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进入异海实验的所有信息，曹沧差不多完全明白。
曹沧想起了一件事情，对卡林说道：“我们中国的历史反复记载，东海有仙山。能不能这么分析，那些历史记载的东海，其实就是异海，如果这个推断成立，那么异海一定有陆地存在。”
卡林想了一会说道：“也许异海陆地存在的形式并不是广大的陆地，而是稀少的海岛。”
现在三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上上什么事情了，就是让轮船朝着一个方向航行。努力去发现海上的岛屿，并且，那些岛屿上有可能生存这人类。
这是很有可能的，前面两次实验的人类，如果还在这个空间，他们一定会找到落脚的地方。这些人其中，也许就有卡林的叔叔。更何况还有那些因各种机缘巧合进入异海的人类。应该也不在少数。
到了夜间，那只猴子又跑到驾驶舱的顶板上，摆弄探照灯。仍旧是间隔两秒就拨弄开关。
曹沧觉得非常好奇，这个猴子为什么会对这个动作乐此不疲。曹沧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终于想明白，这猴子实际上实在模仿从前船员的动作。
当船上的人都失踪之后，这个猴子就依葫芦画瓢地重复这个动作。
这艘轮船原来的船员，一定是在某个未知的空间，飘**一段时间。然后又来到异海，可是当这艘轮船出现在异海的时候，船上的人类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只有这只猴子留了下来。
曹沧想了一会，找到卡林和伊万对他们说道：“这艘船上的船员，一定是抛弃了轮船而去。并且情况很紧急，来不及带猴子一起离开。”
“这说明什么呢？”伊万问道。
“说明老庞他们的计算仍旧不完善。”卡林听明白了，“还有类似异海的空间，能够适应人的生存。那些船员留在那里了。”
异海和地球并非之前想象得那样隔绝，甚至其他的空间与地球和异海之间的联系，也比设想的要活跃。
曹沧三人，同时意识到：这能说明一个事情——异海不仅有人类，而且数量不会少。
当他们想到这一节的时候，心情顿时开朗起来。
本来曹沧以为脱离的雷缪斯的控制，也许就是轮船上三个人孤独的漂泊在异海。找到利用怀表，回到地球的方法根本就无从谈起。这种在空间里的孤独感，让人沮丧。
曹沧不禁联想，那些进入宇宙空间的宇航员，在无尽的太空中，看着地球变成自己眼中的一个球体的时候，是不是也会产生这种绝望的孤单。
如果老庞选择旁人来逃离雷缪斯，他在这种强大的情绪下，会不会放弃这种做法，而只是希望不要离开同类生存。无论处在什么样的社会关系里，都比独自一人生活强得多。毕竟，人是社会动物，这也是本能。雷缪斯这个政治动物，进入异海之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如何建立起新的秩序。这绝不是偶然。
接下来是一段漫长的时间。曹沧在船上，每天看着太阳升起落下。计算着日子。
轮船行驶的方向和当初科考船与潜艇设定的航向相反。这么久了，潜艇和轮船之间的距离应该非常遥远了吧。
一个傍晚，三人在甲板眺望，希望发现岛屿的时候。卡林突然问道：“你们察觉到这里有个非常奇怪的现象了吗？”
“异海所有的现象都很奇怪。”伊万轻松的说道：“这个问题还需要讨论吗？”
“你们算算，我们进入异海多长时间了？”
“四个月……”曹沧答道：“马上就五个月。”
“是啊。”伊万说道：“这么长时间，都快半年。在地球上，这么长的时间，应该跨过了两个季节。”
