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的行為方式有時是法律懲治所鞭長莫及的。
高雅的女人，
她那溫柔、高傲的麵容，
令他著迷，
他不敢走向她的身邊，
他不敢看她的臉，
他的雙眼探索著地麵，
綠色的小草似一麵鏡子
她的倩影可以在那上麵發現。
他不敢對她講話，
激動的心啊在胸中跳個不停。
而她平靜的外表使他瘋狂
失去理智，語無倫次，坐立不安。
過分軟弱，何以贏得她的好感，
於是他感到世界末日的降臨，
隻能像深受欺騙的牧羊人
偷偷地躲在墳墓的後麵。
通過生命體的形象、活動和姿勢來賦予大自然以靈魂（精神），絲毫不比措辭精當的演說遜色。這種沉默而隱晦的語言就是我們的行為方式：它並不能說明生命是什麽，但它能告訴我們生命是怎樣存在的。
生命是一種表達。一尊雕像沒有說話能力，也無需它說任何言辭。好的場景和畫麵不需要華麗辭藻的渲染。是的，大自然偶爾也會述說它自身的某個秘密，但就人類而言，她時刻都在述說自己的秘密，其方式主要是通過形體、態度、姿勢、風度、麵容和麵部器官以及整個有機體的行為來訴說。每個人在日常生活中常見的舉止和行為我們就稱之為行為方式，它是源於人的組織器官和情感意願的有機統一。除了思想參與了手和腳的運動之外，是什麽在控製人們的身體運動、演說和行為呢？
在生活中，做每一件事，通常都有最好的方法，像煮雞蛋時火候的掌握就很有技巧。行為方式就是人們習慣采用的愉快做事而不至於引起誤解和麻煩的途徑；當下每一種行為方式的不斷重複演變為人們做事的習慣，而這每一種方式都曾是天才的一舉。在日常生活的大浪中，許多做事方式逐漸被淘汰，隻有很少的一部分在對自身的每一個細節的不斷修補完善後，被人們接受，成為廣泛流行的行為方式。行為方式是完全可以傳授和傳播的，人們在彼此交流中能夠獲得它。康斯洛吹噓她的經驗說，她是在舞台上教給貴族們做事的行為方式；而在現實生活中，托馬斯教給拿破侖行為的藝術。天才能夠發現最好的行為方式，對此，下層貴族男女就迅速地群起而效仿，並利用宮廷的便利條件，進一步完善、傳播這些行為方式。他們將自己學到的做事方法模式化，就成為了行為方式。
行為方式的力量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如果運用得當，它發揮的力量就越大，這一點就像火一樣，正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在任何國家，無論是共和製國家，還是民主製國家，抑或君主製國家，高尚的精神和高雅的氣質都是無法假扮的，沒有人能抗拒它們的影響。
諸多行為方式都是從良性運轉的社會中產生的，這些行為方式的影響力就在於，如果某個人掌握它們，這個人就一定被重視，就到處都受歡迎，盡管他或她並不美麗，並不富有，也並非天才。
教給一個男孩有關宮廷的生活方麵的技巧和才藝，給他出入宮廷的權力和機會，他就在獲得和擁有這些東西方麵沒有任何麻煩，相反，他還可能被請進宮內，擁有其中的一切。我們送一些生性膽怯、退縮的女孩到寄宿學校、騎術學校、舞廳或任何能使她們得到鍛煉機會的地方，在那裏，她們可以學習生活技巧，並且可以目睹這些技巧的實際操作過程。時尚女性的帶動力和抗拒力源於她們的信念，那就是她們知道資源和行為對她們來說是不可知的；但等到她們掌握了它的秘密，便開始正視它，便恢複她們泰然自若的神態。
