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铜:泰景亨策(全集)

第21章 洛阳之变

字体:16+-

梁无疾回到了鹿谷,这是他出塞后第一战所在的战场,正是在这一战,让他获得了征伐漠北的信心。

匈奴牧民的帐篷顺着鹿谷连绵不断。牧民看到无疾单于率领军队回到鹿谷,没有一个人说话,整个鹿谷一片死寂。

牧民心中的战神无疾单于,竟然攻打平阳关失利,这是整个匈奴部落完全无法接受的现实。这意味着他们无法进入中原,熬过这个酷寒的冬天。

无疾单于下令安顿好军士,看看漫山遍野的帐篷和枯瘦如柴的牛羊,转头望向风追子和王苍,感叹道:“没有想到,我再也回不到平阳关以东。”

风追子说:“大王已经尽力了。有少都符在,我们过不了平阳关。”

“我父兄的仇恨,这辈子是不可能昭雪了。”无疾单于说道,“没有想到将我置于今日这个地步的人,竟然是圣上。”

“他不是圣上,”风追子提醒道,“他是师乙。令尊知道了他的身份,招致灭门之祸。”

无疾单于黯然说:“干奢、妫辕兵法超群,少都符道法强大,与他们为敌,毫无胜算。”

王苍说:“大王与他们谈和,是对的。他们能将夫人和公子安然无恙地送过来,也算是光明磊落。”

无疾单于的妻子崔氏走到他身边,把怀中的婴孩递给丈夫。

无疾单于把婴孩举在手中,婴孩的小脸被寒风吹得有些皴裂,嘴巴张开,哭嚎几声。

王苍对无疾单于说:“中原回不去了,大王有什么打算?”

无疾单于说:“我梁氏一门,从此后,与中原再没有任何瓜葛。我不能替家门复仇,又被匈奴部落尊为单于,这个梁姓,我是再不敢担当了。”

说完,无疾单于抽出腰间的佩刀,将怀中婴孩的胎发剃尽,然后把婴孩递给崔氏,自己面对东南方跪下,亲手把自己的头发割断。

汉人身体肤发受之于父母,无疾单于这么做,无异于表明改族匈奴,不再重回中原的决绝心意。

无疾单于再次把儿子抱在自己怀里,面对寒风,坚定地说道:“我既已断发,从今往后,就改姓秃发。希望我的后世,能够永远记得我们秃发氏的深仇大恨!”

无疾单于说完,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

“秃发无疾……”王苍和风追子口中喃喃地说道。

鹿谷所有的匈奴牧民,都站立在风雪之中。无疾单于通过传令官下令:“从今日起,我麾下所有匈奴部落牧民,全部改宗秃发部。我将带领部众一路西进,征服西域列国,让秃发部永远不再受风雪之苦。”

“秃发单于!”

“秃发单于!”

匈奴最大的部落,尸足单于的数十万部众,从这一日开始,跟随了秃发无疾的姓氏,征战西域和漠北。[1]

就在秃发单于在鹿谷安顿牧民,苦熬严冬的时候,洛阳内,太子姬康在生父蜀王、大司马支益生、大司空任嚣城、大司徒张雀等人的辅佐下正式登基。驾崩的姬望,被尊谥为景宣帝。

即位大典结束,姬康亲临朝政,第一道旨意,竟然是追责沙亭军干奢、赵军妫辕私纵逆臣梁无疾之罪,连坐成汉王牛寺、南匈奴赵王金日蝉,削夺了二人的王爵。

可惜牛寺与金日蝉仅仅做了几个月的诸侯王,就重新沦回贱民的身份。金日蝉被代王和原赵王在酒席上擒获,二王亲自押送金日蝉入都,行至距离洛阳三十里,金日蝉含愤自尽。牛寺得知金日蝉的下场,拥兵自立,再次反叛,占据蜀地。

楚王在长沙毒杀赵牧之后,引兵西进,与牛寺在白帝城再次交战,两军相持不下。

徐无鬼也受干奢和牛寺连坐。姬康念其守卫洛阳之功,将徐无鬼逐出洛阳。任嚣城和支益生极力劝谏,才保全徐无鬼的性命。

徐无鬼本就无心朝政,于是带着他的陨石一路西去,重回中曲山清阳殿。

行走到雍州定威郡沙海的时候,徐无鬼遇到了东归的干奢、妫辕和少都符。

干奢和妫辕已经得知牛寺与金日蝉被削夺了王爵,姬康并没有遵循景宣帝的遗命,因此要到洛阳兵谏。

大景的天下摇摇欲坠。因为干奢和妫辕,已有了击败洛阳四象木甲术的方法。

干奢回到了他的家乡沙亭。两年前,他和叔叔干护从沙亭出发,一路经过雍州、汉中、成都、青城山、白帝城、荆州,然后又从祁山道走到了平阳关,现在从平阳关东归,再次路过了沙海定威郡的沙亭。

