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活出你自己(全3冊)

第28章 活出自己的偉大(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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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說、怎樣做,到頭來還是由你自己來決定。

不要推托說你受了什麽阻礙。

我的心靈啊!你會不會終於成為善良的、簡樸的、單純的、**的,比那包覆著你的那個軀體更為顯而易見?你可能享受到一種親愛溫柔的甜蜜的心情?能否達到充實的境界,自給自足、無所希冀,對於有生命的或無生命的東西,不懷任何欲念以恣享樂;既不追求長生以便長久地享樂,亦不追求什麽勝地,而能滿意於你的現狀;欣賞你目前所有的一切,確能自信你目前所有的一切均係來自神明;凡神明所喜悅的,一定也永遠適合於你;並且確信神明以後也將為了保持這個“善的、公正的、美的、無所不包無所不涵的,創造萬物育煦萬物的”宇宙自然,而繼續賦予你一切;那一切毀滅之後,再出現同樣的新的事物;你是否能終於與神明和人類和平共處,不挑剔他們,也不受他們的責罵?

斯多亞派哲學可以分為三個部門:物理學,論理學,倫理學。這一派物理學的內容,簡言之,即是唯物主義加上泛神論。講到這一派的理哲學,又含有兩部分,一是辯證法,二是修辭學,二者都是一切思考的工具。奧勒留對於這二者都不感興趣,猶之對於物理學部門中之氣象學不感興趣一般。他感興趣的是倫理學方麵。據斯多亞派哲學,人生最高理想即是按照宇宙自然之道去生活。

梁實秋批注

體察一下你的本性所要求於你的是些什麽?因為你是隻受“你的本性”所支配的,然後就高高興興地去做;如果這樣做去,你的本性作為一個活人不至於受損。其次便是要體察:“作為一個活人的本性”所要求於你的是些什麽?你必須完全接受這個要求。如果作為一個有理性的活人,你的本性不至因此而受損;凡是合於理性的,亦即是合於人群的;要符合於這些原則,此外無需旁求。

一切發生的事,你天生地適宜於忍受,或不適宜於忍受。如屬前者,不必抱怨,按照你能適應的能力去忍受好了。如屬後者,亦不必抱怨,把你毀掉之後它自身亦將消滅。無論如何你要知道,你本來有忍受一切的能力:一件事之可否忍受,完全取決於你的想法,取決於你是否以為這樣做符合你的利益與義務。

如有人犯錯,好好地指點他,告訴他錯在哪裏。如果辦不到這一點,那就責怪你自己,甚至連自己也不必怪。

你所遭遇的事乃是自永恒起就為你安排下的,其盤根錯節的因果關係,也是自永恒起即已安排下了,把你的生命和某一事件之適時發生交織成為一個組織。

無論這宇宙是一團原子或是自成為一個自然的體係,有一點是可以確信不移的:我乃是受自然控製的這個宇宙之一部分。第二,我與其他同性質的各部分有密切的關係。因為常常記著我是其中的一部分,則對於這整體所分配給我的任何事物將不至憤懣。對整體有利的絕不會對一部分有害,因為整體不含有對本身不利的東西,一切事物都有這樣的一個共同原則;而宇宙自然有一格外的特點——不受外力壓迫而產生任何有害於本身的事情。隻要我記著:“我自己是這樣的整體之一部分”,我對一切發生之事就會感覺愉快,隻要我與同類的各部分保持密切的關係,我便不會做任何背叛人群的事;我會關心與我們同類的各分子,盡全力去做有關公共利益之事,不做任何與這相反之事。這樣做了,生活一定會順利地進行下去,恰似一個為大眾謀福利的公民,他高高興興地接受國家所交派的任務,一定是生活愉快的。