執法者每一天都在監督法律的實施情況，在他們看來，對於守法者來說，這些法律的規定並不嚴格。那些曾經想做出超越法律規定的事情的人，麵對警察的嚴密監督時，也隻得打消其越軌行事的念頭。而社會中屬於中間階層的人則轉向追求本屬於高階層的稟性和文化，提升自己的品位。這說明，你的生活方式和行為方式要經常接受社會的監督和評價，要接受一些質疑，當你以自己的方式做事的時候，社會或者給予你極高的獎賞，或是徹底地否定你的想法。
我們上麵已經談了許多關於行為方式的有用性問題，但它還僅僅是我們生活方式中與我們自己相聯係的有用性。在商業活動中，我們要與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有些是剛剛結識的新朋友，有些則是以前認識的老朋友；在交往中，我們可能要做這樁生意，也可能想做另一樁生意，不過，無論如何，不可讓我們自己的偏聽偏信和感覺妨礙了我們的理性抉擇。
然而通過這種活動往來，我們就可能恢複昔日的懶散狀態和非理**，卻又希望與那些能使我們享受自由自在生活的人混在一起，他們去哪兒，我們也跟著去哪裏，他們的行為方式不會帶給我們不快，他們在生活情調上與我們協調一致。
當我們反思他們的**力和感召力時，反思他們是經過怎樣的行為方式而將誌趣相投者聯係在一起的；反思在所有的俱樂部中，各種行為方式是如何塑造他們的會員們的，以及多種行為方式又是如何為雄心勃勃的年輕人創造成功機會的。我們就會發現兩種情況：一部分人將行為方式有機融入自己生活之中，而另一部分人，則成為各種行為方式的附屬品，整天沉迷於對各種行為方式的追逐和模仿中。當我們進一步思考，他們的秘訣是什麽，這些秘訣是為了什麽目的而存在，他們向我們顯示了何種深刻的教訓和發人深思的特征，以及對我們而言，為了讀懂一封措辭精妙的文章需要什麽樣的悟性時，我們就會看到這些問題存在的範圍以及它們與便利性、權力的關係。
在人類曆史的早期，當人們的道德觀念還很不成熟的時候，行為方式的作用是極其有限的；盡管如此，但那畢竟是人類文明的起點，我的意思是說，它使我們彼此都能互相寬容、謙讓。
我們讚美行為方式，因為它是塑造我們生活和淨化我們靈魂的力量，它使人類脫離動物界而成為人，它促進了人類的衛生清潔、衣著服飾和房屋建築活動，它促使人類脫去了動物的外殼和習性，它促使人們注意保持生活環境的幹淨整潔，它征服人們的任何邪惡觀念和卑劣行為，它教導人們克製自己的本能去追求高尚的生活，它還使人們領悟到高尚的行為方式將給自己的生活帶來的快樂和享受。
不良的行為方式有時是法律懲治所鞭長莫及的。我們的社會經常受到一些人粗魯無禮、無端挑剔、煩躁不安和**輕浮等行為的侵擾，他們的不良行為損害了其他人的利益。而此時，由公認的社會觀念約定俗成的良好行為方式發揮了它的社會調節作用，並且是以在各種意義上都被人們普遍接受的形式發揮作用。
那些在公開場合和私下裏對社會規範持相反意見的人和滿腹牢騷的抱怨者們，他們就像狗，會對任何一個過路人狂吠，直到這個人在視野中消失。我曾認識這種人，當你與他們發生矛盾或者是你說什麽他們不理解的事的時候，他們就會像馬一樣嘶叫。這種過於魯莽的人，竟把他們自己的要求擴展到你的行為方式中；這種喋喋不休的說客，經常向你道出他眼中宛如無邊大海的社會；這種顧影自憐的人，是我們社會中的危險階級；輕薄的阿斯莫黛斯常常指望你去發現，並將這股如一盤散沙般的力量扭成一股繩；還有就是單調偏執的人。一句話，每一種類型的荒誕言行都是社會造成的後果。社會治安並不能醫治和防範你的不良行為，而你必須相信，青年人在學生時代便深深紮根在他們心頭的那些風俗、箴言和通行的行為規則能夠造就強大的自我克製力。
在密西西比，幾乎所有飯店的櫃台上都有或過去通常有關於各自規則的文字，一般為“請紳士們衣著整潔地參加公共場所的社交活動”；而在這同一個地方，教堂長椅上的小小告示則要求信徒們不要狂怒，以防怒氣傷身，引起咯血。
