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我沼羊太郎呼呼大睡。
听问时不时将手掌置于其肌肤上,以查看他的情况。
“果然不见了。”
在联系上乱奘的第二天——也就是羊太郎陷入昏睡状态的第三天中午,听问如此说道。
“不见了?”
佐一郎发问。
“消失了。至少,我感觉不到它存在的迹象。”
哪怕听问向羊太郎送气,也不过是有几只形似小黑虫的玩意钻出羊太郎外露皮肤的毛孔而已。
即便逼出了虫,它们也会在短短几分钟内消失不见,仿佛融入了空气。
“刚才那些不是吗?”
加津雄跟先前一样,守在一旁。
“不是的。那些都是本就存在于羊太郎先生体内的气,只是在犬神之气的影响下有所变质罢了。”
“那——”
佐一郎眼中亮起一抹期许。
“虽然它消失了,却没有完全被驱除。还没到放松大意的时候。”
“可——”
“要不了多久,犬神便会再次入体——”
“……”
“犬神此刻并不在他体内,他却仍在昏睡,不是吗?这便是铁证。”
“一直不醒确实很奇怪啊。”
“是的,昏睡如此之久显然不符合人体的自然规律。到今天晚上,便是整整两个昼夜……”
“您是说,这种状态很不对劲……”
“想必是赤丸的出现让它受了不小的惊吓。但它迟早会回来的——”
“会吗?”
“如果整件事因仇怨而起,它就一定会回来。”
说完,听问沉默片刻。
望向佐一郎。
“您真的毫无头绪?”
他问道。
“我前些天也说了,千头万绪,全无方向。”
“事关政坛?”
“对。”
“有时候,用哪种方法来解决问题甚至就取决于能否明确仇怨的来由——”
“……”
“先前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还发生过别的事情,只是您没有告诉我?您是真的对那个浮于空中的老翁全无印象吗?”
“是啊。”
佐一郎回答道。
他甚至没有告诉听问,那个老翁自称“寒月翁”。
“这一回是靠赤丸挺住了,可下一回就不好说了。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可惜,没能在首次动用赤丸时彻底除掉它。”
“但现在家父体内并没有犬神,不是吗?”
“话是没错,但仅仅是‘现在’而已。眼下的状态与彻底驱除了犬神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再谈也只是绕圈子。
“爸……”
加津雄忽地开口。
“嗯?”
佐一郎回答。
“你说你没头绪,可我觉得也许是跟那件事有关——”
“那件事?”
提问的是听问。
“我听人说起过,哎呀,就是造大坝的时候——”
“加津雄!”
佐一郎将凶狠的目光投向加津雄。
“干吗啊,爸,犯得着吼我吗——”
“你给我闭嘴。”
“为什么啊,我就不能说两句了?”
“不能。我只要你乖乖听话。你还不清楚成年人的世界有多复杂——”
佐一郎说道。
“嘁。”
加津雄咂了咂嘴,陷入沉默。
他似乎很不服气,又不敢在外人面前和父亲争论。
“我亲爷爷威胁我,要砍下我的头呢。你根本不懂我心里有多苦。”
说着,加津雄站起身来。
走出房间。
“真叫人头疼,”佐一郎喃喃道,“每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当自己是个学生——”
他也轻轻咂嘴。
“久我沼先生,”听问对咂嘴的佐一郎道,“看来您更关心别的事,而非被犬神附体的羊太郎先生。”
“此话怎讲?”
“这还用问吗?您心里比谁都清楚。政坛之事确实需要操心,但犬神附体才是这起事件的核心。低估了这种现象本身,怕是会惹祸上身啊——”
说着,听问又将手掌放在了羊太郎的胸口。羊太郎仰面躺着,睡衣前襟敞开。
“久和大师,我也给您一个忠告。少管闲事才能长命百岁。如果您处理不了,大可明明白白说出来。拿我们家的内情做借口可不好。”
“好,我会铭记于心。”
听问保持手掌置于羊太郎胸口的姿势,如此回答。
他没看佐一郎一眼。
而是注视着置于羊太郎**皮肤上的手掌。
从方才开始,听问的右掌便一直停留在羊太郎的心脏上方。
不仅如此,他还做了几个似是轻揉羊太郎心脏的动作,并不时沿羊太郎的颈动脉移动手掌,直至脖颈。
“怎么了?”
佐一郎问道。
“没什么,就是有些担心——”
“怎么说?”
“羊太郎先生可是七十五岁?”
听问如此问道。
“没错……”
佐一郎脸上掠过一丝不安的阴霾。
“他的心脏倒是比同龄人健康许多。”
“确实,家父看似瘦弱,但一直都很硬朗……”
听佐一郎这么说,原本正襟危坐的听问微微起身,将右掌置于羊太郎胸口,又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手腕。
“哼!”
他推送了一股稍强的气。
羊太郎并无变化。
听问认真重复了两遍。
太平无事。
“是我多心了?”听问喃喃自语,“用力过猛也不行,对心脏不好……”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应该没事。至少此时此刻,他的身体不像是被邪物控制的样子——”
“可您刚才说,他睡得太久了,这种状态也是不正常的……”
“我确实这么说过。羊太郎先生之所以沉睡不醒,一方面是因为疲劳,毕竟他的身体被外力操控了很长时间,而且这种操控深入到了细胞的维度——”
“那另一方面呢?”
“据我猜测,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身体正在为迎接犬神的归来做准备。”
“做准备?”
“嗯,八九不离十。这种情况并不稀奇。被附身过一次的人很容易被再次附身,这固然是因为他们的身体和细胞习惯了被附身的状态,更因为附体的邪祟会留下彰显所有权的印记,言外之意——‘我随时都会回这个家来’。这就跟野兽离巢时会在窝里撒尿一样。所以我之前才说,犬神只是暂时消失了,并没有被彻底驱除。”
“撒尿?”
“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
“我明白您的意思。”
“暂时先让他睡着吧。我会每隔几个小时过来查看一下。在玄角介绍的人赶来之前,我不眠不休守在边上自然是最理想的状态,但这么个熬法怕是不行啊。”
“不用,您尽管休息便好。到时候我会安排两三个小伙子守在家父房门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