奧勒留關心的乃是如何做與公共利益相符合的事,他的生活態度是積極入世的。

梁實秋批注

整體的各個部分,宇宙所有的一切,不可避免地要消滅。所謂“消滅”即是“變化”之謂。但是如果這個過程對他們而言是件壞事,而且是不可避免的壞事,那麽整體也必永遠不能滿意地工作下去;因為各部分總是在變而又變,並且生來就注定要在不同方式下消滅的。難道宇宙自然動手把壞事帶到她自己的各個部分,不僅使各部分陷入罪惡,而且必然地陷入罪惡?難道宇宙自然不知道其情形是如此的?這兩種可能均不足置信。但是假使我們把“宇宙自然”這個名詞撇開不提,並且解釋說這些事物乃是“自然的”如此這般,那麽一麵主張說整體中各部分自然地要有變化,一麵對於各種事物之解體成為原來的組成分子又表示驚訝與苦惱,這態度實在是太荒謬了。因為,我所組成的原質總有一天要分散,再不然就是要起一種變化,由固體變為泥土,由精神變為空氣,經過變化後複歸於宇宙的理性裏去,輪回地由火來燒煉,或是借了無窮的變化力而推陳出新。所以,不要以為那固體和精神,是在你生的時候即已開始屬於你了。那隻是昨天或前天,由於你吃的東西與你吸的空氣而長成的。要起變化的乃是你所攝取的這一部分,並非是你的母親胎裏的產物。縱然你的母親所生的那一部分和你後來生長的一部分有密切的關係,我認為這種想法對於我們的論點並無任何影響。

假設你自己享有這些美名:一個好人、一個謙遜的人、一個說實話的人、心地明白、富有同情、胸襟寬闊,要注意這些美名是不可更動的。如果你失掉這些美名,要趕快弄回來。要想著,所謂“心地明白”者乃是說“你能洞察一切而且思想徹底”,所謂“富有同情”者乃是說“你甘心情願地接受宇宙所分配給你的那一份”,所謂“胸襟寬闊”者乃是說使我們的心情超然於“肉體方麵的苦樂順逆”、超然於“虛名的追求、對死亡的恐懼,以及其他類似之事”。隻要使你自己有資格享有這些美名,不汲汲於要別人這樣地稱讚你,你便是一個新人,並且進入一種新生活了。因為頑固不化,便由著生活來腐蝕;這表示一個人之過分的遲鈍與過分的迷戀人生,與競技場中和野獸搏鬥而被半吞噬的人們真可以等量齊觀;已經血肉模糊,還要乞求再活一下,明天再被投入場中,再帶著殘傷,讓那利爪銳牙再撕扯一頓。那麽,你就擁有這幾項美名吧,如果你能保持這些美名,你就像是一個已經航行到“幸福之島”的人一般。但是如果你還覺得是在漂流不定,不能到達目的地,鼓起勇氣到一個你能穩操勝券的角落裏去,或是甚至整個地舍棄這人生;不是出之於憤懣,而是出之於單純、自由、謙遜,總算在這一生中把這一件事做好,這樣從容地離去人生。幫助你記住這些美名之最好的辦法便是:常常想著神明,神明要的不是諂媚,要的是一切有理性的人都要和他們一模一樣,一個人應該做一個人的工作,猶之一株無花果樹應該做一株無花果的工作,一條狗應該做一條狗的工作,一隻蜜蜂應該做一隻蜜蜂的工作。

在奧勒留看來,自殺有時候是允許的,尤其是外界環境使美德的生活成為不可能時,或一個人發現自己無法過一種真正的生活時。

梁實秋批注

嬉戲、戰爭、怯懦、麻木、奴役——這些事一天天地會把你這崇奉自然者所理解的、所接受的那些神聖原則完全抹殺掉。但是你對一切事、做一切事,都要做到這一地步,眼前的工作要辦得通,同時思慮要運用得周到,由真知灼見而來的自信心要穩定不移、含蓄不露,而又光明不晦。你什麽時候才能享受“由淳樸而來的快樂”?“由尊嚴而來的快樂”?“由認識各個事物而來的快樂”?其本質如何,在宇宙中占有如何位置,壽命可以延長多久,組織成分如何,能屬於何人,誰能把它給人,誰能把它取走?

一隻蜘蛛捉到一隻蒼蠅而沾沾自喜;一個人捉到一隻兔子而沾沾自喜;另一人網得一條小鯡魚而沾沾自喜;又一人捕得野豬而沾沾自喜,更有一人獲熊而沾沾自喜,還有一人擊敗了薩瑪西亞人[71]而沾沾自喜。你若是考察一下他們的行為的原則,這些不全是強盜嗎?