查爾斯·狄更斯曾經以自我犧牲的精神承擔起改進我們美國人難以言傳的行為方式特性的使命。我認為其中的教訓是我們應該反思，認真汲取的。通過這種改進活動，阻止不良行為方式的蔓延，可以使那些粗暴無禮的人看到自己的缺點。不幸的是，書本本身就有它的缺點。在一個閱覽室裏貼出一個警告，要求那些陌生人不要大聲講話，或者不允許看版畫的人觸及這些藝術品，或者禁止一個欣賞大理石雕塑的人用藤條猛勁抽打雕塑，這些都是不必要的。但即使是在這種極其文明的城市，這些警告在閱覽室和城市圖書館中也不是絕對不必要的。
行為方式是人們在日常生活實踐中創造的，它總是來源於一定的現實社會環境，從而帶有一定時代的特點。如果你欣賞兩幅畫，它們分別描繪不同時期、不同國家的貴族和農民，那麽，你將看到，他們與我們城鎮中同類階級的狀況形成了多麽鮮明的對照。現代貴族的形成不僅可以追溯到提香（Titian）時代威尼斯的狗以及羅馬的錢幣和雕像，還可以追溯到海軍準將佩裏從日本帶回來的那些圖片所展示的時代，這些圖片主要描繪當時日本顯貴們的生活場景。廣闊的領土和龐大的社會可以造就管理他們的領導人，而且形成一定的權力運作方式。
一個目光銳利的人將看到鮮明的社會地位的尊卑等級，或者通過一些行為方式看出該社會的主仆等級關係。一位習慣於整天向最高統治者獻殷勤，對他言聽計從的王子（貴族），將獲得相應的預期成果，這將形成一種主仆關係模式。
追求預期成果和預期行為模式的人是經常存在的。英國的大人物們往往炫耀自己是農民。清談館是紈絝子弟們消磨時光的地方，而在他們華麗的服飾和輕浮的行為下卻隱藏著對戰爭的恐懼。但性格和命運是忠實的，它們從不忘記自己的標記，並展示和標識每一個人的每一種素質。征服一個人的內心是十分重要的。或許這位雄心勃勃的年輕人認為，當他明白不受約束的行為方式是視野最廣闊的行為方式的道理後，他就已經揭示了全部行為方式的秘密。
請注意，千萬不要被表麵的現象所欺騙。多愁善感的人內心通常飽含強烈的**。在馬薩諸塞州，我們有一位老政治家，他把畢生精力貢獻給了州法院，但卻從來沒有克服他那極端暴躁的性格，他會經常在表情、聲音和舉止中反映出來：當他講話的時候，他的聲音經常顯得底氣不足，難於達到他的預期，甚至變啞、中斷、喘息、聲嘶力竭，但他很少注意這些，盡管他知道是他的爭論和義憤促使自己的聲音變得尖嘶、喘息、沙啞。有時演講結束後，走下講台時，他看上去舒適和滿足，他會雙手抓住他的坐椅。在這種煩躁的脾氣下，蘊藏著極其強烈的情感、堅定的意誌和不斷進取的精神。在這方麵，以一定秩序和方式存在的記憶就像地質層一樣，記載著自身曆史上的每一個事實。
但是，行為方式又不完全是人實踐的創造物，這主要是因為人存在著一定的文化智能。否則，所有的文化都是空談。在人們的常識中，固執和偏見是有原因的，它們以封建製度和帶有君主製特點的古老世界結構作為自身存在的基礎。
無論是數學家、藝術家、士兵，還是商人，每一個人似乎都對自己孩子的天賦和才智充滿信心，可是，對於一個陌生的孩子，他卻不敢作這種認定。在這一點上，東方學家是非常正統的。埃米爾說過：“種一片多刺高灌木叢，長年在上麵噴灑玫瑰水，最終，它也隻會產生荊棘，而生產不出任何其他的東西。栽一棵棗椰樹，不給澆水，也不侍弄它，而它終究還將結出椰子果。高尚的思想和性格就是這棗椰樹，而阿拉伯人則是荊棘叢。”
