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後,我感到京劇就有衰落的趨勢。其原因大概還在於為政治服務上,在這點上它有點要被評劇(建國前老北京有些看不起評劇,稱它為“蹦蹦”或“落子”)取代的趨勢。傳統上,倡優一體,藝人地位十分低下。解放後,抬高了藝人的地位,對他們說,你們是教育人民的。既然要教育人民就不能老演內容反動、情趣低下的戲,要編演新戲,新戲的主要任務就是配合當前政治。什麽藝術形式最適宜“配合”?就是比較簡單、沒有定型、發育尚不完善的藝術形式,評劇、還有曲藝(下麵再說)最適合。而有一百多年曆史,清末民初發展很完美的京劇就不行了。有四五百年曆史的昆曲,想都甭想。
解放後,百廢待興,實施的第一道法律卻是《婚姻法》(1950年5月),那時我上小學,還到大街上宣傳過《婚姻法》(主要是給過路人念)。評劇馬上就跟了上來,排了許多宣傳婚姻法的新戲,如《小女婿》《劉巧兒》《羅漢錢》等,反霸鬥爭時就排了《藝海深仇》。這些馬上唱紅,大街小巷都唱“我十九,他十一”(《小女婿》女主角楊香草的唱詞)。而京劇就配合不好,五十年代初京劇也排了一些寫階級鬥爭的戲如《江漢漁歌》《九件衣》等,都是古代題材的,這與在延安創作《逼上梁山》是一個路數,但北京人不接受,這些“現代戲”始終沒有紅起來,現今就是京劇界的人士恐怕知道的也不多了。
而評劇配合政治運動的戲則成功率很高,像上麵說的《小女婿》《劉巧兒》紅得簡直就像十年前尹相傑《纖夫的愛》。連蹬三輪的收工回家時也敞胸露懷、十分放鬆地唱“巧兒我自幼而許配趙家, 我和柱兒不認識怎能嫁他呀……”或“我十九,他十一,事事他都不懂的……”。那時的評戲除了旦角有好聽的唱段外,其他行當則少有華彩唱段,所以這些少不更事的小姑娘的訴說讓蹬車的老爺們兒唱也很滑稽,但車夫好像流動廣告,他們使得評戲紅上加紅。金少山當年就是這樣紅上加紅的,在他唱壓軸大戲之時,隻要他一上場(一般都在夜裏十點以後),劇場門大開,隨便進。門口等著拉晚座的洋車夫湧入,盡情欣賞如排山倒海式的金老板的高門大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