卡林这么一说，提醒了曹沧。是啊，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他们在异海上并没有遇到季节的更替。仍旧和刚进入异海一样，气温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如果我们处在异海这个星球的赤道上，那应该是没有季节的变化。”卡林说道：“可是，我们的方位应该在北纬30°靠北一点的地方航行。这个纬度，应该是四季分明的区域。”
“能不能这么设想。”伊万说道：“异海所在的星球，和地球不一样，地轴没有斜角。”
这个说法，比较让人信服。异海的洋流突如其来的变化，能够为这个说法提供依据。洋流的流动是地球复杂环境的一个环节，地球的气候变化的根源，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地轴的倾斜角，和公转轨迹。
照着这个设想推测，异海的环境比地球要简单很多。
简单这个定义，有时候反而是件好事。因为复杂环境因素会相互制衡，环境反而相对稳定。
而简单的环境，就意味着——极端！
在太阳系的九大行星里，地球的表面环境是最复杂、变换多端的。而其他的行星，环境就非常单一。
生命本身就是复杂的碳基结构。且非常脆弱。只能在地球这样复杂的环境里进化。如果环境换成其他的行星或者是月球。任何生命都不会衍化。
现在卡林说出这样的话出来，也许他已经分析出来一个结果。异海的气候变化一定是非常极端，根本就没有过渡。
周姐是一名气候学家。曹沧想到看来派遣一个研究气候的学者进入异海，也是非常有道理的。
“你为什么现在提出这个设想？”伊万问道。
“因为，”伊万答道：“这里每天也是二十四个小时，和地球相比，一秒钟的误差都没有，这说明异海所在星球的自转和地球自转没有区别。”
“异海所在行星的公转也一定和地球区别不大。这里的大环境，和地球相差不大，这说明异海跟太阳也在一个很合适的距离。”伊万已经懂了卡林的意思，“有变化的只是地轴的偏差。”
“现在，我们已经有接近半年的时间，没有察觉到气温的变化了。”卡林补充。
卡林这么一说。曹沧也明白了卡林所担忧的事情。
气候极端的变化。
把卡林所说的这些条件加以综合，就能够分析出来，异海是有气候变化的。但是相对于地球要简单很多。他的意思，就是要么是这个极端的变化就要来临了。
因为，他们进入异海已经接近半年。
如果异海有季节的变化，那很可能是只有两种，常温和极寒。（极热的方向可以否定，因为就算气候变换，也一定在生物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现在气温已经恒定接近半年的时间了，这说明这个变化马上就来临。既然是只有两种季节，那就一定是相互平衡，时间一定是相等的。一个季节半年。
卡林的推测，完全正确。
在八天之后，气候陡然就变了。
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异海的气温直线下降了至少三四十度。这是用人的感觉体验到的数字。在晚间，卡林最后一次上甲板体验气温的时候，差点冻僵在甲板上。
他们身上的衣服不足以御寒。轮船上的物资，也没有特别保暖的衣物。只有棉质的衣物。看来这艘船从前的航线，并不在高纬度上。
曹沧和伊万卡林，把棉质的衣物，一层层的穿在身上，仍旧冷的瑟瑟发抖。
大家都躲到轮机室，靠着锅炉取暖。
可是外部的气温实在是太低，冰冷刺骨的空气，把轮船整个冻透。
曹沧感觉寒气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忍不住尽量靠近锅炉。
第二日，太阳升起，白天的温度应该比晚上要回升。
当曹沧走到甲板上，看到的太阳完全是苍白无力的柔弱光芒。根本就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曹沧看向海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海面上到处都在结冰。海面上已经有了成片成片的冰块在漂浮，而且看整个趋势，这些零散的冰凌，会在短时间内，连成一整片。