沙亭竟然有定威郡的驻军,而驻军的首领竟然是定威郡的郡簿崔焕。崔焕率领区区几十人苦守在沙亭原址。

沙亭的泉水已经干涸,粟田全部被沙漠吞噬,以定威郡的能力,也只能供养一支几十人军队的补给。至于为什么是崔焕留守在沙亭,原因不言自明,崔焕的胞妹崔氏是梁无疾的妻子,崔焕也受连累,被发配到了没有水源的沙亭。

崔焕的抵抗没有任何意义,他的几十名军士,在干奢和妫辕的大军面前,转瞬之间就全部被俘。军士把崔焕绑缚到干奢面前,两人相对苦笑,干奢亲自解开了崔焕的绳索。

沙漠上走来了一人一车,来的正是徐无鬼,用一匹马拖着一辆车,远远地从沙漠上走到沙亭。

干奢重回沙亭,一天之内,连续遇到两个故人,难免感叹命运的巧合。

崔焕对干奢的经历多少听说过一点,他也没有想到,当年一个小小沙亭亭长的侄子,现在竟然成为名震天下的大将军。

而徐无鬼和干奢之间,也免不了一番叙旧。两个结义兄弟,各自经历了自己的使命,现在都到了命运的终点,也是起点。

干奢告诉徐无鬼,刚刚驾崩的圣上,就是单狐山的幼麟上一代门人师乙。徐无鬼对此并不意外。

沙亭唯一能居住的地方就是哭龙山下的洞穴,虽然泉眼干涸,但好歹能够遮蔽阳光。

众人在洞穴内商议各自的出路。

徐无鬼问干奢:“你是要去攻打洛阳城吗?”

“如果当今圣上不收回成命,”干奢说,“那就不惜效仿篯铿所为,兵临城下,讨回公道。”

徐无鬼说:“支益生和任嚣城已经修好了洛阳四象木甲术,虽然只有两个仙山门人驱动,你和妫辕的联军,仍旧无法攻破洛阳。”

妫辕在一旁说道:“姬康不守遗命,逼死赵王金日蝉,揭族百姓仍旧难以摆脱贱民的身份,我也要向姬康讨回公道。”

徐无鬼又看向了少都符,“少兄也是要去洛阳讨个说法?”

少都符轻声说:“如今的圣上姬康,我认为,他还是我的师伯,虽然这件事情匪夷所思,干将军和妫辕将军都不相信,我还是要去面见姬康,讨一个究竟。”

干奢诚恳邀请徐无鬼:“大哥跟随我回洛阳吧,如果少先生猜测是真,这大景的皇帝,决不能由一个蜕皮轮回的妖怪来做。”

徐无鬼叹口气,“我不去了,我得回山,我的师父师兄,等着我带玄铁回去,修缮丹炉。如果不炼龙矫,中曲山清阳殿就没了。”

干奢听徐无鬼这么说,也不再坚持。但是他和妫辕、少都符已经下定决心要兵谏洛阳,徐无鬼也知道是无法劝阻的。

“看来只有寄望于少兄去劝说支益生和任嚣城了,”徐无鬼说,“希望他们会相信你,不发动四象木甲术。”

少都符说:“不用,我们有对付四象木甲术的计策。”

徐无鬼说:“我很好奇,你们比篯铿更加有把握的计策到底是什么?”

“因为沙亭。”妫辕开口了,“两年前,飞星掠日,沙亭干涸,这并不是偶然。”

干奢说道:“龙井干涸前一夜,我父亲干用在守护龙井的时候,梦见一辆黑色马车驶入龙穴,马车上跳下一个带着腐烂盔甲的黑色幽灵,斩杀黑龙,随即泉水干涸。而现在泉眼又重新满盈。”

看到徐无鬼一脸不解,干奢带着徐无鬼走到井口旁,向下看去,井水果然已经满溢到井口,只是并非清澈的泉水,而是一片黑色。

徐无鬼伸手,舀了一捧黑水在手心,发现黑水粘稠,从指缝中缓慢滴落。

妫辕用佩刀接了两滴黑水,然后走到洞穴外,用烛火凑近佩刀,佩刀上立即腾起一股火焰,良久不灭。

少都符苦笑着说:“洛阳四象木甲术最大的缺陷,偏偏是篯铿无法掌握的阳火。”

