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十八篇

第183章 論經史實錄不應無故懷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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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有事實離奇,難於確然置信者,其故蓋由於實有其事,而描寫過甚。此類之事,如與大體無關,則存而不論可也。《史記?留侯傳》記高祖一見四皓,即懣然心服,廢立之舉,竟不果行。司馬溫公《通鑒》疑而不載,以為高祖暴亢,未必為畏憚四皓而止。又隱士之事,史乘亦多離奇。如《後漢書?嚴光傳》光以足加帝腹上,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帝坐甚急。《通鑒》載之甚略。餘謂高祖雖暴亢,顧生於七國,禮賢下士之風,知之有素,四皓高尚其事,今乃降心於惠帝,疑惠帝真是可輔之主,今即廢立,未必不貽後患,以故遂止,是亦情理之可通者。子陵之事,出於偶然,足加帝腹,恰值天文之變,史臣認為有關,遂致牽附,亦不能指為必無。以故史中諸事在疑信之間者,皆應存而不論,不應悍然生疑,以上斥疑古之非。

複次,今人以為史跡渺茫,求之於史,不如求之於器。器物有,即可證其必有,無則無從證其有無。餘謂,此拾歐洲考古學者之唾餘也。凡荒僻小國,素無史乘,歐洲人欲求之,不得不乞靈於古器。如史乘明白者,何必尋此迂道哉?即如西域三十六國,向無史乘,倘今人得其器物,則可資以為證耳。其次,已有史乘,而記載偶疏,有器物在,亦可補其未備。如列傳中世係、籍貫、曆官之類,史或疏略,碑版在,即可藉以補苴。然此究係小節,無關國家大體。且史乘所載,不下萬餘人,豈能人人盡為之考?研求曆史,須論大體,豈暇逐瑣屑之末務?況器物不能離史而自明。如器有秦、漢二字,知秦、漢二字之意義者,獨非史乘所詔示耶?如無史乘,亦無從知秦、漢二字為何語也。即如陝西出土之秦、漢瓦當,知陝西為秦、漢建都之地,乃史乘之力。據史乘,然後知瓦當為秦、漢之物,否則又何從知之?且離去史乘,每朝之曆年即不可知,徒信器物,僅如斷爛朝報,何從貫穿?以故,以史乘證器物則可,以器物疑史乘則不可。以器物作讀史之輔佐品則可,以器物作訂史之主要物則不可。如據之而疑信史,乃最愚之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