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帝国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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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乱时期,路途遥远,楚河带着妻小一路艰险,终于平安到了腾冲,潘家钟得到消息,派人迎接楚河家小到了自己的地盘,楚河一家和潘家住在缅北深山中的村寨里。楚行画本来老大不愿意离开,临走的时候,不停询问刘志云为什么不一起到缅甸。但是到了潘家,立即就把低落的情绪一扫而光,看见村寨里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都有自己的枪支,开心的很,马上和那些男孩混到一起去了。楚河向潘家钟介绍自己家人的时候,都找不到女儿去了那里。楚行书倒是安安分分呆在屋内读书。

潘家钟和楚河又是快两年未见,兄弟相逢,亲热的很。

席间楚河了解到,潘家钟和当年暗自联络的缅甸革命者,已经各自发展,割据在缅甸各处,脱离英国人的统治。他们的目标就是趁着二战的战乱,英国人在印度本土焦头烂额,趁机起事。

两兄弟正在叙旧,楚河看见楚行画扛着一把枪冲到房内,后面跟着几个少年追赶。潘家钟的警卫看见楚行画是个陌生人,立即警觉起来,一把把楚行画的武器给夺了下。

楚河急了,把女儿一把扯到身边,“你又在闹什么?”

潘家钟哈哈笑起来,“这是你儿子吧,刚才见面的时候还挺斯文的,我还说你儿子一点都不像你。”

楚河一脸尴尬,把楚行画盘在头上的头巾给扯下,“这是我女儿,比男孩还顽皮。”

“可惜了。”潘家钟说道,“是个女孩。”

楚行画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潘家钟,“我认得你。你是潘家钟,是大土匪。”

“我是土匪。你父亲又是什么?”潘家钟听了更加开心,“你听你父亲说的吗?”

“不是,是刘志云说的。”楚行画说道,“刘志云早就把你和老汉的事情告诉我了。你们当年一起爬山崖,偷石头,然后当土匪。”

楚河见楚行画没大没小的跟潘家钟说话,脸上挂不住,可是潘家钟却一点都不介意。正在打量楚行画,一个少年跑了进来,对着楚行画喊道,“你说只借去玩玩,快还给我。”

楚河认得这少年是潘家钟的大儿子潘兴华。潘家钟对儿子骂道,“你有什么用,连抢都给女孩了。”

“他说他叫楚行书,是楚伯伯的儿子。”潘兴华说道,“我才把枪借给他。”

“瞧不起人吗?”楚行画摆了摆一头长发,“女孩就不能拿枪?”

潘兴华看见楚行画是个女孩无疑,立即傻了。

潘家钟让潘兴华退出去。楚河看见潘家钟脸上笑吟吟的,知道潘家钟在想什么。

“就这么定了。”楚河笑着说道,“早点让她定亲事,我也省心。”

楚行画聪明的很,一下子就知道两个大人在说什么。楚行画说道:“我不嫁人的。”

“你不嫁人,你父亲和母亲不在了,依靠谁去?”潘家钟笑着问道,“看你喜欢弄刀使枪,在我家不是正好。”

“我父母不在了,还有刘志云。”楚行画说道,“我是女人,长大了又不能打仗。这是你刚才说的.”

楚河突然发现自己的女儿根本就不是自己认为的小丫头,她的语气完全不是十岁出头的样子。心里也可惜她是个女儿,不然真的能和潘家钟一样,成就一番事业。楚河叫来陈淑和,把楚行画带回房间。和潘家钟继续说话。

其时,日军已经入侵缅甸,民国政府的远征军,正在和日军在缅甸作战。果敢的杨家也民国政府军联合,和日军对峙。潘家钟对楚河说道:“我的仇,马上就要报了。杨家的日子长不了。”

“杨家现在有政府军的支持,你报仇不是更加艰难。”楚河好奇地问。

“我有消息,国民政府这边,也是想趁机铲除杨家土司的地位。”潘家钟说道,“我已经谋划布置很久,到时候,你会帮我吗。”

“你和我是一条性命。”楚河说道,“但是我有一句话要说。”

“你是不是劝我,现在不是了结私人恩怨的时候。”潘家钟说道,“可是这机会错过了,我一辈子都可能报不了仇。”

“我之所以到你这里避难,国家已经沦陷大半,日本人的作为,我看得清清楚楚。”楚河叹口气,“我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想的商人,现在国家还在支撑,就是靠着缅甸这边的补给线还在,如果日本人把缅甸都给占领了,国家政府退无可退,你我就都成了亡国奴。”

“我是汉人,我祖上本就是跟随永历逃到缅甸的武官。”潘家钟说道,“我潘家一直都不愿当亡国奴,始终没有接受满洲人的招安,也不愿意在英国人的治下当汉奸。可是,杨家呢,他们也是汉人,谁给的好处多,就归附谁。我们潘家被杨家和英国人剿灭的时候,政府在那里?”

