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立:梁啟超論人生

第264章 文學的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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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曉得時代思潮,最好是看他的文學。歐洲文學,講到波瀾壯闊,在前則有文藝複興時期,在後則推十九世紀。兩者同是思想解放的產物,但氣像卻有點根本不同之處。前者偏於樂觀,後者偏於悲觀,前者多春氣,後者多秋氣。前者當文明萌茁之時,覺得前途希望汪洋無際,後者當文明爛熟之後,覺得樣樣都試過了,都看透了,卻是無一而可。

我如今且簡單講幾句。百年來的思潮和文學印證出來:十九世紀的文學,大約前半期可稱為浪漫忒派(即感想派)全盛時代,後半期可稱為自然派(即寫實派)全盛時代。浪漫忒派承古典派極敝之後,崛然而起,斥摹仿,貴創造,破形式,縱感情,恰與當時唯心派的哲學和政治上生計上的自由主義同一趨向,萬事皆尚新奇,總要憑主觀的想像力描出些新境界新人物,要令讀者跳出現實界的圈子外,生一種精神交替的作用。當時思想初解放,人人覺得個性發展可以絕無限製,夢想一種別開生麵完全美滿的生活。他們的詩家,有點和我國的李太白一樣,遊心物表,塊然自樂;他們的小說,每部多有一個主人翁,這主人翁就是作者自己寫照,性格和生活總是與尋常人不同。好寫理想的武士表英雄萬能,好寫理想的美人表戀愛神聖,結果全落空想,和現在的實生活渺不相涉了。到十九世紀中葉,文學霸權,就漸漸移到自然派手裏來。

《歐遊心影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