓唬他们,如果不满足她的要求,就要让关庭筠身败名裂。一旦她把自己和关庭筠的事捅出去,由于云豆公司的影响力,这件事一定会被新闻媒体大肆炒作,关庭筠的损失绝对是难以估量的。而且关庭筠和赵慧的儿子还小,在信息化如此发达的今天,他将怎么面对同学和老师?赵慧因此恨王晓馨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当场就手刃了她。

在王晓馨进了卧房后,赵慧跟关庭筠小声商量,既然要斗狠,那他们完全可以威胁威胁她:比如拿她在浙江老家父母的安危来吓唬她,说不定她会服软。但需要确定的是,关庭筠是否知道王晓馨父母的居住地。这也是赵慧让王晓馨先回避的原因。

黑咪听得有些背脊发凉:真是最毒莫过妇人心啊。

赵慧可能觉得自己说得太实在了,不符合她气度非凡的人设,赶忙又补充:“当然了,我可不敢真那么做,只想吓唬吓唬她。我们家老关确实知道她老家在哪儿,经我这么一提醒,他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但又怕逼得她狗急跳墙,所以直到她走,我也没敢跟她提这事。为这个,后来我还跟我们家老关吵了一架呢,本来那么晚了我是想跟他一起住办公室卧房的,后来气得我直接摔门回家了。”

看完赵慧的笔录,孙小圣和李出阳分别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忽然孙小圣眼皮一跳,说:“我有一个猜测。”

李出阳看了他一眼:“我也有——你先说吧。”

孙小圣说:“你说,会不会是王晓馨在卧房里听到了赵慧跟关庭筠的谈话,一时间气得不行,把事先准备好的毒药放在了卧房的水杯里,想要毒死他们夫妻俩?”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李出阳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想了想说,“其实这两个女的心机都挺深的。从关庭筠做的事来看,赵慧肯定挺恨他的,但她也一再强调跟自己丈夫还有感情,这是想让我们打消对她的怀疑;而如果王晓馨真的听到了赵慧和关庭筠的谈话内容,又不将这个情节告诉我们的话,那她就有很大嫌疑。因为她知道,一旦她告诉咱们她知道关庭筠和赵慧要对她父母下手,她是绝对有杀人动机的。”

“嗯,她很可能以为赵慧也准备住在关庭筠办公室,所以想把俩人都干掉。没想到赵慧后来走了,所以只有关庭筠一个人死掉了。事实上赵慧也确实准备住在办公室,只不过随后和关庭筠吵架不欢而散了。”孙小圣补充道。

“我有一个疑问。”王木一在一旁举手。

“说。”

王木一一副小学生做奥数似的表情说:“按理说,赵慧故意把王晓馨支到卧房,和老公偷偷商量事情,说话音量肯定会放小啊,怎么可能被里屋的王晓馨听到?”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黑咪在一边说。

李出阳和孙小圣听完,都无可奈何地笑了。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王木一还是一脸蒙。

孙小圣说:“赵慧如果想让她听见,就一定能让她听见。故意让她偷听到内容,比直接急赤白脸地威胁,更能达到恫吓的目的。至于看上去一开始没想到这步的关庭筠,很可能是唱的白脸。其实这夫妻俩早就预谋好了,就等着王晓馨上套。”

王木一都听傻了,没想到人心竟能如此险恶,人缓缓往椅子上靠去。黑咪则茅塞顿开:“所以王晓馨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故意不说自己听见了那些话,把自己择出来?”

“孙队,阳哥,你们好厉害啊。”樊小超崇拜地感叹。

“这种套路我们见多了。”孙小圣趾高气扬地掏出一根烟。

“都是套路,只不过一个更深而已。”李出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