在人類行為方式的演變史上，一個主要的事實是，人類的軀體成為精彩絕倫的表達方式。如果說軀體是用玻璃或空氣製成的，完全透明，一目了然，而人的思想卻刻在鐵製的牌子上，毫無透明度，那麽，它們就不能像現在這樣更真實地表達彼此的意義。一個聰明的人可以從你的表情、步態和行為中很清楚地發現你個人的曆史。整個行為方式的本質正在於表達，搬弄是非者靠的是舌頭。人們喜歡觀看日內瓦湖水般清澈透明的湖麵，它使人們清楚地看到自己的一言一行在湖麵的倒影。人本身也是如此。人們負載在體內不停地上下流動的生命的汁液，便會讚歎它的神奇魅力。表情和目光足以透露出內心的所思所想、年齡狀況、人生目標和追求。目光甚至可以暗示古人們的精神境界，以及古人類的進化演變曆程。
在現實生活中，如果我們無視環境氛圍，在麵對一雙雙懺悔的目光口若懸河地說個沒完，甚至對大街上的每個行路人隨意大聲喊叫，那麽，人們即使不把你看成是精神病患者，也一定認為你的行為是違背日常行為規範的。
迄今為止，人的眼睛不能長時間盯著太陽看，這似乎是一個先天缺陷。一個旅行者在西伯利亞地區發現一個特殊的人，他能不借助任何儀器完全憑裸眼觀察木星的狀況。在某些方麵，動物要勝過人類。鳥不僅飛得高，這樣有利於它居高臨下地觀察，而且它也有遠距離觀察的視力。母牛能通過一種秘密的信號指揮小牛犢的活動，要麽讓它們跑開，要麽讓它們躺下，要麽讓它們躲藏起來，這種信號可能就是目光。職業賽馬騎師們談論他們的馬匹說：“在比賽開始之前，他們把整個比賽場地都察看一遍。”
戶外工作，如狩獵或體力勞動，能夠賦予人類的眼睛以同樣的活力。一個農民可以像一匹駿馬一樣用炯炯有神的眼睛望著你，其目光猶如一道閃電那樣明亮。目光可以是陰森恐怖的，就像裝滿彈藥的槍瞄準你即將射擊時那樣；目光也可以是一種莫大的侮辱，就像遭到人們的嘲弄和取笑一樣；目光還可以是溫柔甜蜜的，它將使人們的心激動不已。
眼睛是完全受人的頭腦支配的。當我們陷入深深的沉思時，目光往往就定格在或暫時停留在遠方的某一點上；而當我們點數一個人或國家的名字時，如法國、德國、西班牙、土耳其等，在每一個新名字上眼睛都要眨一眨。如果眼睛不參與到獲取知識的過程，僅靠大腦學習探索未知世界的活動，那就沒有精確可言。米契爾·安吉羅說過：“一個藝術家不僅應該善於用手作為測量工具，而且應該善於使用眼睛。”眼睛活動的內容和範圍是無止境的，無論是懶惰貪逸的目光（或健康美麗的目光），或是過分勞累的目光（或藝術和勞動的目光）。
眼睛像雄獅一樣既勇敢無畏又無拘無束——它四處漫遊，奔跑如飛，馳騁跳躍；時而這兒，時而那兒；忽而遠，忽而近。目光是舉世通用的語言。它們既不需要相互介紹，也不講究國籍和語言差異，彼此詢問交流，卻不留下年齡和職位；它們既不歧視窮人，也不獻媚富人；它們既不歧視個人愛好和傾向，也不盲目崇拜權力、美德和性；一旦受到強迫和限製，在一段時間裏，它們將來回徘徊，連續不斷地審視你。通過目光、生命和思想的洪流能夠激發源自人們靈魂深處的情感和精神。
任何深情的一瞥都富有天然的魔力，這種神秘的交流和溝通可以隔著一幢房子在兩個完全陌生的人之間建立起友誼。通過神秘一瞥進行溝通和交流，在很大程度上不受個人意誌的控製，它是具有天然個性的形體符號的自然展現。我們透過一雙雙眼睛就能夠知道，是否另外一個人就是一個自我。而眼睛是不會撒謊的，它會如實地告訴你那另外一個住戶是一個什麽樣的居民。
形體漠視有時是可怕的（恐怖的）。承認卑鄙和僭位的魔鬼正在目光中產生，而觀察者將似乎能感受到在深夜忙碌的貓頭鷹、蝙蝠和其他動物們那種勤勞精神，從他們身上，觀察者尋找純潔和簡單的生活方式。上述房子窗口上所表達出來的這種精神也是引人注目的，它同時賦予自己作為旁觀者在思想觀念上所擁有的新認識。
