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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玉出生那一天,秋高气爽。他们家屋前的柿子树大红灯笼高高挂,屋后的猕猴桃和四季柚枝枝丫丫果实累累,屋顶还有几只喜鹊在叽叽喳喳。
作为那个月份里小镇新添人口中唯一的女孩,慈眉善目的接生婆面色逢春,双手捧着刚出娘胎的小肉球,喜滋滋地告诉主家:是个闺女。
久候在旁的颜祖母一听,浑身一激灵,眼底即将奔腾的马,当场变成瘫痪在她心头的骡子,她老人家心急火燎,亲自动手当场验明小肉球真身,亲眼确定是个丫头无疑。
颜祖母受不了这个打击,失魂落魄地一头冲进院子里,嗷的一嗓子吓跑了正在吃食的小黄狗。得知消息的颜祖父也受不了这个打击,转身跑到山上的祖坟地里号啕大哭,哭到天黑才被人劝下来。
下山之后,颜祖父的灵魂实在无处安放,夜不停蹄去找亲家。外公在听颜祖父“报喜”的过程中,不知是眉头不小心皱了一下,还是嘴角无意中动了一下,反正外公肯定是某个表情发挥得不够好,直接导致颜祖父当场大怒,掀桌子,动手打人。
颜祖父对外公发起进攻的理由特别优秀(贼喊捉贼):我家生了个孙女,我看你像是不太喜欢我家孙女的样子,我怎么能容忍你们不喜欢我孙女……
1986年,出生在这种自以为有皇位要继承的人家,颜如玉连呼吸都是罪。
颜家生活的这个小镇,依山靠海,地处浙南,有好吃的海鲜、宜人的亚热带气候,还有一颗颗活络的经商大脑和无数生产皮具、服装、食品的大小作坊。
在颜如玉出生之前,她的父亲不仅是村里管着大小账务的会计,还独家开办了方圆百里最大的私人砖窑厂,经济实力能够碾压普通农民十几条街。
20世纪80年代,别人家时不时青黄不接,偶尔需要去海边捞鱼摸虾凑温饱,颜老板家院子里常年挂着风干的香肠腊肉大火腿,大大小小的鱼干虾干像晾衣服一样串满横一道竖一道的晾衣绳。时常有讨饭的路过他家大门口时趁人不备顺走颜家狗食盆里的肉骨头。
颜如玉出生之后,颜老板更忙了,一边要为财富奔波,一边还要悄咪咪地物色能帮他生出继承人的凡间妙女子。被他看中的妙女子也是人,也吃五谷杂粮,自然需要费心费财费时间去维护。
彩旗飘了红旗不倒,丈夫被人霸占,颜如玉的母亲,这个当年全村最漂亮的女人,脑袋一抽,既不敢痛恨跟她抢老公的女人,也没胆埋怨支持儿子找外遇的公婆,她将满腔怨愤悉数发在自己亲生女儿头上……
打和骂是一般受虐待小孩的家常便饭,这碗饭颜如玉吃得特别早。她不到十个月的时候,就开始正式挨揍,母亲一把将闹着要喝奶的她从**提起来,直接送到厨房正在煮红薯的土灶锅盖上。锅里的红薯咕嘟咕嘟,小孩子的屁股刚挨上去,立即像被厨师活煎的鱼,连滚带爬一头栽到地上。
一个院子生活着老中小三代,全是骨肉至亲,没人愿意朝地上摔得满脸鲜血哇哇乱爬的女娃娃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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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和肉体没人在乎,物质上就更加身不由己了。颜如玉在十岁之前,可以跟家人一起上桌吃饭。但她心里得有个数,她的筷子不能随便伸,鸡蛋以上的荤菜不能碰。如果触犯,轻则马上有人夺她筷子,或者直接将那盆菜端走,重则干脆一筷子敲在她脑袋上。一切全凭长辈心情。
久而久之,颜如玉不得不自觉。
另外,关于吃饭这件事,所有人当中,要数颜老板的策略最完美无缺。到了饭点,一家人齐齐整整上桌了,他嘴角抽筋:“颜如玉,去买瓶酒回来。”
颜如玉朝她亲爹的酒柜看一眼:“不是还有很多酒吗?”
