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微弱,白幔飄垂。
不知什麽時候起,李存勖發現自己又獨自走入了晉陽宮停靈的正殿。他閉上眼睛,將臉貼在冰涼的棺槨外,伸手奮力扳動被無數木釘釘嚴的棺蓋。
那英偉雄邁、氣概非凡、對他溫慈異常的父親,那一度雄踞半個天下的晉王,那東征西殺四十年從未吃過敗仗的沙陀王,此刻,是不是正在裏麵安然睡眠?
再看我一眼,再和亞子說幾句話,告訴我以後的路,我一個人該怎麽走……在這個冷漠和艱險的人間,沒有誰能鍾愛我像你一樣,沒有誰能憐惜我如你那麽深沉。
“世子!”一個蒼老而尖銳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不用回頭,李存勖也知道這是父王生前最信任的河東監軍張承業。
“你怎麽會來?”李存勖一邊茫然地問他,一邊雙手用力地扳動棺蓋。
“世子這是在幹什麽?”因為數日痛哭,張承業的聲音有些喑啞。
“我想再看父王一眼。”李存勖哽咽不能言。
張承業張開雙臂,一把將李存勖抱住,歎道:“世子悲傷過度,心神有些不定了。逝者已經安心遠去,世子為什麽要去打擾他休息?晉王一生辛勤,鞍馬勞碌,日日要料理諸般政事和軍務,身心疲憊已極,現在,他好不容易得到安寧和休息,世子不應該去打擾他。”
李存勖茫然地點了點頭,垂下雙手。
“世子,下一步你打算如何處置?”張承業忽然問道。
“什麽如何處置?”李存勖仍舊昏頭脹腦,不知道自己究竟身置何處。
這是一場惡夢嗎?一夜之間,他最為依賴的人再也不能複生,再也不能回應他的呼喚……這到底是夢是真?為何他總也醒不來,在這個上下都是白色的殿中。
“晉陽危機重重,世子怎能坐以待斃?”張承業的聲音很惶急。
張承業聲音中的焦慮和沉重,令李存勖逐漸清醒:“危機重重?城中不是還有十三太保和四王叔李克寧嗎?有他們在,我有何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