在人際交流中，眼睛和舌頭發揮同樣重要的作用。而眼睛的優點在於，它作為個人形體符號表達方式的特征（如同語言表達方式中的方言）並不需要借助字典就能被全世界的人們所理解。當一個人的眼睛表達的是一回事，而語言表達的卻是另一回事時，務實的人往往首先相信語言表達為真。如果這個人言不由衷，他的目光中就將表現出來。你可以從你同事的目光中看出你們的爭論是否傷害了他，但在話語中他卻不會承認這個事實。
當一個人想要說一件好的事情卻又尚未說出口時，他自覺不自覺地會流露出一種表情，既神秘又喜不自禁的表情，而當他已經把事情講出來後，就會是另一種表情，這時已無神秘色彩了。不愛好虛榮的品格和不受環境左右對於增強人的抗挫折心理和接受能力都是有益的，特別是對那些一刻不停地注意觀察現實社會，從不讓自己雙眼休息的人尤其如此。多少內心深處秘密潛伏的意向雖被嘴皮子所掩蓋，卻被眼皮子所坦白呀！
一個人辭職離開一家公司，這是經常發生的事，他沒有跟任何人提及此事，也沒有任何重要跡象表明他的處境，假如有廣泛的社會同情的話，他也不會在意這個事實，然而，現實生活洪流的潮起潮落、世態炎涼畢竟使他耳濡目染，他的處境怎能不在飽經滄桑的雙眸中透露一二呢？
當然，也有一種目光，它向人們透露的信息哪怕隻是一點點也會超過大樹向人們透露的信息；還有另外一種目光，它清澈透明，又深邃莫測，因此，人們經常被這種目光的魅力所吸引，陷入難以自拔的境地；與此相似的另一種目光是，積極進取，努力創造，不惜犧牲個人生命，以至於將引起社會的幹預，也引起絕大多數人的注意。我曾見過軍人的眼睛，如今，麵對神職人員，甚至麵對質樸的鄉下人，它都顯得暗淡無光。
在古斯巴達城，有大量的兵器。在那裏，人們的目光充滿著疑問、徘徊和尋覓的神情，甚至充滿對命運的預兆——一些人是充滿好的兆頭，另一些人充滿不祥之兆。使人陷入瘋狂，或激發人的凶殘獸性的所謂**力，通常是一種隱藏在人的目光後的陰險力量。它一定是勝利者獲得的意誌，但在這之前就會在目光中表現出來。
每個人的目光都可以在人類社會曆史這個巨大尺度上精確顯示他自身所處的曆史地位，而我們也經常研究如何才能讀懂這種目光，這是一種很不容易的事。一個全能的人，他的個人存在不需要任何輔助者。在任何人看來，他的這種精神都是值得大家讚譽的，而他的人生目標的普遍性也已經被證實。因此，完全可以斷言，人們不服從我們的原因正在於他們看到了隱藏在我們目光底層的汙濁東西。
如果說人的視覺器官是如此富有力量的生活媒介和工具，那麽，人的其他麵部器官也各有自己的功能。每個人的麵部都有那麽幾平方英寸的地方帶有他祖先遺傳的特征，顯示了他的全部個人史以及他的多種欲求。一位雕塑家或是德國藝術史家溫克爾曼以及瑞士神學家拉瓦特爾等人士都將告訴你，在一個人所有的體貌特征中，鼻子占有多麽重要的地位，鼻子的形狀是如何鮮明地表達一個人意誌的剛強與柔弱，以及脾氣的溫和與暴躁。尤利烏斯·愷撒、但丁和皮特等著名人士的鼻子使人聯想到“老鷹令人恐怖的喙”。牙齒是多麽精致的創造物！而透過牙齒所表達出來的又是多麽豐富的內容！一個聰明的母親經常對孩子們說：“小心別笑，因為笑可以表露你的全部缺點。”
法國著名作家巴爾紮克曾經這樣說：“表情、聲音、呼吸和行走姿勢都是同源的人類行為。隻要你注意觀察其中的任何一種行為，它都能表露出關於這個人的事實，從而使你能全麵認識這個人，盡管迄今還沒有賦予人們同時觀察這四種並存的表達一個人內心世界的力量。”
人們對宮殿感興趣的主要原因在於它展示了一種另類的景觀，在那裏寄居著一個閑散而奢侈的小社會，正是這種行為方式滋養了高雅藝術。有一句宮廷格言說得好：行為方式就是力量。沉穩而果斷的風度，精湛的演說技巧，每個細節都講究的服飾和隱藏任何不愉快感覺的藝術等，所有這些對於宮廷侍臣來說都是必備的素質。如果你希望了解關於這方麵有說服力的秘聞軼事，那麽，樞機主教卡迪諾·德·雷斯，法國作家聖西門和羅德爾的書以及有關回憶錄的書，將使你從中獲益甚多。