楚河的脸沉了下来,他毕竟一家大小在潘家避难,而且和潘家钟生死相交,的确不愿意产生分歧。潘家钟把楚河当亲兄弟,看见楚河的脸色不善,也就不再提这些事情。

一晃数月而过,这段时间,杨家和政府军和日军不停交战,打了大大小小的仗无数。潘家钟的地盘却风平浪静。政府军这边,隔几日就有人来劝说潘家钟顾及民族大义,参加对日作战,恩威并施。潘家钟不知道是听了楚河的劝告,还是受了威胁,分派了一部分人马进入国民军编制。并且把最亲信的部属安排过去。

楚河见到潘家钟立场的改变,心中的芥蒂消除,安心在潘家住下来。

几个月之后,潘家钟村寨来了一个客人,就是普通的商人打扮。潘家钟和楚河会客,三人在客厅里坐着喝茶,楚河越看那人越眼熟,不等潘家钟介绍,猛然想起,这人不正是当年在缅甸寺院里和尚中的一员,和自己一样缅语说得怪腔怪调的日本人。楚河心中咯噔一下,才明白潘家钟一直私下和日本人有联络,他根本就是首鼠两端。楚河想到这里,也没有太过于责怪潘家钟,毕竟潘家钟要维持自己的势力,就必须在夹缝中求得生存。

楚河正在暗自思考,这个日本人的来历,潘家钟告诉客人姓木,是日本的朋友,因为长相和缅人不同,就化名姓木,扮作中国人在缅甸境内往来。

“朋友?”楚河看着潘家钟。潘家钟避开楚河的眼光。

木先生却对楚河非常热情,不停的询问楚河在重庆的生意如何,结交了多少达官贵人。楚河从木先生的话中,突然明白了,这个日本人一定是暗中打听好了自己的底细,而且潘家钟也曾说起过,自己得到过一些政府的高层消息,要对付杨家。

现在坐在楚河面前的,就是个一个日本方面的情报人员。楚河心中愤怒,脸上也看不出来。但是眼神中的敌意,潘家钟却看在眼里。潘家钟脸色尴尬,坐立不安。木先生不动声色,只是和楚河谈论他生意上的事情。

楚河一时不好发作,看在潘家钟的面子上和木先生周旋。木先生越说越深入,慢慢暗示楚河,他这么一个大的商人,没必要躲在缅甸的山林里面,何不回重庆,继续经营自己的生意。

“拜你们日本人所赐。”楚河冷冷说道,“我家已经被你们给炸的片瓦不剩。”

木先生马上向楚河致歉,说要赔偿楚河所有的损失,而且可以资助楚河扩大生意,并且一定照顾楚家的安全。。。。。。不仅是楚家,还有楚家在缅甸的矿产。

楚河站了起来,对着木先生说道:“你拿我石矿来威胁我么。”

木先生讪讪而笑,辩白自己没有这个意思。楚河的石矿在战乱中一直维持开采,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看来也是潘家钟和日本人妥协的条件。

木先生把话题转了,继续说楚河如果回到重庆做生意,不放多接触一下政府的高级官员。。。。。。。

楚河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木先生的用意,对着木先生骂道:“你若是想活着回去,就不要再说下去的好。”

“你当政府那边没有人和我们私下联系吗?”木先生说道,“我敬重楚先生的能耐,中国政府和我们已经在开始谈判,大家和平共处岂不是更好。到时候楚先生也是共荣的功臣之一。”

楚河见木先生把话说明白了,反而不向木先生发火,而是慢慢喝了口茶。对着木先生说道,“我这人没什么用处,你抬举我了。如今两国交战,你让我给你们当汉奸,你就没想过,我今天会怎么对付你吗?”

“我是潘兄弟的客人。”木先生笑着说道,“这里不由你做主。”

楚河看着潘家钟,“你怎么做?”

潘家钟铁青着脸,对着木先生说道,“你先回吧。不送了。”

楚河知道潘家钟不会在这里杀了木先生,他还要靠着日本人的支持找杨家报仇。但是这口恶气,一时半会那里咽得下去。看着木先生走远,恨恨吐了口唾沫。然后对着潘家钟说道,“你还把不把我我当兄弟?”

“我只想报仇。”潘家钟说道,“你当年为了报仇,不也是做了很多不择手段的事情。这是你教我的。”

“可是我没教你当汉奸!”楚河喊道。

“我本来就不是政府承认的中国人。”潘家钟说道,“那有什么资格当汉奸。”

“你放屁!”

