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兄世勳書
弟迭遭慈親大故,餘孽尚未全消,以致銷假抵京,困難叢集一身。蓋緣皇上急欲變法圖強,擢用康有為、梁啟超等一班維新之士佐治改革,康、梁遂設立保皇黨以資號召。知餘統練新軍,誘引入黨,密奏皇上,將餘破格超升,授為候補恃郎。餘思保皇本為臣下之天職,慨允入黨。其黨綱以革除腐敗老臣,施行維新政策為宗旨。不料太後在頤和園得此消息,立召榮相並滿漢大臣商議,欲廢皇上為庶人,另立端王之子載濤以承大統。事機不密,為康、梁所探悉,急奏皇上,降密旨命餘提兵圍困頤和園,將太後軟禁,榮祿等一班奸黨一律逮捕監禁。
弟接旨後,頗覺進退兩難:不奉詔是欺君逆旨;若提兵軟禁太後,是助君為不孝;逮捕榮相,是以怨報德。自問天良,弟無榮相特保,安有今日之勢位?若派他人殺之囚之,我可不問;由我督兵捕之,揆之天理人情,均嫌不合。此中委曲,後世明眼人自能諒之。
弟彷徨終夜,此種重大機密又不能與幕友磋商,直至天明,決意提兵入京,見機而行。及抵京師,屯兵城外,孑身入宮。麵見皇上,授餘密詔,捕拿太後羽黨。榮相係慈禧內侄,故列首名。餘隻得唯唯而退。
行近宮門,正遇榮相入宮,攔路問餘帶兵來此何事,弟被逼辭窮,隻能以實情詳告。榮相立帶弟入頤和園麵奏太後,此非弟之賣君求榮,實緣榮相是餘恩師,遂使忠君之心被天良所戰勝,斷送維新六君子之生命,弟之過也。
皇上遂遭幽居。榮相入京掌理朝政,保弟護理直督兼北洋大臣。但弟資格太淺,斷無真除之望。如此反複圖功,必受後世之唾罵;若然拘囚太後,後世又將責弟助君為不孝也。
譯文
我連續經曆兩位慈愛的母親去世,因為殘存的國內外惡勢力還沒有完全除去,以致請假期滿回到京城後,各種困難匯集到我一個人身上,弄得我真是焦頭爛額。大概的情況是皇上急於想通過變法來使國家達到強盛,提拔任用了康有為、梁啟超等一幫維新的人士幫他改革政治和各項製度,康有為、梁啟超這些人於是建立了保皇黨來作為號召別人的工具。他們知道我在統領操練新的部隊,於是就誘引我加入保皇黨,暗地裏奏明皇上,把我破格提拔,任命為候補侍郎。我想,保護皇上本來就是作為臣子的天職,於是十分痛快地答應了他們,加入了保皇黨。保皇黨的黨綱以革除腐敗的老臣,施行維新政策作為宗旨。哪裏料到慈禧太後在頤和園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立即召見榮祿中堂和一些滿漢大臣商議,想把皇上廢掉,貶其為庶民,另立端王之子載濤為皇帝以繼承大統。沒想到這件事籌劃得不周密,被康有為、梁啟超這些人打探到消息,他們趕緊奏請皇上,皇上下了密旨命令我率領軍隊包圍頤和園,把慈禧太後軟禁起來,將榮祿等一幫同夥也一律逮捕監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