所以，被國王記住模樣和名字的人是值得驕傲的。據一個王子透露，他的頭腦中產生微服私訪的念頭，以便不打擾黎民百姓的正常生活秩序。有一個人曾經像小孩有好消息要向大人匯報那樣一溜煙地闖進他的住處，他也並不介意。據後來的荷蘭國王講，他經常走出宮廷到大街上去吃早餐，而且每次幾乎都帶著那樣一種神情，仿佛是一個人剛剛遇到了時來運轉的好兆頭要慶祝一番的樣子。在聖母瑪利亞麵前，那些已經獲得高位、功成名就的顯赫人物往往帶著一種無比謙卑的表情。但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要在宮殿的門外偷聽、偷看。
一些好的行為方式需要得到另外一些好的行為方式的支持和配合，才能營造出良好的氛圍，形成社會的良性循環。一個學者可能是擁有良好修養的人，否則，他就不能成為一個學者。一個熱衷學術研究的人被介紹給一位頗有修養的社會問題專家，然而，當他發現自己不具備研究社會問題的能力時，便會心驚膽顫，不寒而栗，隻能保持沉默。
其實，每個人都具備某些他人所不具有的素質，而且，這似乎是必須的（必然的）。但是，如果這個人發現那位學者離開了他的同事們單幹，這時，就該輪到這位學術愛好者大顯身手了，即使在此時，盡管那位學者毫無防範，但這位學術愛好者依然要按他的主張行事。對於這個世界上的成功者而言，什麽是他們在不同領域的天賦，是在商品交易領域，或是大學評議會，抑或繪畫室？是什麽使他們具有如此相似的特征呢？行為方式是力量的表達方式；感官使人們弄清楚他的利益之所在，而行為方式使這些利益得以實現。
理解一個人才能接近這個人。這正如發生在同時參與任何一項事務的兩個人身上那樣——其中一個人很快感覺到他已經把握了整個局勢的關鍵，並且認為他的感覺包含了另一個人的感覺，就如同貓和老鼠的關係一樣；而他之所以對他的犧牲品表現得如此殷勤善良，敦厚溫和，其原因就在於他要極力掩蓋他轉嫁給這位犧牲者的枷鎖和鐐銬，以免這位犧牲者因感到羞恥而抗拒他。
對我們而言，戲院並非法庭，在那裏，這種行為方式隻有形式上的意義。忙完了一天的事務後，男男女女們利用閑暇時間相互約會，共同娛樂。當然，它具有多方麵的價值和吸引力，但對於那些有誌向的人，那些胸懷遠大目標的人們而言，我們也不能對戲院頌揚得太過分。一位衣著考究、口若懸河的家夥，出身於土耳其的名門望族之家，他也來到這個深受人們喜愛的地方。每個人到這地方來都是為了相互娛樂，而這個健談的土耳其人的到來，卻使坐在他周圍看戲的婦女飽嚐煎熬。他一直在高聲談個不停，仿佛他是一個有頭腦、善思考的人，甚至給人一種印象，他在絞盡腦汁地表現自己，卻使其他觀眾仿佛被放在高蹺上一樣無法忍受。任這種無禮現象發展下去，再好的人也將被寵壞。
當然，這隻是在秘密的傳記故事中記載和讀到的。在那個男人來說，他無疑是令人討厭的，我們從來都不希望與他這樣無禮的人交往。在其他觀眾來說，則因此而陷入了煩躁、膽怯和自我防範的狀態，卻無人出來製止這種無禮行為。由此看來，就那些婦女觀眾和這位土耳其年輕人而言，我更讚賞後者。因為，他固然以其無禮舉動暴露了自己的無知，但是，他的大膽舉動也顯示了一種男子漢氣概。那些婦女們，既不漂亮，也不健談，又不具備為你提供優良服務的卓越才能；她們隻知道傻乎乎地看戲，還不時地發出傻笑，她們的神情和表現隻能說明她們在肉體上的健康——到這裏來的多是感傷主義者。
