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文同定期出版物幾乎可說是相依為命的。雖然小品文的開山老祖Montaigne是一個人住在圓塔裏靜靜地寫出無數對於人生微妙的觀察,去消遣他的宦海餘生,積成了一厚冊才拿來發表,但是小品文的發達是同定期出版物的盛行做正比例的。這自然是因為定期出版物篇幅有限,最宜於刊登短雋的小品文字,而小品文的衝淡閑逸也最合於定期出版物讀者的口味,因為他們多半是看倦了長而無味的正經書,才來拿定期出版物鬆散一下。所以在這集裏,我忽略了奸巧利詐的Bacon,恬靜自安的遺老Izaak Walton,古怪的Sir Thomas Browne同老實的Abraham Cowley雖然他們都是小品文的開國元勳,卻從Steele起手,因為大家都承認Steele的Tatle產是英國最先的定期出版物。中國近代的文壇豈不也是這樣嗎?有了《晨報副刊》,有了《語絲》,才有周作人先生的小品文字,魯迅先生的雜感。我隻希望中國將來的小品文也能有他們那麽美妙,在世界小品文裏麵能夠有一種帶著中國情調的小品文,這也許是我這樣不顧魯拙,翻譯這部小品文的一些動機吧!
現在要把這二十位作家約略他說幾句。在這二十位裏,四位是屬於十八世紀的,四位是屬於十九世紀的,其他那十二位作家現在都還健在。Steele豪爽英邁,大生一片俠心腸,所以他的作品是一往情深,懇摯無比的,他不會什麽修辭技巧,隻任他的熱情自然流露在字裏行間,他的性格是表現得萬分清楚,他的文章所以是那麽可愛也全因為他自己是個可喜的浪子。他的朋友Addison卻跟他很不同了。Addison溫文爾雅,他自己說他生平沒有接連著說三句話過,他的沉默,可想而知,他的小品文也是默默地將人生拿來仔細解剖,輕輕地把所得的結果放在讀者麵前。約翰生不是小品文名家,但是他有幾篇小品文是充滿了智慧同憐憫,《悲哀》這篇就是一個好例子。Goldsmith和Steele很相似,不過是更糊塗一點。他的《世界公民》The Citizen of the World是一部我百讀不厭的書。他的小品文不單是洋溢著真情同仁愛,並且是珠圓玉潤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