對於萬物之交相變化,試作一係統的觀察,密切注意這一門學問,勤加研究。能使胸襟開闊的學問蓋無過於此者。一個人若肯這樣做,他就會撇開他的軀殼,而且一經覺悟到,他幾乎立刻必須放棄一切、遠離人寰,他就會全神貫注地在行為中力求公正,在任何遭遇中都會把自己交給宇宙自然。別人對他如何議論、如何存想、如何對待,他根本不加考慮,因為下列二者使他心安理得——現前一切行為是公正的,現前的命運是滿足的。他放棄一切煩惱與野心,他別無願望,他隻要依照自然法則堅守一條正途,尋到正途之後便追隨神明的步蹤。

需要自己決定如何去做的時候,何必遲疑?如果你能看清自己的路子,高高興興地走去,不要轉向;如果你看不出路子,退回去和頂高明的人商量商量;如果有什麽別的障礙發生,秉持顯然公正的原則,盡可能審慎地向前邁進好了。因為一舉成功固然最好,不成而失敗將是唯一的失敗。悠閑而不慵懶,愉快而又鎮定,做一切事均追隨理性者即是如此。

從睡眠中醒來立刻就要問你自己:“如果由別人做一樁公正合理的事,而不是由你做的,這在你看起來可有什麽不同嗎?”沒有什麽不同。難道你已經忘記了,對別人妄加毀譽的人,在**、在飯桌上總是這個樣子的;他們做的是些什麽事?他們避免的與追求的又是些什麽事?他們如何地偷竊掠奪,不用手腳,用的是他們最珍貴的那一部分,靠那一部分一個人可以產生出信仰、謙遜、真理、規律與良好的“精神”?

有良好教養的謙遜的人,對有權給予、有權收回一切的大自然說:“你願給什麽就給什麽,你願收回什麽就收回什麽好了。”但是他說這話並無逞強之意,隻是出之於純然的服從與善意。

你沒有好久的時間好活了。要像是住在山上一般地活下去;因為無論住在這裏或那裏都沒有關係,隻要他能像是一個世界公民似的生活下去。讓人們把你當作為一個按照自然之道生活的人看待。如果他們不能容忍你,讓他們殺掉你。因為這樣總比過他們那樣的生活好些。

從此莫再討論一個好人應該是什麽樣子,去做一個好人!

要不斷地把時間看作為一個整體,把本質看作為一個整體,把每一件個別的事物在本質上看作為一個無花果的種子,在時間上看作為鑽子的一轉。

對於每一存在的事物仔細注意,要想著它是已經在解體中,在變化中,也可說是在腐化與消散的狀態中,或是要想著一切事物天生地都要死亡。

人們在吃東西、睡覺、**、排泄及做其他等等事的時候,是怎樣的一副醜態!盛氣淩人的時候,妄自尊大的時候,自己高高在上而還忿忿不平,或是責難別人的時候,又是怎樣的一副嘴臉!其實剛剛不久以前,他們對多少人俯首聽命,為了什麽樣的事而忍氣吞聲,再過不久他們又當如何呢?

宇宙自然所帶給每一事物的都是對那一事物有益的,而且是在於它有益的時候帶給它。

大地是和霖雨相戀愛,莊嚴的天空也是在戀愛中。宇宙也是像在戀愛中一般熱心地去生產一切必須生存的東西。所以我對宇宙說:“我要和你一道去愛。”我們是不是有這麽樣的一種說法:“這個東西或那個東西變成這個樣子?”

或是你生活在這裏並且已經覺得習慣;或是你離開這裏到別的地方去,並且完全出於自願;或是你盡完了職責而死掉,此外別無他途,鼓起興致來吧。永遠要看清楚,一個人居住的地方就是像我所告訴的那樣,在山頂、海邊或任何你所歡喜的地方,情形完全是一個樣。你會發現柏拉圖的話頗為適切:“被城廓所環繞,猶如在山上擠羊奶時被群羊所環繞。”

我那主宰的理性究竟是什麽,我現在使它成為什麽?我現在是怎樣地用它?它是不是沒有智慧?是不是與樂群善鄰的天性完全隔絕?是不是與肉體沆瀣一氣以致被肉體所支配?