“再去买一瓶,我就想喝新买的,你去那个什么什么地方,给我买瓶什么什么样的……”
颜如玉不敢造次,爬下桌出发买酒去了。
等她回来,全家吃饱喝足,连黄狗都肚滚腰圆。
颜老板在外面找的妙女子到底没能给颜家生出个什么来,所以颜如玉后来的一妹一弟,跟她同父同母。
虽然妹妹也是女孩子,但全家上下一致认为二小姐命好,因为一个两眼贼光直冒的江湖散仙根据八字和面相测出二小姐是能给颜家带来大福的人,后面的弟弟也是二小姐招来的,所以妹妹在颜家的地位待遇跟姐姐是云泥之别。
颜如玉手臂上种痘子的疤痕旁边有一块大疤,就是当年跟妹妹抢玉米棒被她妈瞧见,一把抓起水果刀给戳的。
垃圾桶里长大的孩子,跟河底淤泥下一尘不染的莲花不一样。莲花要是有手有脚有思想,它们不一定会喜欢从那种乌漆麻黑的地方出来。
虽有古话说老天有眼,但高高在上的老天爷有时候真不够神清目明。颜如玉的处境已经够糟糕了,居然还让她长得像根海带,黑黑瘦瘦的一长条,小鼻子小嘴一脸菜色。而妹妹不仅被全家捧为公主,长相也仙。
漂亮妹妹一日三餐回家吃,零花钱一天50元。颜如玉住校,一个月家里给40块。尽管缺吃少喝经常连“女生面包”都买不起,尽管每次回家要学杂费,大人总喜欢将钱扔到地上让她捡。至少,她有了读书机会,而且一直读到幼师毕业。
对于女人来说,一丑能生万古愁。
2000年初,外界竞争瞬息万变,加上自身的质量和管理都存在巨大漏洞,颜老板的生意钻进了死胡同,拨来拨去没法调头。
同时,乘着改革春风,当地各路土豪如雨后春笋,颜老板走出去,就跟苍茫大地上的野草一般,已经没有任何人再拿当年看财神爷似的倾慕眼神崇拜他。
这种落差让颜老板痛不欲生,他爱上了每顿都要灌几口,喝醉后,跑到外面跟人小打小闹天天有,大打大闹三六九。
镇上有户张姓人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家大业大,堪称全镇首富。张首富有个儿子,其貌不扬,哑巴,没上过学,比颜如玉大两岁。
颜祖母不知花了多长时间,耍了多少手段,总之,她跟张首富的太太成了朋友。混熟之后,这个没脸没皮的祖母开始积极往外推销自己的孙女:长相虽一般,但读过书啊,以后后代准教得好。
物以类聚这种话不是白说的,张太太贵为首富的太太,狗仗钱势,自命清高,她提出的要求是,如果想让颜如玉嫁进她家门,就得让她哑巴儿子“试用”几个月。
这种无耻无羞的事,颜祖母一口答应。条件一是要一笔不菲的真金白银。条件二是要求张首富生意上提点颜老板,有肉大家吃,让颜家东山再起。
颜祖母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儿子和儿媳。颜老板一听,当天就提着酒去张家认亲。
通过妹妹口中得知自己要被人“试用”的颜如玉,心头绝望中燃起一把火,她找自己的母亲。“虎毒还不食子呢,这种丢人的事我不做!你们谁想嫁给他,谁陪他睡去!”
颜太太的回答简洁明了:“你要是不想去,可以去死。我女儿又不是只有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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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玉一个人跑到大海边,从天黑,坐到东方露出曙光。
匆匆忙忙的海蟹们整夜在她身边奔走,不知道它们在忙些什么?迎着日出,跳跳鱼在海面上窜来窜去,也不知道它们在兴奋些什么?
这一年,颜如玉18岁,刚刚拿到人生中第一张身份证。同时幼师毕业。
正式预备将颜如玉往张家送的那晚,颜老板伙同颜祖父喝得脸红脖子粗,两个黑脸公仔,一边昧着良心大倒苦水感叹时艰,一边极尽措词夸赞张家有钱有势,要颜如玉日后苟富贵勿相忘。
颜太太一边抹泪一边训斥她从未施舍过半毫米母爱的大女儿,“看把你爸你爷爷给心疼的,你要但凡还有点良心,今晚自己主动过去。”
颜如玉决定自己主动“去”。她推出家里一辆摩托车。
冷风吹一路,她也哭一路。
书上说,人的命运就像天上飘落的雪花,它们原本都是洁白无瑕,落在何处却不能自由选择。
可她今天就想彻彻底底选择一回。一条道分两头,张家在左,车站在右,颜如玉风驰电掣拣了条小路向右。
第一次从垃圾桶里爬出来寻求新生,颜如玉既紧张又激动,握着车把的手心全是汗,开到一段浓雾弥漫没有路灯的漆黑山路时,她一头撞上了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越野车。
颜如玉摔得眼冒金星。
原本熄火的越野车里钻出一个人——颜家所在那个村的村主任,姓王。(王主任这个人物也是真实的,我听颜姑娘讲她抑郁的前半生时,耳朵一直想拒绝收听,太不美好了。直到这位村主任出场,她两眼才冒光,我也终于觉得如释重负。)
王主任大晚上把车开到这犄角旮旯干啥的呢?