两人的争吵,把家眷引过来,看着这对亲如手足的兄弟,突然翻脸,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楚河与潘家钟有了龃龉,闷闷不乐,每日里就看着自己一双儿女,心里有了回家的念头。好几次,潘家钟想找到楚河谈话,都被楚河冷冷拒绝,潘家钟事物繁忙,也没有时间跟楚河耗。半月之后,楚河看到潘家钟正在召集部下,调动人马。楚河知道潘家钟筹备已久的机会要到了。眼见潘家钟安排完毕,正在整装待发。楚河想了一会,找到潘家钟,“你我兄弟一场,没有你,我的仇也无法得报。”

“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和日本人断绝了往来。你相信吗?”潘家钟说道,“我不像你,有那么多民族大义,但是我把你当兄弟。”

“真的没有日本人插手?”楚河追问。

“这些年,我带着这一帮部下,勉强在这里生存下来,必须要依靠他们的势力。”潘家钟说道,“我的确是打算这样维持下去。”

“事情有了变化?”

“政府对杨家很忌惮。”潘家钟说道,“已经在暗中筹划。前几日土司去了中国,现在他们回来了。我的机会来了。”

“给我一支枪。”楚河说道,“我跟你去。”

潘家钟吩咐随从答应了楚河的要求。两人相视而笑,又回到当年联手在缅北闯**的心境。

“我一直在想。”潘家钟说道,“如果你不回老家,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为这一带最大的势力了。”

“不会。”楚河说道,“我只会耍小聪明,而你是想着长远大事的人。你比我更能忍。”

两百个人马在潘家钟的带领下,穿越林间小路,想着目的走去。就是杨家土司现在居住的地方苦菜林。潘家钟把情况跟楚河说了,杨家土司去了中国,现在回来,在政府军的保护之下。

“我们的力量,无法和政府军作对。”楚河听到这里说道,马上就看见潘家钟用手拂了一下鼻子。

“你说过政府要铲除杨家的势力?”楚河明白了,那些政府军根本就不是在保护杨家,而是在软禁杨家,但是估计杨家影响,顾忌到英国人的立场,这种事情就需要找一个外人来做。而潘家钟正是最好的选择。怪不得潘家钟志在必得。

潘家钟说道:“驻扎在杨家临时居住附近的夏营长在前几日已经派人联络上我。明天早上,我在苦菜林对付杨家人,他在大水塘同时剿灭杨家的部下。我们做了事之后,可以把事情推到日本人身上。”

“你们交换的条件是什么?”

“我的军队编制进政府军抗日。他们给我一个番号。”潘家钟说道,“把日本人赶出缅甸之后,扶持我做果敢的头领。”

“日本人那边怎么办?”

“我一直瞒着他们,”潘家钟说道,“就是不想在复仇之前,和日本人翻脸。”

“如果日本人知道你想法,现在趁着你报仇,来对付你怎么办。”楚河问道,“这也他们对付你的好机会。”

“我顾不了这么多了。”潘家钟说道,“先报仇再说。”

楚河心里忐忑不安,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回头的道理。

凌晨时分,潘家钟的人马到了苦菜林。潘家钟和楚河站在山腰,看着前方的一个山坳,山坳最下方,几个房屋隐约可见,房屋里有几盏灯火未灭。潘家钟看着那几间房子,对着楚河说道,“那天晚上,我妈突然把我叫醒,然后我就听见屋外枪声响起来。我妈让我快跑,顺着小路跑。。。。。。我再也没见到过我 的父母。。。。。。。”

楚河看见潘家钟的脸上杀气已盛,鼻翼在不停**,他等这一天已经很多年了。楚河想起自己当年和陈淑和成亲当日,应该也和潘家钟现在心思一样,渐渐被潘家钟的情绪感染。握枪的手,越捏越紧。

潘家钟在不停张望,他在等人。果然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一支部队悄无声息的靠近了潘家钟的部队。来人呼哨一声,潘家钟回应一下,暗号对上。那支军队的军官走到潘家钟身边。

“潘头领?”那个军官问道。

“王营长?”潘家钟点头。

“按计划行事。”王营长说道,“我从东南方发起攻击。”

“我在路上截住他们。”

“守卫的军队都是自己人。”王营长低声说道:“你们听到枪声,就开始动手。”

王营长的队伍趁着天色还没有大亮,想着前方的山坳摸过去。潘家钟带着楚河和部下,慢慢走到山坳通向外部的道路上。

当天色渐渐放白的时候,枪声响起,接着手榴弹的爆炸声也传了过来,潘家钟马上指挥部下,准备作战,在这条路上埋伏逃窜的杨家人。一股雾瘴无声无息的蔓延起来,不多长时间,大雾已经把整个山坳全部笼罩。楚河和潘家钟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当年他们在石矿就是靠着雾瘴的掩护得以逃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大雾再次出现他们面前。

不出所料,道路上一群土司的守卫跑了过来,他们嘴里喊着,“日本人打来了。”

潘家钟守株待兔,在浓雾中指挥部下伏击这几个守卫。几声枪响,几个杨家土司的守卫纷纷倒地,潘家钟走到他们面前,一一查看,然后揪起一个没有断气的守卫,“杨家土司在那里?”

