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十八篇

第180章 論經史實錄不應無故懷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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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史傳世,江河不廢。曆代材智之士,籀讀有得,施之於用而見功效者,不勝僂指,然以考信自矜則寡。蓋經除今文、史除雜史而外,率皆實錄。實錄者,當時之記載也。其所根據,一為官吏之奏報,二為史臣所目擊,三為萬民所共聞,事之最可信者也。其有傳聞異辭而記載歧異,經後人之考定者(如司馬溫公《通鑒考異》之類),取舍有準,情偽自明,歧異之說,遂成定案,斯亦實錄之次也。

至若帝王初興之瑞象,語涉怪誕,於理必無,且非史臣所目擊,萬民所共聞,奏報之所有,自然乖於實錄。其或當時史臣,闕於記載,後人據私家著錄,掇拾成書,如史公作《史記》時,六國史記俱盡,蘇秦、張儀、魯仲連之語,皆據其自著之書,語雖非偽,然諸人自言其效,未免誇大,非事實所真有。以無國史,不得不據此乖於實錄之言耳。

後此宋祁《唐書》,好采小說,時吳縝已糾其繆矣。舍此以外,雖有曲筆,十約八九可信,斯實錄之所以可貴也。經史所載,除今文、雜史而外,大氐實錄,後人無容置喙。王充之徒,於古籍加以駁正,非駁辨經史正文,乃是正漢初諸儒說經之失當,與夫譏彈當時諸子所載之不合情理耳,非今人所謂懷疑也。劉知幾抱孤憤而作《史通》,據《竹書紀年》以疑《尚書》,不知《竹書》非當時之實錄,乃魏安釐王時追記商周之事。事隔千年,如何可信?據之立論,真所謂以不狂為狂矣。前人疑古,唯韓非為有特見。然法家之言,過於執滯,未為通方之論。

《難》篇論舜耕曆山,期年而畎畝正;漁於河濱,而漁者讓坻;陶於東夷,而器不苦窳,終以“當時堯安在”五字難之,謂聖人明察在上位,將使天下無奸,令耕漁不爭,陶器不窳,舜又何德而化?舜之救敗也,則是堯有失也。賢舜則去堯之明察,聖堯則去舜之德化,不可兩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