隔壁老王带着情人出来幽会呢。人家刚起劲,就被颜如玉给撞开了。
颜如玉摔得鼻血直流,主任的情人衣冠不整跳下车替她清理,还弄了团棉花塞在她鼻孔里。借着塞棉花的工夫,颜如玉看清主任的情人居然是他们村赤脚医生的老婆。
王主任根本不在乎这根黑瘦细长、身板发育不良、一脸鼻涕眼泪的小海带看到了什么。他年轻时当过特种兵,退役多年还壮得像头宝刀未老的狮子,嗓门尤其大,像门迫击炮,属于那种天生适合发号施令的男人。
迫击炮开口:“这么晚走小道干吗去?”
颜如玉不吭声。
迫击炮压低嗓门再问:“找小情人约会?”
赤脚医生的老婆拉了拉主任衣角:“颜家跟张家那个事儿,今晚……”
迫击炮轰隆一声炸了:“赶紧跑!要不要我送?身上带钱了吗?”
颜如玉眼泪直掉,她身上揣了些钱,也带了证件。最终主任死活又塞给她800块,把他情人的外套和车里一包火腿肠一并给了颜如玉。还教她尽可能往大城市跑,最好能直接跑去北京上海。只是,千万不要出去“卖”啊,你长得不好看,卖不出好价钱,你这一款,适合找个好端端的人过安稳日子。
好人不尽好,坏人不尽坏。主任这个人,不需要从道德层面去评判他。颜如玉说起他的时候,笑得眉目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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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早不如赶巧,颜如玉到达车站的时候,刚好有一辆长途客车发往苏州。
这辆车原本应该是白班,因为出了故障修到深夜才走。
车子启动那一刻,颜如玉把脸埋在老王情人的外套里,全身颤抖。
再长的隧道都有尽头,涓流赴海,离开家乡,离开这些不曾对她有过点滴善意的亲人。从此她看山看水,要活成磐石还是蒲柳,全在她自己。
颜如玉的第一站到了苏州某个籍籍无名的小镇。她先前长期住校读书,生活要求不高,会照顾自己。为了安全,她跑到派出所附近去找房子。初次跟房东见面,寒暄不到几句,颜如玉海带般营养不良的外表和荷包羞涩的怯怯表情,令女房东红了眼圈。
原本说好的100块每月的小房间,房东主动降到50块每月。
女房东是位民警,她说:“我儿子在外地读大学,跟你差不多大,看到你,就像看到他。他在外面也一定有许多无奈的地方……”
她说她之所以坚定不移地留在苏州这么多年,全是因为这句话。房东阿姨那一瞬间楚楚动人的表情,让她愿意留在这个城市披荆斩棘,日后遇到任何困难任何奇葩时,她都能在心底生出几分勇气和体谅。
颜如玉做过许多工作,小费大学没毕业之前出来做暑期工时,和她成了同事。那是一家台资工厂,颜如玉在做报关,小费是办公室打杂的小菜鸟。
她俩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直到有一天,有个素质一般的经理,借着小费印错了文件的事,指着老实巴交的费姑娘破口大骂。小费吓一跳,她从没想过,在新中国的土地上,在我们蓬勃发展的家乡,居然有人敢指着她鼻子大吼:“等我们反攻进来的时候,你们就完蛋了……”
当时格子间职员很多,多数人选择缩着脑袋,该干啥干啥,不惹事。只有颜如玉,她原本抱着一摞文件要离开,听到叫骂声转身又回来了。
“别等了,老子现在就去举报你,你马上就要完蛋了!”她挥舞着胳膊划拉几下,完毕拉着小费就走。最终,她俩也没举报成。但老板也直接开除了这位口出狂言的经理。
小费从此视颜如玉为豪杰、女侠!
