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春作品集:淚與笑

第28章 梁遇春:其他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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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麻雀及撲克

年假中我們這班“等是有家歸不得”的同學多半數是賭過錢的。這雖不是什麽好現象,然而我卻不為這件事替現在年輕人出訃聞,宣告他們的人格破產。我覺得打牌跟看電視一樣。花了一毛錢在鍾鼓樓看國產片《忠孝義節》,既會有裨於道德,坐車到真光看差不多每片都有的Do you believe love at first sight?同時在finis削麵的接吻,何曾是培養藝術趣味,但是亦不至於誨**。總之拉閑扯散,作些無聊之事,遣此有涯之生而已。

因為年假中走到好些地方,都碰著賭錢,所以引起我想到麻雀與撲克之比較。麻雀真是我們的國技,同美國的橄欖球,英國的足球一樣。近兩年來在災官的宴會上,學府的宿舍裏,同代表民意的新聞報紙上麵,都常聽到一種論調,就是:咱們中國人到底聰明,會發明麻雀,現在美國人也喜歡起來了。國立師範大學教授張耀翔先生在國內唯一的心理學雜誌上曾做過一篇讚美麻雀的好處的文章,洋洋千言,可惜我現在隻能記得張先生讚美麻雀理由的一個。他說麻雀牌的樣子合於golden section。區區對於雕刻是門外漢,這話對不對,不敢亂評。外國人真傻,什麽東西都要來向我們學。所謂大眼鏡他們學去了,中國精神文化他們也要偷去了。

美國人也知道中國藥的好處了。就是娛樂吧,打牌也要我們教他們才行。他們什麽都靠咱們這班聰明人,這真是Yellow man’s burden。可是奇怪的是玳瑁大眼鏡我們不用了,他們學去了,後來每個留學生回來臉上多有兩個大黑圈。羅素一班人讚美中國文化後,中國的知識階級也深覺得中國文化的高深微妙了。連外國人都打起麻雀來了,我們張教授自然不得不做篇麻雀頌了。中國藥的好處,美國人今日才知道,真是可惜,但是我們現在不應該來提倡一下吧?半開化的民圌族的模仿去,愚蠢的夷狄的讚美,本不值得注意的,然而我們的東西一經他們的品評,好像“一登龍門,聲價十倍”樣子,我們也來“重新估定價值”,在這裏也可看出古國人的虛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