這有一些躡手躡腳緩緩前行的行為方式，以及一些偷偷摸摸的行為方式。富塞利曾經說過：“瞧！諾斯科蒂就像一隻遇到貓的老鼠。”對於膚淺的夥伴，人們極易激動，做出越軌之事，也易於感到乏味，棄之如敝屣。這裏是貝爾納列，與他的行為相比，美國的阿勒格尼山也難於表達出更多的和諧。這是甜蜜的夥伴塞西爾的目光，透過它，我們可以看出，她在追求心靈上的和諧與融通。沒有什麽東西能比希臘科倫斯人的行為方式更傑出了。然而，自稱沒有行為方式的布蘭奇實際上擁有比她更好的行為方式。
行為方式在某種程度上被悲觀地限定為是聰明人的發明。這樣借以維持他們的強力意誌——強大力量戰勝陳舊的行為方式，創造新的行為方式；而當下時代的人們創造的新思想比以往所有時代思想成果的總和還具有更大的價值。
在以往很長的時間裏，我們並沒有注意通過研究人的行為方式來把握個人的個性特征。這主要是因為，每個人的行為方式往往是轉瞬即逝的動態行為。通過做一件事，我們就會吃驚地發現，幾乎來自於所有方麵的力量都在觀察做這件事的方法。
在我們麵前，人們往往將他們的機遇、頭銜、官職和關係網偽裝隱藏起來，無論是作為學術權威，還是民選總統，或是參議員、教授和大律師，概莫例外，他們常把彼此間無關緊要的瑣事拿到桌麵上來談論，借以偽裝其真實名份。不管怎樣，在珍惜這些他們自認為是應得的名譽這一點上，這些做法都屬精明之舉。這位可悲的現實主義者一眼就能認清他的這些夥伴們，而他的夥伴也同樣了解他；正如在巴黎的警察局長走進一個舞廳，眾多滿身裝飾著鑽石，珠光寶氣的跳舞者們會立即退避三舍，盡可能使自己顯得不那麽引人注目，或者在局長從他們麵前經過時，立即向他顯露出一種可憐的表情。
行為方式因為它們標誌著真正的力量而引人注目。一個堅信自己觀點的人總是表現得豁達，知足常樂，這一點每個人都會從他們的行為方式中讀出一二。你不能通過訓練使某人立竿見影地具備一種氣質和行為方式，除非那種行為方式就是他天性的自然流露。人的本性永遠高於生活現實。為某種自私目的所做的事在人們眼中透露出功利性；為無私至愛所奉獻的一切，則永遠洋溢著愛的溫馨。古往今來都是如此。一個人應該每天都飽含熱情地投入新的生活。
我曾經為一些事情專門拜訪過一個人，此人是在陰暗寒冷的地方做這些事的。就人生而言，點滴正直、誠實的品質要勝過任何輝煌的成就。人的表象——行為方式具有如此深遠的內在根源，以至於你最親密的伴侶都會在不知不覺中變化著。不僅是他的形象變得更高大，實際上，正是安心靜思才豐富了他的思想，而且他周圍的所有東西都成為造就他高尚品質的有用之物。如果房主人是由於來自某方麵的壓力而被迫搬進這幢房子的，那麽，這幢房子無論多寬敞，它的庭院無論如何美麗，都是毫無意義的——你的一切很快將走到盡頭：除非這個人是泰然自若、豁達樂觀和深居簡出的人，一位衣著樸素的普通人沉穩、高興地坐在那兒，就如同古埃及巨大的獅身人麵像一樣，令人驚歎。
既非亞裏士多德，亦非萊布尼茲、朱尼厄斯和商博良確立了這些比梵語還古老的語法規則，他們這些人雖然不懂英語，卻可以讀懂這些語言背後的東西。當人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他們彼此都按照對方的尺度交流——甚至每一次目光的相遇都是如此。令人狐疑的是：他們在使用這種語言彼此交流各自的能力和意向之前，是如何獲得這種知識的？人們可能會說，他們演講的說服力並不在於他們說什麽，換言之，人們並不是被他們論辯的內容所征服，而是被他們的個性特點、身份地位和著作及成就所征服。
真正有豐富思想底蘊的人一般會先靜靜地傾聽別人的發言，而他們一旦發言，他們講的每一句話都將贏得滿堂喝彩。與之相反，另外一種人總是習慣於不停地大聲與人論辯，但他們的觀點常常被別人嘲笑，直到後來，這種觀點被一些權威人士所接受，情況才開始改變；接下來，便開始在傳媒中宣傳他們的主張。
