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了之後,徐階托人告訴海瑞:讓他再退地,沒有可能了。他這才知道海瑞的難纏,所有的政治智慧、政治規則到海瑞這兒都不管用了,看來隻有一個辦法:硬著頭皮頂住,看海瑞還真能拿了他去坐大牢嗎?
海瑞也自有海瑞的做法。他給徐階寫了一封信,用他一貫的做法,做徐階的思想政治工作。他覺得別人覺悟低可以理解,你一個做過高級幹部並且位居首輔的人怎麽會沒有覺悟呢?聖人的書都讀到哪裏去了?我就不相信我開導不了你,喚醒不了你的良知:“昔人改父之政,七屋之金須臾而散。公以父改子,無所不可。”[1]並且多次去徐階家,當麵做他的工作。按海瑞的邏輯,他覺得這是在救徐階,從根本上說,是為徐階好。在給朋友的信中,他提到了這件事:
存翁(徐階)近為群小所苦太甚,產業之多,令人駭異,亦自取也。若不退之過半,民風刁險可得而止之耶!為富不仁,有損無益,可為後車之戒。……區區欲存翁退產過半,為此公百年後得安靜計也,幸勿以為訝。[2]
海瑞說,他的做法是為徐階做長遠打算。為富不仁,有損無益,如果這樣積累田產,敗壞道德,徐階遲早會吃更大的苦頭。
然而,徐階這回是“花崗岩腦袋”,不為所動了。他知道再退下去,一生的積累就會付之東流。徐階此時,也實在是很狼狽了。在海瑞的支持下,那些要求退田的貧民成天圍著徐階的宅第遊行示威,大聲呼號,弄得徐階簡直痛不欲生:“時刁民皆囚服破帽,率以五六十為群,沿街攘臂,叫喊號呼。而元輔(徐階)之第,前後左右,日不下千餘人。徐人計無所出,第取自泥糞貯積於廳,見擁入者,輒潑汙之。”[3]貧民千人要擁入徐家算賬,徐階無法,隻好擔了幾擔糞放在大廳裏,見人進來,就往他們身上潑。誰能想到,昔日的首輔今天居然隻好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