“我明白了,”徐无鬼点头,“哭龙山的泉水并不是干涸了,而是被地下的黑水取代。我只是好奇,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干奢看向了妫辕。

妫辕说:“当年泰武帝在沙亭一战击败须不智牙,发现了哭龙山下的泉水秘密,于是派遣干家的后代镇守。”

“巧合的是,妫辕将军在即墨击败了泰朝后裔曹阿知,并且放了他一条生路。”徐无鬼已经完全明白了。

“作为报答,”妫辕说,“曹阿知告诉了我这个秘密,能够击溃洛阳四象木甲术的秘密。”

徐无鬼见识到黑水的威力,苦笑着说:“各位不论兵法和谋略,都在我之上,当你们攻破洛阳之后,希望、希望……”徐无鬼拍了拍脑袋,“各位应该已有打算,我也就不再多嘴。”

少都符说:“我要带我的师伯回山。”

“他要是不肯呢?”徐无鬼问。

少都符犹豫道:“我不知道,到了那天再说吧。”

徐无鬼又看了看干奢,他知道,各自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他还是中曲山的冢虎徐无鬼,而沙亭的干奢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干奢了。

“告辞了,”徐无鬼伸展了一下身体,“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谁知道呢,”干奢拥抱了徐无鬼一下,然后后退一步,“不过最好是不要再见了。”

“保重。”徐无鬼摆摆手,走出洞穴,牵着马,一人一车慢慢地向沙海深处走去。

当徐无鬼和马车在沙漠中消逝,完全望不到身影的时候,干奢才轻声地说:“哥哥保重。”

干奢随即转过头来,与妫辕和少都符相视而立。

妫辕说:“到了我们的时代了,没有想到天下鬼治,竟然是要印证在我们的身上。”

干奢说:“既然这是天命,那就顺势而为吧。”

洛阳城南殿上,新即位的圣上姬康,对妫辕和干奢的联军并不担忧,却不断地询问,跟随妫辕的少都符是否还在妫辕军中。

长安郡郡守向圣上跪拜,禀告长安失守之前,曾在城头上望见少先生和妫辕站立在一起。

听了长安郡守的话,支益生和任嚣城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妫辕和干奢,因为成汉王与赵王之变而谋反,已经是在预料之中;可是少都符身为辅佐大景的镇北仙山门人,竟然也和叛军联合,其中必有原因。

沙亭军和赵军组成的联军,在攻破长安之后,势如破竹,就在长安郡守匆忙逃到洛阳的那天,干奢和妫辕已经攻下了潼关。

叛军进攻洛阳的线路,几乎与篯铿完全相同。

龙门关因为篯铿盘踞数月,尸气弥漫,洛阳北府军无法进驻。现在已经是一座空城。

因此,最多五日,叛军就将通过龙门关,进犯洛阳。

圣上之所以对叛军军情毫不忧虑,在于洛阳四象木甲术虽然只有支益生和任嚣城两人可以驱动,也足以对抗天下所有的军队。更何况龙虎天师张魁也带领道家各个宗主,回到了洛阳。

这即将到来的第二场洛阳攻守之战,跟之前与篯铿交锋相比,朝廷方面的实力几乎未变,但是干奢和妫辕,却比篯铿相差太远。

这也是在军情紧急的情况下,姬康仍旧大肆操办景宣帝葬礼的缘由。

只有支益生和任嚣城心中担忧,少都符一意孤行地追随叛军,至少说明一点,那就是少都符认为叛军有必胜的把握。

南殿之上,姬康召集文武百官,大家都以为姬康要册封某位将领镇守洛阳。大家一致认为,大将军的职位,非大司马支益生莫属。

不料姬康开口宣告:“篯铿之乱,大景帝国命悬一线,究其缘由,还是之前的三王之乱引起;而三王之乱的起因,是太子姬缶遇刺。”

支益生和任嚣城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将目光看向大司徒张雀。

张雀面无表情,走到南殿之中,当着文武百官,向姬康大声陈奏:“藩王世子继承皇储,是高祖皇帝在天下初定之时无奈之举。大景国祚绵延百年,如今与高祖时期已大不相同,三王之乱,就是因为藩王夺嫡而起。微臣奏请陛下,废除藩王宗亲继承的旧制,回归中原历朝历代的法则,天子之位以父传子,代代承继。”