卡林的担心成为现实。这种极端的环境变化，让人措手不及。根本就无法应对。
异海的气候在短短几天之类，完全进入了严寒的冬季。
轮船上的三个人把食品等物质都搬到轮机舱，这里有燃煤和锅炉。可以抵抗外部的酷寒。现在轮船并不需要锅炉的动力来航行了。因为海面上的浮冰越来越大，浮冰之间的间隙，愈来愈狭窄。
这种情况，轮船强行行驶是非常危险的，后果很有可能就是坚硬的浮冰把轮船给撞破，然后船沉人亡。
按照卡林的推断，也许这个天气，还要持续六个月。
轮船上的食物，能让三个人支持三个月以上，并且还有办法把海面上的坚冰破开，捕鱼一定非常方便。所以食物不是曹沧三人最担忧的事情。
曹沧卡林和伊万担心的是燃料。根据现在燃烧煤炭的速度，可以计算出轮船上的煤炭，很难坚持六个月，就算是三个人极力节约燃料，勉强熬过这六个月。等到冰雪消融，异海又回到常态的环境下。没有动力的轮船，对于三人来说，仍旧是个无法面对的难题。
但是现在三人也想不出脱困的办法。
“为什么异海的气候如此的极端。”曹沧说道：“气温的变化、洋流的移动，还有风浪的到来，都是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又突然结束。”
卡林讪讪地说道：“如果周女士在就好了，她一定能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曹沧听卡林说起周姐，不禁担心起周姐的安危。他们在紫雾中逃跑的时候，科考船已经被潜艇击中，在缓慢的下沉，雷缪斯会营救科考船上其他的人登上潜艇吗。
卡林想了一会，又说道：“我们生活在地球复杂恒定的环境下，从单细胞生物开始，就已经和地球的环境融为一体，所以我们认为地球上的稳定环境是理所应当的存在。”
“但是，在宇宙里，甚至在这无穷尽的空间里。地球的环境是个非常偶然的现象。”伊万顺着卡林的思路说道：“即便是异海，相对于其他行星的环境，也相对稳定的。异海也是个特例。和地球最相似的特例。”
曹沧说道：“所以在宇宙中，真正常态是简单的，既然是简单的，那就是恶劣的。不适合人类生存。”
“异海的环境相对地球简单，所以当一个决定性的条件发生改变的时候，并没有其他的环境因素来制约这个变化。”卡林把话题拉回到现状，“这就让异海出现了这种陡然的变化。异海的环境变化非常鲜明极端，没有中间道路。气温只有两种程度：零下几十度，或者零上二十多度。要么一片死沉沉的海域，要么奔腾交错的巨大洋流。要么风平浪静，要么飓风海啸。让这些环境环境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仅仅就只有很简单因素。”
卡林研究的是古生物专业，对环境方面的知识，相对曹沧和伊万要强很多。
现在他絮絮叨叨的说这些话，也许仅仅是打发无聊的时光。
卡林仍旧天马行空的做出他的推断：“用异海上的季节变化为例子，也许异海的气温变化，仅仅就是这个行星和这里的太阳距离发生一点点改变，异海的环境影响气温的因素较少，所以无法保持一个稳定阈值，只能朝着两个极端发展。地球就不同，地球环境是一个庞大数量的条件混合体。相互制约，相互补充。因为地球上地轴有夹角，接受太阳的热量并不均衡，当地球上的某一部分温度下降的时候，气温和洋流会发生大规模的对流，这样就努力延缓了环境的剧烈变化。地球是混沦的环境，影响地球环境的因素会各自制约。最终达到一种平衡。”
“如果把这种现象有图形画出来，”伊万说道：“那就和力学上的矢量图形相似。”
伊万到底和老庞合作很久，分析事物的方式都喜欢用比喻。
“异海的环境可以用一根线段来表示，影响环境的因素就是直线两段相互相反的两个力量。当外部条件施加到直线上的时候，只能朝着其中的一个方向叠加。这就让线段的一端的量值取得绝对性的优势……”