棄主遠颺的人便是一個逃亡者。法是我們的主人,違法的人便是逃亡者。被悲哀或憤怒或恐懼所激動的人,總是希冀“那宇宙的主宰或支配人生命運的法則”能使“過去已經發生的、現在正在發生的或未來將要發生的”某一些事不發生。所以被恐懼或悲哀或憤怒所激動的人便是逃亡者。

一個人把精蟲放進子宮裏,走開了,然後另外的機緣把它接過去,在上麵下工夫,製成一個嬰兒——這工作完成得何等美妙!嬰兒吞食下咽,不久另一機緣把它接了過去,製造感覺與動作。簡言之,賦予生命與力量,以及許許多多的稀奇奧妙的東西!想一想這一些在暗秘中完成的事,偵察那個動因何在,恰以我們偵察那使一件東西下去、另一件東西上來的那股力量一般;雖然用眼睛看不見,但並不因此而看不清楚。

不斷地想著:日前存在的東西,遠在我們有生之前即已存在,而且須知在我們身後將依然存在。把你經驗中所看見過的,或從曆史上學得的,一幕又一幕的重複的戲劇表演,都放在你的目前溫習一遍,例如:哈德良[72]之整個朝廷,安東尼·派厄斯之整個的朝廷,菲力普之整個的朝廷,以及亞曆山大的,克羅索斯[73]的。這些情景與我們目前所見的毫無二致,隻是演員不同。

為了任何發生的事而感苦惱或不滿的人,應視為在祭祀時做犧牲而掙紮嘶叫的一隻豬;一個人獨自躺在**,默默地傷歎著命運的枷鎖,也像是那隻豬。須知隻有理性的人,才會自動地接受一切,盲目地服從乃是一般生物的必然現象。

做每一件事,逐步停下來問自己:“死亡是不是可怕的,為了不能做這一件事?”

人的錯誤行為使得你震驚嗎?回想一下你自己有無同樣的錯誤;例如:把錢當做好東西或樂事,或追尋無聊的美名等等。因為這樣一想,你便很快地忘記憤怒,並且還可以自行寬解——這人是不得已,他有什麽辦法呢?或是,如果你有辦法,鏟除那不得已的情形。

見薩提隆,就要想起蘇格拉提克斯,或優提克斯,或海門;看見優弗拉提斯,就要想起優提濟昂,或西凡諾斯;看見阿西佛龍,就要想起超派奧佛勒斯;看見塞佛勒斯,就要想起讚諾芳或克利圖;看看你自己,就要想起已往的愷撒之一,到處均可依此類推。然後你再想想:他們如今哪裏去了?不知哪裏去了,沒人能說是什麽地方。因此你應經常視人事若煙雲;尤其是當你想到凡事一經變化即永不存在的時候,更應作如是觀。那麽何苦勉強掙紮呢?為什麽不以優遊地度過這短暫的人生而自滿呢?[74]何等的資料,何等的工作機會,都被你放棄!這不全是為了精確考察人生全部而運用理性的對象嗎?繼續運用你的理性,直到你已吸收了那些真理,猶如健強的消化吸收了食物,熊熊的火把投進去的一切變成了光與熱。

不要令任何人有權指說你不是一個誠懇的人,不是一個好人,要令任何對你做此種觀感的人,成為說謊的人——這一切由你決定。因為誰能阻止你成為誠懇與良善的人?如果不能成為這樣的人,下決心不要再活下去。因為在此種情形之下,理性也不堅持要你活下去。