张雀说完这番话,南殿之内一片喧哗。

齐王姬不疑也走到张雀身边,向姬康跪下,“臣不疑今日向陛下立誓,就藩齐地之后,愿世世镇守齐地,不复有入立皇储之念。”

接着姬不群也走出班列,对着姬康下跪:“臣不群也甘心放弃皇储之念,世代做镇守藩王。”

支益生再也无法沉默,看看姬不群,又看看姬不疑,对姬康说:“臣以为天子轮换,应由宣帝之子不群殿下承继大统……”

“大司马,”姬不群打断支益生,“我意已决。”

宣帝的两位皇子,竟然先后表达了不愿继承大统的心意,南殿内诸位大臣的议论声渐渐平静下来。

张雀继续说:“楚王殿下正在夔州与逆贼牛寺交战,无法亲赴洛阳,也特地遣人送来表章,恳请陛下恩准,愿意永世守护楚地,不愿后代入京。”

形势已经渐渐明了,支益生和任嚣城知道,姬康虽然年幼,但是手段老辣,暗中将各藩王胁迫。要修改大景的国本祖训。

张雀宣读完楚王和九江王的书信,原代王姬房、原赵王姬瞬也一一上殿,表明无意备储的心愿。

大景最强大的几个藩王同时表态,文武百官见此情形,也纷纷上表,请求姬康立即宣告年号,安定天下。支益生和任嚣城知道,今日姬康是一定要破除祖训不可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姬康亲自下殿,将自己的亲生父亲蜀王扶上了龙椅。

姬康走到百官之中,向众臣工说:“既然破除了藩王立嫡的祖训,大景天下父子相承,那么这天子之位,当由孤的生父蜀王殿下继承。当蜀王殿下归天之后,孤再以太子身份,继承大统。”

姬康此举,表面上是谦逊禅让,其实是以退为进,把大景天下父子相承的规则坐实。

支益生和任嚣城觉得,姬康绝不似一个新晋的国君,他的手段像极了一个人。那就是刚刚驾崩的景宣帝。隐忍的时候沉静如水,发难的时候雷霆万钧。如果姬康有这等手段,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蜀王被区区一个彩戏师玩弄于股掌的。

但是当支益生和任嚣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大势去矣。

《景策》记载,大景至阳八年,景宣帝驾崩,蜀王世子姬康推辞不受天子之位,禅让与蜀王姬梁,甘居太子。姬梁登天子位,年号启隆,后世谥景闵帝。

启隆元年,沙亭干奢、揭民妫辕叛军攻陷洛阳。景闵帝与太子东去邯郸,大景天下一半沦陷于叛军。后世称景闵帝以前的大景天下为右景。

启隆二年,景闵帝驾崩,太子姬康继位,后世谥景顺帝。开启左景天下。

蜀王姬梁在太子姬康极力退让之下,匆忙登基。一个月后,干奢和妫辕联军进逼洛阳南门、西门。

支益生和任嚣城再次驱使洛阳四象木甲术,朱雀神台和玄武神台,又一次凌驾于洛阳城墙之上。

但是张天师身前布置的洛阳四象木甲术,终于到了被摧毁的时刻。

洛阳拱卫之战,是右景天下的最后一战,也是拉开天下南北分治帷幕的第一战。

如今的太子姬康,也就是师乙,隐忍百年,欲将天下扭转为天治的努力彻底失败。飞星掠日之后,鬼治不可抵挡地终于到来。

本以为开启鬼治乱世的人是篯铿,没有想到却是妫辕和干奢两个身份低贱的劣民,联手葬送右景天下,将中原带入鬼治。

洛阳四象木甲术,凤雏支益生、卧龙任嚣城,龙虎天师张魁以及天下道家各门各派,都无法抵挡妫辕和干奢的联手。

少都符召唤出雍州的山魈,每一头山魈都拖着一车从沙亭引取的黑水,来到洛阳。

妫辕布置攻城阵型,与篯铿一样,将洛阳围困。干奢亲自率领大军,跨过金水和赤水,直抵洛阳城下。

沙亭军和揭族军只有一个战术,那就是利用投石车,将黑水不断地投掷进城内。黑水在洛阳城内四处流淌。

支益生和任嚣城也不知道这些黑水蕴含的威力。

四象木甲术在两位仙山门人的驱使下,高高地祭起神台,他们本以为这一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