“所以当异海略偏远于正常的公转轨道的时候。”曹沧明白了，“异海的气候，就会飞速的变冷。当异海的公转轨道略近的时候，这个外部施加的力量就完全施加于另外一个方向，然后异海的气候会飞速达到线段另一个顶端。”
伊万接着说道：“地球不同，把地球的各种因素设想成力学图形上的矢量，那样地球的环境因素是无穷尽的，就像是圆心点，向外延伸出的无数的直线，三百六十度的方向都存着矢量，最后这些矢量的力量均衡，就是一个完美均衡的圆形。当外部因素施加在这个圆形中的任何一点里，它说产生的影响，会被其他无数矢量的和值给抵消。这样就算是产生巨大的变化，也只能稍稍改变一下圆形的形状，而不能产生决定性的改变。”
“地球就是最稳定的那个泡沫。”曹沧说道。
伊万和卡林对曹沧的这个比喻非常赞同。
卡林也接着说道：“异海是相对稳固的泡沫。因为它毕竟还是一条相互制约的线段。而宇宙里其他天体的环境完全就是一个极端，比如恒星，永远只有一个聚变的环境方向，这种绝对极端的环境，更不可能产生生命。”
“可是你也说过，在宇宙空间中，地球和异海是非常偶然的特例。”伊万问卡林，“这说明宇宙本身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环境。并且宇宙空间里所有的物质和能量都是朝着均衡单一的方向变化。这就是宇宙最终的规律——熵。”
“是的，宇宙的所有物质演变，都是从复杂到简单的过程。可是单元素到化合物——化合物中无机物到有机物——有机物到大分子团——大分子团到复杂的合成物——合成物终于形成氨基酸——氨基酸的基础上形成了生命——生命从单细胞到多细胞——多细胞继续发展成植物和动物——动物从最简单的病毒细胞发展成高级生命体——意识产生——文明产生……”卡林停顿一下，接着说道：“文明的本质就是，智慧生物——比如人类，努力让环境适应自身延续的过程。这一切都是反熵！”
曹沧被卡林的一席话，说的遍体生寒。这个寒意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从内心里慢慢渗透到身体各个部位。
是的，地球上人类的这种反熵行为，和宇宙空间相比，简直小到微不足道的地步。如同整个异海中的一丁点浪花一样，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努力，最终都会被整个宇宙的大方向，湮没的无影无踪。
在这个思维高度上，曹沧觉得，人类所做的一切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渺小细微。即便是能够穿行于异海这个空间，也改变不了什么。
就算是持续几千万的文明，在无穷空间和无尽宇宙的大环境下，也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时间一天天过去。三个人在船舱里很少出去。尽量保持这个底舱的温度，这个老式的蒸汽动力轮船，轮机室在底舱。实际的空间，在海面之下。
毕竟水的热容较大，气温变化的相对慢一点。轮机舱四壁之外是海水，温度比轮船顶部的空间，相对下降得缓慢。
曹沧等三人看着身边的这些物资，已经开始在计算，如何配给，才能维持到下一次季节的变换。还有这只猴子，是不是现在把它给杀掉，放到甲板上冷冻起来，作为以后的粮食储备。
曹沧无法说服卡林和伊万，只好让这只猴子活下来，增加粮食的消耗。这只猴子在船舱里到处乱窜，一刻都不消停。
伊万开玩笑说希望卡林的推测是正确的，半年内能气温回暖。如果季节变换的周期不是半年而是一年，或者是很多年……
伊万说到这里，看到卡林和曹沧脸色凝重，自己也无法保持诙谐的态度。
伊万无意说起的这个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实验进入异海的时间接近半年，这说明季节变换的周期最低是半年的时间。但是如果异海外部环境的影响稍稍和卡林的推测有那么一点偏差。这个季节变换的结果很有可能是更长的周期。