依靠自己的能力是我們成就事業的基礎，因為它是我們的能力不被過分揮霍浪費掉的重要保障。在這個國家裏，學校教育是全麵普及的，我們廣泛地接受著各種文化，有大量的機會去閱讀、寫作和表達自己的情感。我們通常把自認為高尚的東西融進詩歌和演講，以求將其弘揚光大，而不是直接把它應用到生活中。這與人的年齡和經曆有關，隻有那些飽經生活滄桑的人，才能對生活有感而發——“無論如何要認識你自己，要認識你所經曆的生活，這通常具有重大的價值。”
請相信，當一個人不寫詩時，那些本可孕育出偉大詩作的體驗和靈感，在他身上就將以另外一種渠道表達出來；當詩人們除自己的詩行外沒有任何充滿詩情畫意的東西時，他們就把詩融進自己的形體和行為方式。雅可比曾經指出：“當一個人已經充分表達了他的思想時，他所擁有的精神財富卻沒絲毫的損失。”人們可能會說，當有人在生活中產生某種體驗和感受禁不住要說出來的時候，我們的原則是：幫助他，讓他說出來。當一個人向別人闡述他的思想時，他也就是在闡述他個人本身；但是，當人企圖把完整的思想拆開來逐一向人們解說時，他就使其訛用而變得不準確了。社會是一個大舞台，各種行為方式就是這個舞台上的一幕幕演出。小說是一種文學創作形式，小說也是人類行為方式的日誌或記錄，而這些小說的意義源於這樣的事實：這些小說家們觸及生活的表層，並且認為這才是值得他們花工夫認真處理的生活層麵。現在的小說往往是千篇一律，千人一麵，雷同相似，並且語言往往也是極為粗俗的。它通過描繪少男少女的浪漫生活將我們引入到對一種自私的利益和價值的追求。
這些故事的情節通常是：少男出生於一個卑微的家庭，長大後，經過個人奮鬥，取得了很高的社會地位。他一直在追尋美麗的妻子和價值連城的古城堡，而整個故事情節的設計是讓他實現一個或全部目標。我們懷著深深的同情感去讀這些小說。漸漸地，他的社會地位不斷升高，直到最後，個人的目標達到了，結婚日期也確定下來。我們又隨歡慶的隊伍來到他的新房，門口還掛著橫幅，當洞房的門在我們眼前砰然關上的時候，我們這些可憐的讀者被留在了寒冷的門外。所有這些情節絲毫沒有在思想觀念和修養美德方麵滋養每個讀者。
盡管如此，這些小說還可大行其道，根本原因在於它的即時性，在這方麵它可以說是大獲全勝。相反，曆史上的英雄們的軼聞卻給我們以戰勝困難的勇氣，增強我們的道德修養。小說也可以像《聖經》一樣發揮巨大的、積極的社會作用，隻要它們展示給人們的是最好的社會生活側麵，解讀的是善良、正直、真誠。這是對友誼概念的一種法國式的闡釋，一種積極的理解。隻有真誠才能在我們之間建立起最緊密的關係。這也正是所有好小說的魅力所在，而這實際上是曆史事件的魅力。
曆史上，這些英雄們之間從一開始就能彼此相互理解，以誠相待，形成了穩固的信任關係。彼此對對方的感受以及相互談論的都是高尚而有趣的東西，我無需經常與他見麵、交談或寫信，一切均在默契之中；我也無需刻意去加深他對我的印象，或是寄去引起他回憶的紀念品；我信任他就如同信任自己，如果他也如此這般地做，我知道那是完全正常的。
在我所遇到或注意到的所有一流社會成員中，更多談論的都是有用的問題，仿佛社會上的所有障礙物和畸變物都已被整肅消除。他們完全隱瞞了什麽？他們又極力展示了什麽呢？純樸的人與高尚的人之間總是心有靈犀，他們往往一見如故，並且在個人才能和技藝之外的話題上交流對話。因為，這不是一個人擁有什麽天賦和才能的問題，而是他如何擁有和表現他的天賦和才能的問題。我堅信這樣的道理：人隻有在自己先站起來之後，這個世界才有可能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