问了几声,那个守卫一直没有做声,潘家钟摇晃几下,发现那人已经死了。潘家钟恨恨把人放下,带着人马向着山坳方向冲过去。浓雾越来越大,众人根本无法看到对方。潘家钟急了,本以为这场大雾会给自己带来好运气,没想到成了自己报仇的障碍。

虽然所有人的视力受限,但是耳中的枪声连绵不绝,这说明杨家人还在抵抗。潘家钟报仇心切,顾不上所有的部下,只是带着身边的随从,向着枪声密集的方向冲过去。

楚河留了个心眼,自己留在大路上,留意路边草丛,如果自己是杨家人,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悄悄躲避,趁着浓雾,慢慢逃避。

山坳那边的枪声愈来愈密集。看来潘家钟也加入到了攻打杨家的交火中。楚河身边两三个手下,不要开枪,脚步放轻,躲到路边。

果然不多时,楚河听到了附近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动静,楚河示意手下都不要出声,那草丛中的声音越来越近。距离楚河已经很近了,一个人从慢慢走到大路上,四处张望一会,又回到草丛中,果然有两个人跟着他走了出来。

楚河立即发难,一枪放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然后和手下举枪把剩下的两人给逼住。

“不是日本人!”对方一声惊呼。

这时候楚河看明白了这两个人的装束,一定是杨家的亲属无疑。年长的那个已经受伤,脚尖扭曲朝外,搀扶着他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都是汉人,为什么不去打日本人,拿枪对着我干什么?”

楚河把枪对准年长的那个,“你姓杨么?”

那个少年马上拦到楚河身前,嘴里喊着,“为什么不打日本人,要来打我们。”

楚河开始手软,内心纠结焦虑。

“放过我父亲。”那个少年说道,“我替我父亲死。”

楚河腮帮紧咬,说不出话来。两三个手下对楚河一直敬畏,也不敢擅自做主。

楚河的手慢慢垂了下来。杨家的一老一少,看见楚河心软,少年马上背着父亲,飞快地逃了。不一会就隐没在浓雾之中。

楚河静立在浓雾之中,听着前方的枪声渐渐稀少,浓雾也渐渐散去。身边部下又聚集起来,看样子潘家钟和王营长已经大获全胜。

楚河等着潘家钟回来接应,刚刚才自己放走了杨家人,不知道潘家钟知道后,会怎么看待自己。楚河一时间也无法可想。但是刚才自己在那种情况下,真的无法动手。楚河想明白了,就算是刚才的情形重新来过,自己也许会再放过他们,不为别的,就为了那句话:“都是汉人,为什么不打日本人。”

雾瘴全部散尽,天已经大亮。潘家钟和王营长各自聚拢人马,合在一起,清点战果。仗是打赢了,两股人马趁杨家不备,偷袭得手。但是杨家土司跑了,潘家钟懊恼不已,愤恨这场大雾,坏了自己报仇的大事。但是大水塘的那边的消息也传过来,夏营长那边也是大获全胜,杨家土司的势力连根拔起,现在扶持了一个杨家傀儡。果敢的杨家算是到头了,潘家钟的仇也报了大半。

当潘家钟知道楚河放走了杨家两人,仔细询问那两个人的样貌的时候,潘家钟脸阴沉下来。楚河走到潘家钟身边,正想说个什么话致歉。

“你放走的那个人,就是杨家土司本人。”潘家钟说完,看着楚河,面无表情。

楚河放了杨家土司,无法跟潘家钟交代,他的性格孤僻已久,不稀罕对人解释什么。潘家钟与楚河出生入死多次,两人的命都是对方救下来的,若是仔细去计算之间的恩惠,算盘打烂了也算不清。他们两人的命运,从来就是紧紧捆缚在一起,潘家钟只是在楚河信中的一点暗示,就知道该怎么帮楚河报仇。楚河放了杨家土司,潘家钟也明白他的大义。但是报仇在即,却白白让仇人跑了,这口气,潘家钟怎么也无法释怀。

两人回到村寨,楚河也无话好说,带着家眷跟潘家钟告辞。潘家钟知道就算是自己挽留楚河,也是徒劳,于是拨了十几个部下,让他们保护楚家回国。

楚河推辞不受,带着家人朝着云南方向走去。

这段路途,楚河也熟悉得很,当年走私烟土,楚河不知道在这片区域走了多少次。现在世道更乱,楚河避开大路,循着当年的小路行走。

一家人走了两天后,在一个偏僻的驿站住下,打算第二日清晨上路。到了夜间,楚河听见驿站外隐隐传来一声骡马的响鼻声,楚河立即警觉,摸黑从**跳下来,走到窗边向外张望,果然客栈外的路上站立了二三十人,领头的那个正在用手比划,示意堵住各个道路。楚河看见这群人的打扮是缅甸当地人的装束。虽然这些人来历不明,楚河也知道是来对付自己的,难道是潘家钟恨自己放了杨家土司,找人来报复?