又过了几天，船体发出咔咔的声音。三个人明白，海面上的冰块已经连成一片了。并且在慢慢挤压轮船的钢铁外壁。
三人决定上甲板去看看情况。
门一开，一股彻骨的寒气冲进来，把船舱内部的暖气给全部带走。
三人站在甲板上冻的直哆嗦。
曹沧看到整个海面已经全部是银白的一片，并且无边无际。更让曹沧惊奇的是，这广阔的冰原上，并不是死寂一片，还有几只动物在距离轮船几十米之外的冰面上慢慢爬动。
“异海并不是个海洋星球。”卡林对曹沧和伊万说道：“异海的环境，就是陆地和海洋相互变化。”
“这就是异海的陆地。”曹沧附和着卡林说道：“原来这么简单。”
卡林跳到冰面上，去捕捉那些远处的动物。他想研究，这种动物如何能够适应这种极端环境变化，它们的形态和生理构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是伊万阻止了卡林，伊万在潜艇上服役了很多年，潜艇常年在北冰洋执行任务。他对寒冷气候下的海洋非常了解。他警告卡林，现在海面上的浮冰虽然看起来是一个整块，但是冰凌仍旧在相互移动。冰面下并不稳定，冰块中还有大量的气泡，这些气泡周围的冰层很不结实。一句话，就是冰面上危险重重。
并且那些动物，还不能确定它们是否凶猛。这样去捕捉，太冒险。
甲板上实在太冷，看来异海目前的气候，温度也是一直在保持着恒定的零下低温。
伊万提醒曹沧和卡林，该回船舱了。长时间呆在寒冷的空气里，又没有保暖措施，身体会不知不觉的冻僵。伊万边走边给他们举例，他的某个部下，长时间呆在寒冷的环境里。当时并没有察觉。可是后来手指几乎全部切除。
三人回到船舱的时候，猴子却突然在开门的瞬间跑了出去。
卡林在甲板上追逐了好大一会，经不住伊万的劝说。也回到船舱。
“这是他自寻死路了。”曹沧对卡林说道，其实内心在庆幸，少了一个消耗粮食的动物。
三个人仍旧呆在船舱里，轮船船体不仅在发出咔咔的声音，也有尖锐的摩擦声，还有钢铁自身产生应力的情况下，发出的奇怪的吭吭的声音，很细微，时断时续。越往后，这声音发出的频率越高。
曹沧甚至能感觉到轮船不仅被冰层挤压这么简单，并且船体被冰层挤压的在移动。
于是三个人，又一次到了甲板上。发现，船体上升了两米高，这抬升起的距离很容易判断。因为这部分船体外壁，上面凝结着厚厚的冰。这说明，这段原本在吃水线以下的部分，已经到了冰面以上。
“照这么挤压下去。”曹沧问道：“轮船会不会被压出窟窿，然后我们只能等死。”
“不用这么悲观。”伊万轻松的说道：“就算是轮船被压出裂口。对我们暂时也没有影响。因为，轮船还来不及进水，船的外壁，包括底部，都会结冰。这里结冰的速度非常快。”
听伊万这么一说，曹沧心里踏实很多。
卡林徒劳的在船上找寻那只猴子，当然是一无所获。这只猴子并没有如曹沧希望的那样冻死在轮船甲板上，成为他们的储备粮。而是毫无踪迹，它一定是跑到冰原上了。估计被冰原上的某种动物给吃掉。
毕竟只是一只猴子。三人没有再去想猴子的去向。再一次进入船舱。
伊万说的没错，又过了两三天，船体四周发出的声音全部停止了。船体也没有发生缓慢的位移。三个人仔细检查船体，发现很多地方都产生了裂纹。不过没有水渗进来。从几个较大的裂纹，可以看到船体外部，是坚硬的冰层。
并且在储藏室所在的底舱，看到舱底板也被顶出了一个裂缝。不出伊万的意料，从裂缝看下去，船底也是坚硬的冰层。
异海海洋到底能凝结到什么地步？卡林和曹沧伊万讨论这个话题：
现在至少有七八米深了。看来结冰还在继续，再过半年，异海的冰层，到底会凝结到多深呢。从现在的情况来分析，肯定会达到十米以上的厚度。
三个人现在越来越靠近锅炉的炉膛，获取温度。炉膛里的燃煤有气无力地散发出一点热量。
现在船底不是温暖的海水了，也是厚厚的冰层。寒意从下面透起来。更让人受不了。