支益生和任嚣城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场战争的确是很快就分出了胜负,只是获胜的一方,并不是他们。当支益生驱动朱雀神台,三十六条飞龙腾空而起,冲向妫辕的那一刻,任嚣城站在青龙神台上,看到干奢张开了手中的长弓,箭簇前端隐约有一团火焰。

任嚣城心里突然意识到不妙,但是为时已晚。

火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洛阳城的南门上。南门随即火焰腾起,火焰如同游蛇一样在城墙上游动蔓延,转眼进入到城内,整个洛阳城陷入了火海。三十六条飞龙的锁链瞬间被黑水烧断,朱雀神台的飞龙损毁。

然后支益生又犯了一个错误。他作为雨师的后人,施展镇南神山呼风唤雨的法术。天空中大雨倾盆。但是黑水上的火焰,不仅没有被雨水浇灭,反而随着雨水的流淌,在洛阳城内四处蔓延燃烧。随着巨大的崩裂声响,两个苦苦支撑的神台轰然倒塌,从空中跌落。任嚣城辛苦修理了几个月的四象木甲术,失去了动力。

城中的揭族奴隶突然反了。

揭族的奴隶几百年来一直默默地接受自己贱民的身份,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们族人中出了一个大将军,一个能率兵攻打洛阳的大将军妫辕。

聚集在洛阳城中的揭族贱民,从洛阳城的西南角水井,进入到四象木甲术的中枢,将巨大的水车捣毁。

洛阳四象木甲术完成了对付篯铿的使命,却终究躲不过揭族贱民的破坏,这也是天命所归。

洛阳四象木甲术损毁,张雀的北府军陷入火海。张魁麾下的道家门人,本想出城助北府军一臂之力,但是少都符召唤的上百个山魈,是雍州难民怨灵所化,道家已经式微百年,这些门人的法术不足以抵挡。

没有了四象木甲术的任嚣城,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支益生的法术,也不足以抵挡岩虺和蛈母。

战局已定。

少都符求见太子姬康。但是姬康与圣上已经在支益生和任嚣城的护卫下,从东门突围,一路奔向了赵地邯郸。

干奢和妫辕进入了洛阳。

《景策》记载,妫辕在揭族的拥护下,建立了中原第一个揭民政权,自称大赵。史称“后赵”,以与战国时期的赵国相区分。

景闵帝逃到邯郸,景朝天下已经丧失了一半。

大赵皇帝妫辕,继续追击景闵帝。干奢率领沙亭军围困邯郸一年,景闵帝忧虑而亡。太子姬康在危难中继位。

姬康继位后,邯郸随即失陷。大景朝廷一路逃亡到彭城,与百年前泰殆帝的逃跑路线如出一辙。

支益生与任嚣城被姬康削夺了三公之位,不知所踪。天下百姓都认为两位仙山门人已各自回山。

而龙虎天师张魁和道家各门各派的宗主,也各自分崩离析。张魁遁入东海,麾下的道家门人一部分继续辅佐姬康,一部分散落到民间。

大赵的沙亭军兵临彭城,又将分崩离析的大景军队击败。

姬康万般无奈,正准备放弃彭城,追随张魁东遁入海,九江王与郑茅率领勤王军队赶到。

九江王与干奢交战,边战边退,调集大量船只过江,将姬康迎接到建康,随即烧毁船只。

干奢率领沙亭军在长江北岸,正在加紧造船,准备渡江之战的时候,大赵皇帝妫辕与国师少都符交恶,少都符出走洛阳,遁入民间。

原因是妫辕颁布诏令,驱逐大赵境内所有汉民,引起汉民强烈反抗。少都符苦谏不得,只能辞去国师,飘然而去。

干奢随即率领沙亭军回师洛阳,镇压大景遗民的反抗,使得仓皇逃至建康的姬康有了喘息之机。

随后姬康定都建康,后世称为左景。姬康为景顺帝。

而中原北方的汉民,从此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天下鬼治,终究来临。

注释

[1]秃发无疾给儿子起名秃发腾。秃发腾自幼跟随父亲征战西域,为秃发部第二任单于。到秃发腾的五世孙秃发龟的时候,秃发部已经完全统一西域与漠北。秃发龟虽然已经完全融入匈奴血统,但是仰慕祖先的中原文化,于是将秃发改姓拓跋,改名拓跋珪。在拓跋珪的带领下,秃发部联合其他各部匈奴,自号鲜卑,重入中原。鲜卑氏政权几经兴衰,失而复建,最终建立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朝代亨朝,此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