楚河一时也想不了这么多,马上回到床边,打算把陈淑和叫醒,带着儿女趁黑溜走。黑暗中,看到陈淑和坐在**,正在手忙脚乱地轻声招呼楚行书楚行画穿衣服。四人正轻轻走到门口,楚河把门打开,带着妻儿走出房门,门外火光陡然明亮,把楚河一家照得无处躲藏。楚河看见客栈的老板和那些缅甸装扮的人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看样子是受了胁迫。

楚河知道无处可逃,冷静看着来人。

“有人要请您做客。”对方用土语对楚河说道。

“是谁?”楚河也用土语问道,“潘家钟么,我记得你,在那个寺庙里,我们见过。”

“去了您就知道了。”来人虽然气势汹汹,但是口气很客气。

陈淑和焦急的问楚河,“你们在说什么?他们是你的仇人吗?”

“别慌。”楚河用汉语对妻子说道,“找机会,你带着孩子们跑。”

来人看样子是做足了准备而来,备了骡马,分给楚河,让楚行书和楚行画两个小孩坐上去。其他人都步行。楚河一家前后都有人紧紧不离半步。一队人,顺着来路向着南边走去。

楚河故意和旁人交谈,希望能探知一点口风。可是没人搭理楚河。走到天亮,楚河看到清晨的云彩,对着陈淑和说道:“看样子今天要下大雨,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这路就不好走,我们能拖就拖,找机会逃走。”

陈淑和说道:“我们两个大人就还罢了,一定要让孩子逃出去。”

队伍继续前行,楚河察觉到这条路,不是向潘家钟的据点去的,而是直直朝着南方。楚河已经很肯定这队人马不是潘家钟的授意,如果潘家钟真的想对付自己,没必要把自己放了又抓回去,在客栈就已经动手。

楚河对缅甸的气候很了解,那个队伍的领头人也是一样,他不时的看看天边的黑云,脸上有点焦急。众人走到中午,天色开始昏暗下来,黑云压得很低。队伍的头领不断催促部下快一点,楚河知道,前面三十多里,就是怒江,过了怒江就是日本人的势力范围,楚河想到这里,想起了木先生。那个日本人,现在楚河知道了,就算是潘家钟不对付自己,木先生也不会轻易罢休。楚家在重庆的生意已经接触到民国政府的高层,特别是刘志云,经常和高官打交道,木先生在重庆的眼线,已经对楚家打探的很清楚。木先生控制了自己,想从刘志云那边得到点情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楚河顺着这个脉络思考,日本人敢不顾潘家钟的颜面,堂而皇之的真对自己,那还有一个可能,他们已经抛弃了潘家钟,楚河想到这里,心里一凛,潘家钟和政府军联手除掉了杨家,木先生一定知道了,那么现在潘家钟的处境也一定很危险。楚河心里长叹,自己和潘家钟经营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土崩瓦解,一无所得,连身家性命都搭上。

雨下得越来越大,道路泥泞不堪,队伍的头领更加急了,不停催促。怒江一旦涨水,就更过不了河,无法和对面的日本人接应。楚河已经完全确定,这些人就是木先生的指使。

在傍晚终于走到了怒江边,怒江平日就是江水汹涌,现在天地间一片磅礴,怒江江面比常日宽阔了许多,一条船只正在岸边停泊,被江水冲得左右摇晃。

“我们不能过江。”楚河轻声对着妻子说道,“趁他们在江边安排登船的时候,我就跑,他们若是追我,你就趁乱带着孩子们逃。”

“怎么跑。”陈淑和焦急的说道,“他们人多。”

“他们一定会先让我登船。”楚河在雨声的掩盖中快速说道,“我上船后就跳江,他们一定会追赶我,你就趁乱带着孩子们逃,这是唯一的机会了,过了江我们就没有办法可想。”

在楚河夫妇商量的时候,这股武装的人员已经把船拉到岸边,船距离岸边还有点距离,只能淌水走过去。几个缅甸人站到水中,相互拉住,然后示意楚河一家登船。

楚河马上走到最前面,而陈淑和带着子女,做出不敢下水的样子,犹豫不决。

楚河爬上船,想着岸边的妻儿看了一眼,一个猛子钻到江水里。

这股缅甸人从抓到楚河的时候,楚河就一直很顺从,没有一点反抗的意图,在这大雨中,他们早就放松了防备,只想着该怎么顺利过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楚河突然跳进水里。

楚行画和楚行书看见父亲跳入水中,都惊呼起来。缅甸人果然如楚河的预想一样,岸边的人都顺着江边向下游奔跑,但是他们没有开枪,看样子是要留楚河的活口。

陈淑和再也不犹豫,带着楚行书和楚行画,向着树林里飞奔。可是陈淑和是缠了脚的妇女,那里跑得快。跑了一阵子,陈淑和松开两个小孩的手,喊道,“快跑,快跑!”