曹沧和伊万卡林之间的交流变得少了。
大家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即便是醒来也是浑浑噩噩，懒得说话。甚至不愿意添加煤火，连吃东西的欲望也在降低。这是个很危险的征兆。也许是人类在极端环境下本能的一个选择——让身体的机能运转无限接近于停滞，减少热量消耗。
三人发现了这个生理上的反应。强制性的执行轮班值守规则。必须让一个人保持清醒。然后在交班的时刻，叫醒下一个人。
决不能三个人同时睡着，这样就有可能全部在睡梦中步入死亡。
一个人八小时，到了时间，就叫醒下一个。时间不能短，也不能长。大家已经约定好了，这点一定要强制性做到。不能因为某个人逞强，或是坚持不住，而改变这个时间。这个担心是多余的，三个人非常容易的遵守了这个规则。精确到秒。
现在每人每天要睡16小时，吃一顿饭。吃的也很少。
当伊万和卡林睡觉的时候，曹沧独自清醒八个小时。曹沧看着已经熟睡的同伴，无所事事，心里想着，看来人类的潜能是无限大的，能够适应各种环境，并且做起来，不比那些野生动物差。
曹沧心里产生一个念头：如果……如果进入异海的人，真的回不去了。并且在这个空间里活了下来。几百年几千年之后，进入异海的人类后代，一定会演变成适应异海的生理结构。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形态，而且思维方式一定会发生改变，又会改变成什么状态？
曹沧不寒而栗的想到，如果人真的变成那个样子，还能叫做人吗。
雷缪斯正在把所有人朝着这个方向带领。
这个实验最重要的环节，就是能够进来再回去。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曹沧都知道，自己的任务一定要完成。
而且面前的卡林和伊万，一定也和自己一样的态度。他们一定是想回到地球，将异海的各种环境信息都带回地球。
下一次实验，就是地球上的几个大国——从目前来看，只有中美苏，大规模向异海殖民的行动。不再是实验这么小儿科的尝试了。每个国家都会努力在异海延续自己的种族。
不过这一切，需要曹沧回到地球。
可是曹沧无论怎么研究那个怀表。都找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找不出和地球上类似机械类似的细节。看来，只能听老庞当初所说的话，在异海找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能让怀表的功能发挥出来。
可是那个地方在那里？就算是知道那个地方，又该怎么过去？
曹沧想着，就算是大家能坚持到冰封结束。这艘轮船已经千疮百孔，一定会在海水中沉下去。到时候，靠着轮船上的救生艇，在海上漂泊，生存都是个难题。更遑论去找个什么地方。
曹沧简直无法去想象完成任务的难度。但是他知道自己只能坚持。如果要放弃，就只能有一个可能。自己在这个行动中死掉。
三人轮换着睡觉休息。曹沧每被叫醒一次，就意味着时间又过了一天。曹沧和伊万值守的时候，都会在锅炉的表面用煤炭划一条竖线。轮到卡林划的时候，会用一条横线，把竖线给贯穿，意味着过了一天。
当曹沧看到炉壁上的“サ”符号，画了五十多个的时候。
事情终于来了转机。
轮船从外部传来梆梆的声音，非常有节奏，这是人为的敲击。
“你们还活着吗”外部的人叫喊起来。用的是英语。
曹沧立马打开舱门，向甲板上跑过去。伊万和卡林也立即从睡眠中清醒。跟着跑了出来。
曹沧站在甲板上，看见八个人正站在轮船旁边的冰面上，他们旁边有一堆正方体的物体，在纯白的世界里非常显眼。
为首的那个人正在用铁器敲击轮船外壳。
曹沧和卡林伊万都恨不得欢呼起来。
第二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