講到我們的人生資料,怎麽說、怎樣做,才算是合於健全之道呢?怎麽說、怎樣做,到頭來還是由你自己來決定。不要推托說你受了什麽阻礙。你永遠不會停止抱怨的,除非你有一天能隨時隨地利用人生資料,有如享樂者之縱情於耳目聲色之娛。因為一個人按照本性做事,應該被視為一種享受,而且到處他都有力量這樣去做。我們知道,一個圓筒並沒有力量到處滾轉,水、火或任何其他由自然控製的東西,或由無理性的靈魂所控製的東西,均不能自主活動。但是智慧與理性卻能按著他們的本性與意誌衝破一切障礙向前邁進。試為懸想,理性之突破障礙是如何的順利,猶如火之向上,石之下落,圓筒之就坡而滾,無所顧慮。其他一切障礙,或僅是影響這死板板的肉體的軀殼,或除非經由想象及理性本身之許可,全然不能對我們有何傷害,否則受打擊的人立刻要變壞了。講到其他一切的生物,其中任何一項如果遭遇什麽災害,其本身必定吃虧。但是一個人遭遇這種情形,善於利用災害,會變得更好,更值得稱道。簡言之,要記住:自然既已使你成為一個市民,凡不損及於市者,當然亦不會損及於你;不損及自然法則者,當然亦不會損及於市。所謂意外之事,沒有一件傷害到自然法則。那麽不傷害自然法則者,當然亦不會有損於市及市民。

對於一個有道之士,淺顯而至簡的格言即足以警醒他勿陷入悲哀與恐懼。例如:“芸芸眾生猶如風掃落葉。”你的兒女即是小小的葉子。大聲喊叫,以為有人會聽的人們,散布諛詞的人,或是相反地散布咒罵的人,或是背後詆毀的人,都是些葉子。給我們傳遞身後美名的人,也是些葉子。因為這一切“到了春季便又發芽”,不久風又把他們吹落,樹林中再生出新葉子代替他們。短暫是一切事物的共同命運,但是其中沒有一樁——你不苦苦追求或避免,好像那是永久存在的一般;過不了好久你便將閉上眼。是的,抬你入墓的那個人,不久將又有人為他唱起喪歌。

一隻健全的眼睛應該能看到一切可看到的東西,但是不能說:“我隻要綠顏色的。”因為那乃是一隻病眼的特征。健全的聽覺與嗅覺,應該能聽到嗅到一切可聽到可嗅到的東西。健全的消化力對於一切營養品,應該像是磨坊對於穀類一般予以加工磨製。同樣的,一個健全的心應該準備應付一切遭遇。但是這心如果說:“讓我的兒女獲得安全!讓一切人讚美我的一切舉動!”這心便無異於是專找綠顏色東西的眼睛,或專找軟東西的牙齒。

沒有一個人是如此之幸運,臨終時身邊沒有一兩個人表示歡迎他的不幸的遭遇。盡管他是一個好人、聰明人,終歸總有人在心裏自言自語:“現在我們可以喘息了,擺脫了這位教師,並不是說他對我們有什麽苛待,而是我一直感覺是他在默默地詛咒我們。”好人尚且如此,以我們自己的情形而論,成千成百的人必將有更充分的理由為了我們的去世而慶幸!臨死時想到這一點,你將比較安適地脫離人生。如果你這樣地推論:我現在要脫離人生了,在此一生中我最親近的人們,我曾為他們如此的辛苦、為他們祈禱、為他們煩心,他們都會願意我離開,希望從中或可得到更多的舒適;任何人又何必在這世上戀戀不舍呢?不過你要走開了,不必因此而對他們有所介意,要保持你的本來麵目,依然是和藹大方,不要像是強被奪去;脫離人生要像一個人善終時,靈魂脫離肉體那般的安然自在。因為是宇宙自然把你們結合在一起,現在自然把這個結解開了。我離開人群,就像離開親屬一樣,不是被硬拉開的,而是無抵抗地走開。因為這分離也是自然的一個步驟。

關於別人做的每一樁事,要盡量養成習慣反問自己:“這人懷著什麽目的?”但是先從自己開始,先檢討自己。

要記住,真正牽線的是我們內心中的那個隱秘的東西,它給我們言詞,它給我們生活,它使我們成為人。你在心裏揣想它的時候,切不可把外麵的軀殼也算在內,也不可把那些附屬的器官計算在內。那像是工人的手斧一樣,所不同者是它們天生的長在身體上而已。這些部分,一旦脫離了那使它們活動並使它們存留的動因,便毫無用處,猶如織工的梭、作家的筆、馭者的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