楚行书懵了,茫然站在原地,倒是妹妹楚行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拉着哥哥飞快的跑进密林。十几个追上来的缅甸人,很快就跑到陈淑和身边,留下两个,守住陈淑和,其他的人继续追赶两个小孩。

陈淑和对着密林撕心裂肺地大喊:“快跑!”

陈淑和在狂呼,两个缅甸人看见她在呼喊,知道她是在让小孩躲起来,就用手堵住她的嘴。陈淑和不停挣扎,两个缅甸人用力按住陈淑和,把她的手臂给扭住。陈淑和在地上反抗,两腿乱踢。

枪声响了,陈淑和心里登时一片空白。接下来的枪声更加密集。陈淑和发现自己身边的两个缅甸人已经倒在身边,血水和雨水流淌在地上。

陈淑和吓得在雨中不停尖叫,看见潘家钟却端着枪走了过来,对着陈淑和喊道,“哥哥呢,两个孩子呢?”

“山河跳江了。”陈淑和指着密林说道,“行书和行画朝那边跑了。他们都被追着。”

潘家钟把陈淑和带到灌木丛深处,交代陈淑和千万别出声,然后把部下分为两队,一半向江边跑去,自己带着另一对向密林跑去。

楚河跳进江水中,在江底憋气潜游一段,然后冒出头来,看见一群缅甸人正在岸边,朝着自己的方向追赶过来。楚河从小在长江边长大,夏日里常在长江游泳,水性颇佳,但是怒江涨水后水流湍急,楚河被江水冲得不能随意控制,只能被江水带着向下游漂。楚河慢慢游向岸边,打算在找个地方上岸,再作打算。可是岸边的缅甸人,已经看到了楚河,对着楚河指指点点,嘴里大声吆喝。楚河一时不敢靠岸,继续在江中游泳,不停向下潜水,但是始终不能摆脱追兵。

岸上岸下僵持良久,楚河精疲力竭,打算游到岸边,这时候,忽然听到岸上枪响,楚河心里茫然,知道这枪响意味着什么,也就放弃了求生的念头,身体瘫软,顺着江水漂流。飘了一会,忽然看到岸上的人没有追赶自己,而是翻过身来,和后面的一群人激战,乱作一团。

楚河看到这个场面,自己事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于是又奋力游到岸边,当他爬上岸的时候,看见追赶自己的缅甸人已经被击溃,大部分都躺倒在地,其余的人都一哄而散。击败缅甸人的武装人员不查看地上的伤员,也不追赶逃散的敌人,而是飞快的在岸边奔跑寻找。楚河知道这些人一定不是敌人,就站在岸边挥手 。等人走进,楚河看见带头的正是潘家钟的得力部下,热泪盈眶,“我妻小救下来了吗?”

“当家的正在找她们。”潘家钟的部下说道,“我们马上过去接应。”

楚河连忙跟着潘家钟的部下飞快向回跑去,当跑到距离木船不远处的时候,看见七八个缅甸人正在拼命的爬到木船上,潘家钟率领着二十几个人,正在岸边紧逼,但是有个两个缅甸人正背着两个孩子,潘家钟投鼠忌器,不敢下令开枪。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伙缅甸人登船,就这么迟疑片刻,木船划向江心。潘家钟愤怒不已,把手中的枪狠狠摔到地上。

楚河慢慢走到潘家钟身边,不知道该向潘家钟说些什么。

潘家钟去平生第一次向楚河发火:“现在你总算相信,我安排人送你,不是想害你了吧。”

楚河在大雨中失魂落魄,看着本来被自己怀疑的兄弟,心里混乱不堪。想给潘家钟表示愧意,又想感激潘家钟的仗义,但是这些话,梗在喉咙里,又说不出口。心里又惦记着家人,看见渐渐远去的木船上,两个小孩被人掳走,更是揪心。

“你嫂子呢?”楚河刚问,就看见陈淑和跌跌撞撞的从丛林那边蹒跚着跑过来,头发散乱,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陈淑和走到楚河的面前,满脸泪水,对着楚河说道:“我们从前的事情,不管发生过什么恩怨,我都没求过你。”

楚河看着语气大变的妻子,在雨中战栗发抖。

“我这辈子就求你这件事情。”陈淑和说道,“不管你怎么想。”

楚河别过脸去,不敢和妻子面对。今时今日,都是自己一手造成。怪就怪自己太固执,又心眼狭隘,不肯接受潘家钟的保护,不仅如此,还一厢情愿的以为潘家钟会害自己。结果让缅甸人把儿女给掳走。

楚河把脸看向潘家钟。潘家钟脸色阴沉,“你想我问我怎么知道你落到他们手中,是不是?”

