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大兒書
字諭大兒。閱爾十二月十日所發家稟，知爾母忽發牙痛，諸藥罔效，諒係常用火爐，致牙部受熱，偶至戶外，又被寒風所襲，以致鬱火被寒氣所包，遂使治寒則發熱痛，治熱則發寒痛。前年餘在津署，曾患此症，旋用薄荷二錢，入瓷壺中以沸水泡之，帶熱耐痛飲之，飲盡，牙痛立止。見信後如未告愈，即依此法治之。薄荷主發散，服之有利無弊，盡可放膽試服，其效如神。
爾自知弱於悟性，強於讀性，擬聘德人教授英、德兩國語言文字。當今外交需才，練習英、德文，誠屬當務之急。唯爾之中文尚未能粹，亦宜從師兼習。蓋中國人當以中文為根底，引用繁多，若文理不通，難登大雅之堂，非比碧眼兒，隨時隨地，可用蟹行文字裁答也。今日仕途中所目為人才者，必須學貫中西，才通今古，方足為當世所器重。若僅通西國語言文字，隻能作洋行買辦，於洋關寫字，何足道哉！爾自知悟性不佳，厭習中文，殊不知火到功深，自能豁然貫通。隻須多讀多作，則握筆時自有巧思至，筆下仿佛有神助者。爾其勉諸，毋忘庭訓。中學通順後，當資送爾赴德留學，以成爾誌也。
譯文
寫信告訴大兒子。讀了你十二月十日所發的告訴家裏情況的信，得知你的母親忽然牙痛病發作，用了各種各樣的藥，都沒有什麽療效，想必是經常用火爐子，致使牙部受熱，又偶然到了戶外，被外麵的寒風所侵襲，才致使陽氣鬱結化火而被寒氣所包，於是才有了這個麻煩情況：治內寒吧，就會形成發熱疼痛；治熱證，就會引發內寒疼痛。前年我在天津署府時，曾經患上過這樣的症狀，患病後立即用了薄荷二錢，在瓷器壺中用沸水泡開它，帶著熱氣忍著疼痛一口氣灌下去，喝完了，牙痛馬上就好了。見到我這封信後，如果你母親的牙痛病還沒有好，就依照我這個方法治療。薄荷這種中藥藥性是把內熱散出去，服了它有好處沒有壞處，完全可以放心大膽地試一試，它的效果很神奇的。
你知道自己在理解和分析事物能力方麵比較薄弱，閱讀方麵比較有能力，並打算聘請德國人教授你英、德兩國語言文字。如今我國外交方麵需要有才能的人，學習英文和德文實在是當務之急。隻是你的中文尚沒能夠學得精通，也應該跟隨老師一並學習。作為一個中國人，應該以中文作為其事業或學術的基礎，寫文章時中國人引用甚多，如果在詞句和內容方麵都行不通，就難登大雅之堂，不比西方人可以隨時隨地用那些像螃蟹行走著的字母文字作書答複。我看現在當官的這些人重視的人才，必須學問上貫通中西，才能上通古今，才足以承擔起現在的重任，被朝廷所器重。如果隻通曉西方諸國的語言文字，這些人隻能去做洋行的買辦，或隻能去通商口岸設立的海關寫外國字，有什麽值得稱道的呢？你自己知道對事物的理解和分析能力不是太好，厭惡學習中文，殊不知火候到了，功夫就會很深，自然而然就能豁然開朗，融會貫通。隻要你多讀書多寫作，那麽寫文章時就會有巧妙的創造構思來到，筆下仿佛有神助一般。你要勤奮努力，不要忘記了父親的教誨。中文學得貫通順暢，文章沒有邏輯或語法上的毛病後，我會資助你送你到德國去留學，來成就你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