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立:梁啟超論人生

第265章 今之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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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一編餘數年來所為文,將匯而布之。餘曰:惡,惡可!

吾輩之為文,豈其欲藏之名山,俟諸百世之後也,應於時勢,發其胸中所欲言。然時勢逝而不留者也,轉瞬之間,悉為芻狗。況今日天下大局日接日急,如轉巨石於危崖,變異之速,匪翼可喻。今日一年之變,率視前此一世紀猶或過之,故今之為文,隻能以被之報章,供一歲數月之道鐸而已,過其時,則以覆瓿焉可也。雖泰西鴻哲之著述,皆當以此法讀之,而況乎末學膚受如鄙人者,偶有論述,不過演師友之口說,拾西哲餘唾,寄他人之腦之舌於我筆端而已。而世之君子,或獎借之,謬以廁於作者之林,非直鄙人之慚,抑亦一國之恥也。昔揚子雲,每著一篇,悔其少作。若鄙人者,無藏山傳世之誌,行吾心之所安,固靡所雲悔。雖然,以吾數年來之思想,已不知變化流轉幾許次,每數月前之文,閱數月後讀之,已自覺期期以為不可,況乃丙申、丁酉間之作,至今偶一檢視,輒欲作嘔,否亦汗流浹背矣。一二年後視今日之文,亦當若是,烏可複以此戔戔者為梨棗劫也!擎一曰:“雖然,先生之文公於世者,抑已大半矣。縱自以為不可,而此物之存在人間者,亦既不可得削,不可得灑,而其言亦皆適於彼時勢之言也。中國之進步亦緩矣,先生所謂芻狗者,豈遂不足以為此數年之用?用零篇斷簡,散見報紙,或欲求而未得見,或既見而不獲存,國民以此相憾者亦多矣。先生之所以委身於文界,欲普及思想,為國民前途有所盡也。使天下學者多憾之,柱等實屍其咎矣,亦豈先生之誌哉?”餘重違其言,且自念最錄此以比較數年來思想之進退,用此自鞭策,計亦良得,遂頷焉。擎一乞自序,草此歸之。

西哲恒言:“謬見者,真理之母也。”是編或亦可為他日新學界真理之母乎?吾以是解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