楚河点点头。

“我的村寨昨晚被人偷袭。就和杨家被我们偷袭一样。”潘家钟说道,“所以我知道你也跑不掉。那个木先生,已经知道我投靠政府军了。”

“所以你带着部下打听到了我被抓。”

“我听到消息,就朝着这边赶过来,可是雨下得太大,我走不快。不然我提前埋伏,便可以救下你们一家。”

“你的家人和村寨。。。。。。”楚河问道。

“家人我已经安排到了安全的地方。老二死了。”潘家钟嘴角旁边的肌肉不停抽搐,“村寨回不去了。”

楚河退后一步,向潘家钟跪了下来。潘家钟一脚把楚河踢翻,然后也跪在地上,揪着楚河的衣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还是我当年的兄弟楚河吗?舒坦的日子过久了,志气都没了吗?”

“对不起。”楚河看着潘家钟说道。

“我的兄弟楚河从不说对不起。”潘家钟说道,“我在想,你到底是不是楚河,你认输了吗,你不打算去救你儿女了吗?”

“怎么救。”楚河问道,“他们已经被过了江,打不赢了。”

潘家钟把楚河一把掼在地上,“你真的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怕的楚河了。”

楚河倒在地上,看着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打在自己的脸上,回想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自己回到重庆之后,养尊处优太久,变得自私懦弱,早就忘了当年和潘家钟的出生入死,快意恩仇。楚河躺了很久,终于站了起来,“你告诉我怎么办。”

潘家钟看着楚河又闪出了阴鸷的眼光,点点头,对着楚河说道,“如果你木先生,会认为我们现在会怎么做?”

“我们马上回去,攻打你的村寨,然后连夜赶回来,渡江。”

潘家钟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以为我们不敢过江,只会去惦记我的村寨。”

“他还以为我就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商人,什么事情都要谨慎谋划。”楚河沉声说道,“可是他不知道,我们两人本来就是亡命之徒。”

“还记得我们当年偷入石矿的时候吗?”

“记得。”楚河偏了偏脑袋,“不就是一条命吗?”

楚河和潘家钟回到克钦的地盘附近,在一个偏僻的山寨里,潘家钟的残余部下都在这里聚集,都在潘家钟的大儿子潘兴华的指挥下,待命休憩。潘家的家眷都安排在这个村寨躲藏。楚河把陈淑和留下,和潘家钟整理人马,向潘家钟经营已久的村寨进发,一路上不停遇到潘家被偷袭走散的部下,到了村寨附近,人数已经恢复大半,有了七八百人。

两人的计划已定,要做出攻打村寨的表象,也要做得像一点。楚河和潘家钟各自带领部下,分头行动,楚河在大路上佯装进攻,村寨里驻扎的部队,和楚河这边交上火,楚河边打边退,村寨里的缅甸部队,追了一段路。潘家钟就从村寨后的丛林里偷袭。他们的人数不占上风,也要尽量保存实力,所以并没有太过于拼命。一番接触,发现村寨里的武装人员数量不少。若是硬拼,很难打下来。

好在两人的意图不在此,他们撤退后,村寨里也不追赶,只是守着。楚河和潘家钟两人本就是打游击出身,歇息一阵子,又开始骚扰村寨里的武装。楚河和潘家钟带领部下轮番休息,断断续续攻打村寨,两天两夜下来,对方也疲惫不堪。

楚河和潘家钟见目的已经达到,村寨里的缅甸人一定会去日本人那边报信求援。当二人正要整顿部下,向着怒江对面去的时候。远远看到有个人,举着双手从村寨里走出来。

楚潘二人相互对视,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意图。

那人独自在大路上走来,与潘家钟等人越来越近,已经完全脱离的村寨武装的保护范围。潘家钟已经能够看到那人的脸了。

“果然是他。”潘家钟说道,“是岸尚的亲信。”

楚河也认得岸尚,当年在寺庙里密会,岸尚是领头人。潘家钟看到那人已经走得很近了。突然闪身站立到大路上,和岸尚的亲信面对面而立。

岸尚的亲信高举双手,示意没有携带武器。潘家钟的随从一把把那人给架住,跟着潘家钟退到密林中。楚河看到村寨里并没有人冲出来。看来岸尚的亲信是真的有话对潘家钟要说。

潘家钟朝着对面树林打了个手势,几个手下从树林里猛然转出来,把岸尚的亲信拖入树林里,这个过程中,村寨里没有人出来干涉。潘家钟和楚河也慢慢溜进树林中。

潘家钟和楚河等人临时聚集的地方距离村寨三十多里的丛林之中,这里有三间破烂的木屋,早先是伐木工废弃的休息场所,后来只是猎人们临时的落脚处,潘家钟经营村寨已久,早已把这三间木屋留意在心底,潘家钟在缅甸的丛林里游击多年,随时保持着被其他武装袭击的警惕,所以这木屋里的干粮偷偷储存不少,甚至在木屋附近,还掩埋了一些枪支弹药。潘家钟的残余部队,就靠着这里的补给,跟占据村寨的武装周旋。

