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公路

達奇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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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伍利喂了幾滴藥,把收音機調到廣告,在房間安頓好他,然後去地獄廚房[1]西四十五街一家叫船錨的小酒館。昏暗的光線,淡漠的客人,這種地方正是我老爹喜歡的——一個過氣演員可以坐在吧台抱怨人生不公而不用擔心被打斷的地方。

伯尼說,菲茲和我老爹習慣每晚八點左右在這裏碰麵,喝光身上所有的錢。果不其然,七點五十九分,門開了,菲茲拖著腳準點進來。

從大家對他不理不睬的樣子看得出他是這裏的常客。總體來說,他沒有蒼老太多。他的頭發稀疏了一點,鼻子更紅了一點,可如果你眯起眼睛仔細瞧,依然能看到隱藏在外表之下那一絲昔日聖誕老人的影子。

他從我身邊經過,擠進兩張高腳凳之間,在吧台上撒了些五分鎳幣,點了一子彈杯的威士忌——是用海波杯裝的[2]。

一子彈杯的酒裝在海波杯裏看起來少得可憐,我覺得菲茲的要求古裏古怪。可當他從吧台端起酒杯時,我看到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他無疑從慘痛的經驗中明白,一子彈杯的酒裝在子彈杯裏太容易被弄灑了。

菲茲穩穩地端著威士忌,退到角落一張有兩個座位的桌子。那顯然是他和我父親慣常喝酒的地方,因為菲茲坐定後,朝空座位揚了揚酒杯。我想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後一個會向哈裏·休伊特敬酒的人。他開始把威士忌送向嘴邊,我在他對麵坐下。

——哈囉,菲茲。

菲茲愣了一下,目光越過杯子上緣。然後,他一口酒沒喝就把杯子放回桌上,這一定是他生平第一次這麽做。

——嘿,達奇斯,他說。我差點沒認出你。你壯了好多。

——拜體力勞動所賜。你真該找個時間試試。

菲茲低頭看看酒,看看酒保,又看看通往街道的門。等他無處可看了,便再次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