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廣袤的大地都收起了生機,靜謐而蒼涼。
城市的邊角處,一大片待拆遷的房屋裏,鮮有燈火。若目光如錐子能精準地刺破那黑夜,卻又能望見一處搖晃的燭火,透過那結滿冰花的玻璃窗,露出點熱乎氣來。
靠近那窗戶,漏風的縫隙裏,傳出一些聲響來——先是鐵鍬鏟地的聲音,然後是重物落進塑料桶的碰撞聲,最後是一個女孩恐懼又顫抖的聲音:
“叔叔,你放了我吧……叔叔,我求你了……叔叔,我啥都聽你的……”
那個被叫著叔叔的人,卻始終不吭聲,隻剩下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聲。
一陣風突然刮來,窗子被吹開了,那燭火搖曳了幾下,卻穩住了,沒熄滅。這回能看清楚了,一個戴著鴨舌帽的中年男人,手裏握著鐵鍬,一鍬一鍬地往大塑料桶裏鏟著混凝土。而塑料桶裏,站著個小女孩,十歲左右,隻比塑料桶高出一個頭,而那混凝土已經填到了她的腰。
小女孩渾身發抖,還在不停地央求:
“叔叔,求求你了,我讓我媽媽給你送錢來……叔叔,我不想死……”
話音還沒落,男人已經不耐煩了,一鐵鍬拍在了她頭上,女孩身子一軟,栽倒在塑料桶裏。
世界安靜了,男人長舒了一口氣,繼續往桶裏麵填混凝土。很快,混凝土填滿了,女孩隻露著一個頭在外麵,像一個被拔掉了刺的仙人球。
男人蹲在一旁抽了根煙,歇夠了站起身,吃力地把塑料桶往外麵挪,一直挪到院子裏的三輪車上,然後推著車子出了門。
男人推著三輪車,沿著彎曲的小巷往外走,七彎八拐,就到了荒郊野外,無路了,隻剩一片無垠的大地,被一冬天的雪覆蓋著。
男人停下腳步,抬頭看天,蒼穹荒寂,一顆星星都沒有。然後有輕飄飄的東西落了下來,他伸出舌頭,吃了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