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無聲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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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下崗半年後的王相佑,給自己找了條新出路,買了輛倒騎驢[1],安裝了個棚子,走街串巷地拉客人。別人近道五塊,遠道十塊,他近道三塊,遠道八塊,生意自然就比別人好一些。生意好,腰包就鼓得快,腰包鼓起來,心情也就跟著輕鬆了不少,他對再難對付的客人也堆著笑臉,於是客人都說這小夥脾氣好,仁義,將來肯定有出息。王相佑聽了也是嘿嘿一笑,把車費再塞進腰包裏。

腰包裏有了錢,但王相佑從來不亂花,他報了個駕校,盤算著等拿到駕照就租個出租車,當個正經的出租車司機,那玩意兒四麵都有棚子,風吹不著雨淋不到,人也清清爽爽的,比穿著油脂麻花的工裝要體麵得多。他還盤算著,租出租車先幹個幾年,等攢夠了錢,就自己買一輛。有了自己的車,那就是另一種鐵飯碗了,還不用再看領導和老天的臉色吃飯,生死全都握在自己的手裏。

他把這打算和母親說了,母親一拍大腿,說他有想法有能耐,還催著他弟弟也趕緊去考駕照。他弟弟那時已經給一個黑老大當了小弟,整天出入舞廳夜總會,有錢人見得多了,自然是瞧不上這賣苦力的活,叼著牙簽說:“媽,你拉倒吧,就別老給我瞎操心了,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母親看不慣他弟弟那個樣子,說:“你就混去吧,我也懶得給你做主,等你吃幾次虧你就老實了。”

他弟弟說:“老實啥啊,我大哥常常和我們說,年紀輕輕的不要怕吃虧,吃虧是福。”

母親說:“行,那你晚上就別吃飯了,去吃虧吧。”

他弟弟不愛聽,牙簽一吐,管王相佑要了一百塊錢,搖晃著身子走了。

他弟弟一走,母親又埋怨:“你給他錢幹啥?給了也是胡花。”

王相佑說:“他在外麵混,就算買盒煙抽,手裏也得有點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