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狩之师.昆仑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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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拨弄着苍白的脸颊。

风来自高山,带着冰雪的寒气,宛若利刃。

扎入肌肤。

他却仿佛全然感觉不到风的寒凉。

皮肤内侧仿佛燃起了一团团火焰。

火苗不大,却拥有不可思议的温度。

热血涌动。

却并非轰轰烈烈的沸腾。

而是自肉体深处股股升起静谧的**。

仿佛能在深深夜色中,透过他的瓷肌看到那星星点点的火光。

——龙王院弘。

霞姿月韵的他继续在黑暗中行走,保持双手插兜的姿势。

他已没有了“找地方过夜”的念头。

只是埋头走着。

自己体内燃起的火焰究竟是什么?

与那几个人交手时产生的热度早已冷却。

这些火团,并非那几场战斗的余温。

稍不留神,双脚便要改变行进的方向。

没人比他更清楚,事到如今,再杀回原处,那个人也不在了。

龙王院弘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彪形大汉。

体壮如山。

龙王院弘心知肚明。

他知道是谁点燃了此刻在他体内燃烧的火焰。

无疑就是那人。

那人的体内,蕴藏着山的重量感——

那人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把这些年来与自己交过手的人加在一起,都能被那人比下去。

不只是因为那人身材高大,体重过人。

积蓄在那人身体里的存在感本身,就与普通人差了一个数量级。

龙王院弘险些对那人发起攻击。

在那人与自己面对面,跟自己搭话的刹那间,自己体内便迸发了杀气。

面对破空而来的日本刀时都没有出鞘的杀气之刃,竟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人激了出来。

原因显而易见。

在体内悄无声息萌生的小股杀气,映在那人壮硕的身躯上。

自己正是对这股杀气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这才拔出了杀气之刃。

无异于饥肠辘辘的流浪狗被镜中的倒影激得吠叫不止。

在试图用目光将体内汇成的刀刃投向那个人的时候,龙王院弘便意识到了自己心中发生的变化。

所以他才没有发动攻击。

再迟上几秒,他怕是会一脚踹向那人**的要害之处。

回过神来,抬眼望去,那人不过是站在那里而已。

仅仅是站着。

他的站法恰似岩石与树木——与世无争。

浑然天成。

面对刀光剑影,又有几人能做到岿然不动,泰然自若?

生于体内的刀刃忽地消失。

龙王院弘径自离去。

他走了很久很久。

不过,为何会对那人萌生出微小的杀气——

龙王院弘心中有数,根本无须思考。

“因为那人很像我认识的某人”——这便是龙王院弘得出的结论。

他认识的某人正是九十九三奘。

因为那人长得像九十九三奘,所以他才下意识冒出了杀气。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龙王院弘寻思起来。

夏天——

应该是四个月前,八月。

夜幕下的东京。他与九十九三奘在公园大打出手,最后败下阵来。

这个结果,并非实力的差距所致。

龙王院弘素来认为,无论是天赋还是实力,他都远胜九十九三奘。

唯有体力和力量略逊其一筹。

如果把与生俱来的壮硕身躯也归入天赋的范畴,那么双方便算是势均力敌。

就看谁的实战经验更丰富了。

而龙王院弘在这方面也强于三奘。照理说,这种差距应该会如实反馈到实力上。

那他为什么会输给三奘?

因为一个女人。

他试图抓那个叫胁田凉子的女人当人质,结果露出了破绽。

三奘趁机攻来。

被三奘击败后不久,龙王院弘再尝败绩。

这次的对手是个外国人。

名叫弗里德里希·博克。

外国人的古怪招式令他败下阵来。

那人生得与众不同,长着硕大的鹰钩鼻。

“黄皮猴子……”

博克撂下的那句话,依然萦绕在他耳边。

“啧……”

龙王院弘咬着嘴唇。

一眨眼,蹉跎了多少时日?

掐指算来,也不过四个月而已。

但体感似乎要漫长得多。

大凤吼。

九十九三奘。

弗里德里希·博克。

这三人连根拔起了龙王院弘原有的自尊心。

“没人比我更强”——他曾对此深信不疑。

他甚至认定,单就实力而言,自己强过了师父宇名月典善。

然而,这份信心已不复存在。

而方才遇到的那个人,很像始作俑者之一——九十九三奘。

他们是相似的,却又不尽相同。

那人的块头比三奘还要大上一圈。

有着不同于三奘的淡定。

老练稳重。

年纪也比三奘更大一些。

怕是不止三十了。

如果三奘年仅十八岁,那他们便差了十多岁。

那人又是何方神圣?

不知为何,那人的身影和脸庞在龙王院弘脑海中挥之不去。

龙王院弘总忍不住去想他。

心中的某处,似乎怀揣着那块温和巨岩的量感。龙王院弘感觉得到。

“我能推动那块巨岩吗?”

龙王院弘心想。

“如果我那时发起进攻——**或眼睛,二选一。”

他暗暗思索。

直接攻过去怕是不成。

声东击西,也许还有戏。但简单的佯攻断然不会起效。只要自己生出佯攻的念头,对方定会有所察觉。

“那人应该看到了。”

龙王院弘心想。

那人应该看到了他从体内拔出的白刃。

那人应该看到了在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刀刃。

他对此并不怀疑。

本该在那时收入鞘中的刀尖仍残留在肉中,带着热度,化作小小的火焰,在体内灼烤燃烧。

“——我想什么呢?”

浅笑浮上龙王院弘的殷红嘴唇,转瞬即逝。

本已是丧家之犬,却任由斗志的火焰在体内燃烧——

都是罪孽。

渴望过力量、折磨过躯体、疯狂焦心过的人体内,总会留下这种无法熄灭的火焰。

——你有多强?

——你是谁?

对龙王院弘而言,这两个针对自我的问题有着同样的分量。

“我有多强”?

如今的他,答不上来。

他曾对自己的本领深信不疑——可这份自信,究竟消失在了何处?

不,他甚至没有意识到那是“自信”。那本该是理所当然,本该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血如肉。

曾经的龙王院弘时刻身披清雅的空气,仿佛那就是他的华服。然而,那样的他已不复存在。

就连他一度暗藏在体内的艳丽花毒,也已烟消云散。

今时今日,潜藏于龙王院弘体内的是野兽的獠牙。

是饥渴。

是仇恨。

是莫名的愤怒。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疯狂的冲动,想投身于冰冻的路面,扭动身躯,竭力嘶吼。

但他压制住了。

压着这股冲动的,是他冷酷的意志。这种欲望越强,冷酷的意志也越强。

因为他深知,苦苦挣扎无济于事。

无论怎样的挣扎都不会为他注入强大力量,不过是一时的安慰罢了。不,连安慰都算不上。

不过是原地踏步。

挣扎,就意味着留在原处,拒绝前进。而停留,无异于后退。

龙王院弘必须重整旗鼓。

走到化作幻兽的大凤吼面前。

走到九十九三奘面前。

走到那长相另类的异邦人弗里德里希·博克面前。

走在凛冽寒风中的龙王院弘还不知道,他的师父宇名月典善正在培养他的又一个劲敌——一头野兽。

野兽名叫菊池良二。

龙王院弘仍在寻找自我的旅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