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又回到了起點,回到了蘇格蘭西南部,那裏還有一個對我的茶事業產生重要影響的人。我隻見過那個女人一次,那是在一個潮濕的秋日,在離戴安娜家不遠的地方。她叫阿尼·德奇·帕爾莫,曾是薇薇安·韋斯特伍德品牌的設計師。在經曆了一場可怕的車禍後,她改變了自己的生活。她從倫敦搬到了歐洲最大的藏傳佛教寺院——位於埃斯克代爾繆爾的三昧耶林。我不記得是誰最先把我介紹給阿尼·德奇的,我當時正在為《衛報》拍攝一部關於茶的電影。
寺院的住持會給每個和尚和尼姑分配一項任務,而阿尼·德奇的任務是放哨。她大部分時間都獨自住在寺院邊緣的一座石塔裏,她的工作是祈禱寺院裏的人得到保護。有人會給她送吃的,就放在門外。她不和任何人說話。她可以隨意離開居住的石塔,在長滿蕨類植物的綠地和潮濕的森林漫步,卻被要求必須保持沉默。沉默期可以持續數年,但也有例外。每年聖誕節,她都會去倫敦拜訪薇薇安和她的家人;她有時也會和我聊聊茶的話題,並通過信件繼續交流。
石塔裏的房間很小,她幾乎躺不下去,但裏麵有一個可以取暖的燒木頭的爐子,還有藏紅花地毯和靠墊。它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溫暖的小窩,而不是一間牢房。我們談起了獨處與逃避,她解釋說,許多人認為選擇過尼姑的生活是為了逃避嚴酷的現實。想到這裏,她笑了起來,嬌小的身體在橘黃色的長袍裏輕輕地搖晃著。她剃光了頭發,蒼白的臉上撲閃著一雙幽藍的眼睛。在一起喝茶的幾個小時裏,我們時常開懷大笑,但最讓她感到好笑的觀點是,獨處可能是一種逃避。她告訴我,世界上最難的事情就是麵對自己時不分心。我隻能開始想象。
我每天都有許多讓我分心的事情。我覺得自己幾乎沒有時間思考,而所有的思考都是有必要的。雖然我嚐試過,而且還在繼續這樣做,但我非常非常不擅長一動不動地坐著。寫這本書對我來說就是種折磨。阿尼·德奇是靜坐高手。幾十年來,她與自己和解了。如果有一個我可以形容為氣定神閑的人,那一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