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相思无限恨:石评梅作品集

第42章 江新船上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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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号的清晨,我朦胧中被芗蘅唤醒,遂整理行装,至十时遂乘车到六码头上船至汉口。下了船我提了自己的提箱,上了江新船。慧文、永叔她们都住在二层舱,我同芗蘅住在三层舱中房舱六十六号,地方虽不大,但比较火车是很舒服。连日在湖北精神劳顿,异常困乏。芗蘅约我去汉口街上买点东西去。我想息一息,遂托她与我买浅蓝夏布。她走后我闭上房门,把床铺好,遂在床前一个小桌子上与我的朋友纫秋写信。下午二点钟的时光,船上的客人,已都搬来,人声嘈杂,我脑中不胜其烦嚣,只好伏在那五尺长的**觅梦中的生活去。

晚十时开船,芗蘅唤醒我,那时夜寒澈骨,我开了衣箱,找出我的围巾披上,遂同我们同学到甲板上去。现在船开了已有一点多钟,岸上明灯闪烁,映在碧苍的江水里,间有一二小划子在里面**漾着,依稀能看见竹笠蓑衣的渔翁。慢慢地离开汉口远了,灯光也减了,岸也远了,只留着一支般载着我们激**前途。我遂返房舱,在那黯淡的灯光下,与父亲写信,叙我今天的经过。

二十九号余醒已七时,昨晚在般上睡眠很安适,但精神倦甚,早餐亦未用,觉头晕目眩,心中万念起伏,欲睡弗能,遂找肖岩同我至甲板上眺望,只见云峰起伏,远山含烟,风平浪静,波纹如绉。我凭栏同肖岩谈故邻佳话,旁有一老人倾听,看他的样子,像个名刹的老僧。上午抵九江,卖磁器的很多,我们同学都提了钱包预备正式地贩货,我买了一尊观音像同几个洋妞妞。我下了二层舱见永叔的**堆满磁器,果盘啊,碗碟啊,弥勒佛像啊,我们每个人的磁器合拢来,不知能装几箱。

下午三时,小孤山已在望,在江心矗然而立,青翠如螺浮江上,临近楼阁始现,船绕其下,仰望清媚江山,其风景只可意想,不能笔描。芗蘅回舱取铜萧吹之,觉哀怨幽婉之情,萦绕水面,不绝如缕,舱外星斗争辉,江风萧瑟,只微波渺茫,浪花上下而已。晚九时抵安庆,买笔数支后,遂寐。

三十号早,我只觉凉风透窗而人,精神清爽,比昨日已大有兴致,梳洗后,略用早点,遂携芗蘅至甲板,眺望江心烟雾迷漫,朦胧中隐着轮晓日,风景殊佳。见宝珍拿着一本《花月痕》看,她已看完上册。我素闻这本书的名,但却未看过,乘此无聊中,遂向着宝珍借了,回到房舱里倒在**去看。下午到芜湖停船后,我才抛了《花月痕》,到甲板上来。这时人很多,因为安徽一师的学生也是赴南去参观,恰好这时也上船来,原来已有武高的同学二十余人。有女乞丐坐着大木盆要钱,木盆里面像家庭一样,年老的像祖母,中年的像母亲,睡着的像哥哥,母亲怀里抱着哺乳的小弟弟。我们看着很起了同情,争拿着铜子向她们的木盆里投去,有投准的,她们喜欢地赶快拿着放在沙锅里,有未投准的,她们急着向江心里乱抓。卧薪的一个铜子恰好投在睡在木盆里的哥哥,他陡然地哭起来!他祖母抱起他来向我们鞠躬,表示很感谢的意思。船开了,木盆也慢慢地划到岸那边去了,我们因为今天下午就到南京,所以赶快回舱去取拾行装。我并且继续看我的《花月痕》。两点钟到南京码头下船,仲鲁的皮包被刀子划破不说,一管自来水笔也不翼而飞了!南京的境象,地很辽阔,比较北京荒凉得多,但空气清鲜,树木林立,城市有乡村风致,比北京尘土迷目,车马嚣烦,自各有不同。我们乘着马车,走了约有七八里地,都是除了颓垣坏壁外,就是荒草萋萋,古木森森,别有一种的感慨发生。经过了东大农业试验场和东大女生寄宿舍,遂到督署新街华洋旅馆停车,收拾行装后,与东京和北京的朋友写几封信去告我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