俩人关系好到至今,好到全家皆知。小姨的儿子举行婚礼时,他们那边有个风俗,接亲时要带一个八字吉利、父亲健在、品貌端庄的未婚女子前去搀扶新娘子上车——所以颜如玉被大姨给盯上了,一合计,她最合适,就带着一起出发去给超超结婚贡献力量。
回程的路上,高速堵得人人想长翅膀。我们那辆SUV旁边,停了一辆那种很高很长上面还罩着网的运牛货车。牛牛们大概也心急,哞哞直叫。
我们本来就堵得心焦,听一浪高过一浪的牛叫,还得忍受空气中的牛粪的味道,一个个被摧残得无精打采。
颜如玉跳下车,先是拎着一兜在小姨家洗干净的苹果,掂起脚尖一只牛发一个,一边发,一边客客气气地说:“来来来,累了吧,请你们吃苹果。”
有几只牛没分到苹果,她又拿了车上的桔子去分。但人家牛拒绝吃桔子。她只好爬到栏杆外面去拔草,一头牛一把,一边分配一边道歉:“不好意思啊,苹果不够了,吃点草吧。”
看着她妖精一样在大货车旁边乱转悠瞎嘀咕,我想起一句话:人生中有趣的事,一般都是不带功利的事。
吃到苹果和青草的牛牛们,如果会讲话,一定抢着跟颜如玉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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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姑娘是2005年离家的。至今十多个年头了。
这十几年中间的曲折她不愿意多讲,我们看到的都是向阳的一面。或者说,如今她愿意展现在人前的,是剥去黑暗过后的新生。
小费对她这些年的际遇略知一二。据说她来苏州之后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因为颜值不高,上司天天找她麻烦。活最多,钱最少,甚至连厕所都要她刷。为了能在陌生的异乡站稳脚,唯忍得身安,颜如玉夹着尾巴不敢反抗,人家不让她吃工作餐,她都能闭嘴保持沉默。
她结交的第一任男朋友,俩人才同居一个月,就被另一个单身的年轻女房东给撬了墙角。颜如玉头一晚哭天抢地,跟小三大打出手,结果被人家母女联手一起教训。第二天洗把脸,顶着被人打肿的黑眼圈又正常出门上班。
她初领驾照时,买了部二手小车练手,由于技术有限,把他们家楼下所有车都给吻过一遍,好多次她都在打给小费的电话里吸鼻子,理由无非是又被人骂了,又赔钱了……
没依没靠的女孩子,人前凶猛,人后脆得像块薯片。当然,这是当年的事了,现在人家车技溜着呢。
跌跌撞撞熬过开头几年,遇到小费的时候,她的日子已经走上正轨。
小费这人,平时看起来温柔无害,真要聊起来,她对任何社会现象都能说出一套独特的看法。她在备考公务员的时候,劝颜如玉也报名参加教育类的本科考试,原因是那个时候中华大地针对孩子的才艺培训正是千帆竞发的阶段,随着生活水平越来越高,人们将越来越看重孩子,未来的竞争就是各家各户孩子之间的竞争。
小费认为,颜如玉原本就是幼师毕业,一辈子浪费在外企太可惜了。不如考几个证,出来办才艺培训,自立门户做校长。这门生意,亏本的概率很低。
颜如玉权衡利弊,选择参考。后来,就有了现在拥有八家培训点的颜校长。
颜如玉名下有一套二百平方米带阁楼的大房子,和一辆凯迪拉克。至今未婚。
在外出第十个年头的时候,她回过一次家乡。当年的颜老板如今又老又凉。靠着四处打零工维持生活,原因是颜家尊贵的二小姐和小公子都不走正道,这俩当年被长辈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一个游离在男人中间享受人生。另一个偷鸡摸狗什么都干,至今已经几进宫。颜家长辈们的晚景在这俩货的努力下,“凄惨”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
当年的海带,也不知是女大十八变,还是原本没长开。颜如玉如今的脸和身段,要是当年那位老王见了,不知又会说什么。
离我家不足一千米的地方,有两家门靠门的孩子才艺培训班,其中一家就是颜如玉的。隔壁人家在门口发传单,积极拉拢生源。颜如玉不声不响,朝门口一站,一脸纯良,偶尔露齿一笑,隔壁一帮招生老师马上被她秒成路人甲乙丙丁。
颜祖母和颜祖父如今仍旧健在。颜如玉逢年过节会往家里打钱寄物,出手阔绰。我听过她给她妈妈打电话,语气之温柔,态度之乖巧,完全不像个受尽原生家庭委屈的人。
颜如玉曾经分析自己的心路历程给小费听:“有次我跟你们一起吃海鲜,你们都拉肚子,就我好好的,无病无灾。那会儿我特别感激我妈,我肠胃好,一定是她在我出生的时候让我喝了初乳。我妈肠胃也好,遗传自她也说不定。
“我妹妹小时候其实不坏。有一次她让我看一眼她养的小狗,我偏不看。她求我,我说‘看一眼一块钱’,她居然给了我十块钱。我看了十眼。
“其实我爸也没什么好恨的。积德无人见,行恶有天知,他一辈子没做好人,所以他先前发财,后来老天又把他的钱收走了。他已经得到惩罚了。
“我弟弟小时候特别天真无邪,他跟人抢东西,抢不过人家,就出主意说,大家都盯着一只癞蛤蟆看,谁先被吓死东西就归谁。”
……
颜如玉的音调稳重又温柔,眉眼如丝。
其实不一定是一点不恨,是她明白,恨别人,苦自己。
只有一句话可以总结她:深山的鹿,不知归处,万般皆苦,全靠自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