楚河和潘家钟的本意是声东击西,和岸尚的亲信交战几场之后,就立即奔赴怒江对面,出其不意地偷袭木先生部队,救出楚行书和楚行画。可是现在事情又有了变化,岸尚的亲信,竟然要和潘家钟有话要说,这说明,岸尚一定有所想法。

楚河和潘家钟两人与其他人保持距离,两人商量岸尚的用意。

“岸尚是日本人一手培养起来的独立武装,”潘家钟说道:“当年我们也算是拜了把子,可是木先生要他对付我,他只能听从。”

“岸尚是个枭雄。”楚河说道:“当年你带我见过他一面,他和我不一样,,他绝不甘愿依附日本人之下。他和你是一路人,比你更加油野心。”

潘家钟沉吟一会,说道:“掳走你家人的,就是他的手下。”

“把他亲信叫来问问。”楚河说道,“我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岸尚的亲信被潘家钟的手下带到楚潘二人面前。

“我只能和你们二位说话。”岸尚的亲信环顾左右,嘴里说道。

潘家钟看了看楚河一眼,心里佩服楚河,家人正处在险境,但是并没有丝毫影响到楚河的判断力。这念头一闪即逝,楚河能从绝境中走出,达到现在的地位,靠的就是他的冷静和坚强,楚河还是那个楚河,并不是前段日子那个养尊处优的表象,他的家人一旦有了危险,埋藏在他内心中的性格,就显现出来。

“岸尚到底想怎么样?”潘家钟冷冷对着岸尚的亲信问道。

“将军的武装已经被控制。”岸尚的亲信说道,“是木先生,他先下手了,他察觉到了将军在和印度那边的人有联系。”

“岸上到底站在那边?”潘家钟问道。

“将军让我来是告诉你们木先生现在在什么地方。”岸尚的亲信说道,“你们不信也罢,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潘家钟和楚河相互对视,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这场赌博,非同小可。但是从楚河的角度来看,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现在岸尚的意图很明显,他把木先生的据点告诉给楚潘二人,就是想让潘家钟带着军队去偷袭木先生,如果潘家钟有能耐打个木先生措手不及,那他就会趁机与潘家钟联合,起事发难,脱离木先生这个如芒在背的日本人。如果潘家钟无法占据上风,那岸尚的军队也一定会到来,只是枪口会对向潘家钟。

在这片土地上能成为的豪杰的头领,他们绝不是仅仅靠运气就能走到这一步的,特别是岸尚,他的目标是建立一个国家,当然会使出各种非常的手段。

潘家钟和楚河放走了岸尚的亲信。

现在的形势,已经是赌局的最关键时刻。岸尚的亲信已经知道了潘家钟的这个据点,如果他带领武装来攻打,潘家钟和楚河已经无路可走,只能去投靠中国方面的政府军,这是潘家钟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潘家钟嘱咐岸尚给怒江那头通信,报告说潘家钟和楚河正在为了村寨的控制权鏖战,要求支援,如果岸尚的亲信阳奉阴违,把潘家钟即将偷偷渡过怒江的消息告知给了木先生,那楚潘二人就是等着钻入陷阱。

还有一个更加险恶的推测:如果这一切都是木先生的授意。。。。。。

楚河和潘家钟同时想到了这一节,两人的脑门都渗出汗珠。时间在飞快的流逝,潘家钟突然笑起来,“还记得我们当年从悬崖上爬下去吗?”

楚河微笑道:“那时候我们可没有现在这么多顾忌。”

“是不是人得到的东西越多,胆子就小。”

“舒服惯了。”楚河说道:“就懒了。”

“走吧。”

“走吧。”

潘家钟和楚河心意已决,立即带着人马飞快回到怒江旁,怒江仍然波涛汹涌,潘家钟的部下在上游的一个村寨借来了船只,这个村寨平日里和潘家钟相处和睦,对潘家钟的要求没有任何犹豫。潘家钟趁着夜晚,百号人马,几个来回,就渡过了怒江。全部人马,在黑夜里,疾走前行,楚河和潘家钟,照着岸尚亲信的提供的地图,飞快的向木先生的据点行进。楚河内心里完全没有底气,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恶战,是不是就是自己和潘家钟生命中的最后一战。

在距离木先生据点的十几里之外,潘家钟命令部下休整,等待黎明时刻到来,偷袭是他们唯一的选择。派出去缅甸当地的手下打探了消息回来,带回了好消息:大批的日本军队已经在几天就开始开拔离开,方向是西边。现在剩下来的日本军队人数并不多,也只有一两百号人,是军队给木先生留守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