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道斯泰因勳爵的府邸坐落在大岡特街直通的岡特廣場上,前一任皮特·克勞利爵士還在世時,瑞貝卡就去過那條街。透過欄杆和漆黑的樹林往廣場花園瞥過去,您能瞧見幾個苦悶的家庭女教師領著些麵無血色的小學生繞著一塊發黃的草坪散步,草坪中央是岡特勳爵的塑像——他在明登[1]打過仗,套著三根辮子的假發,不過穿得像個羅馬皇帝。
岡特府幾乎占據了廣場的一側。另外三側幾座高大宅院的氣色與喪偶老女人無異——外牆已經發黑,有的透著些紅,窗框是石青色的。如今那狹窄、礙眼的窗戶背後已經看不見什麽燈光了,門前再也沒有殷勤好客的跡象,沒有身穿花邊製服的用人恭候,也沒有小侍童舉著火把給客人引路,隻剩用來滅火的鐵製熄燭罩還留在台階上的幾盞燈旁。宅子門前掛銅牌的習慣蔓延到了廣場各處——某醫生診室、狄德爾塞克斯銀行西部支行和英歐教派重新聯合會等,卻都是一派慘淡的景象,就連斯泰因勳爵的府邸也好不到哪裏去。不過我隻見過前麵高大的圍牆,還有大門一旁粗糙的圓柱。有時一位老門房會往外瞥,他長著一張肥胖而沮喪的紅臉。視線越過高牆,還能望見閣樓和臥室的窗戶,以及現在已經沒有煙的煙囪。斯泰因勳爵目前住在那不勒斯,跟這淒涼的岡特廣場圍牆相比,他更欣賞海灣、卡普裏島和維蘇威火山的景色。
沿著新岡特街,朝著通往岡特馬房的方向走幾十米,就會看到一扇不起眼的後門,跟一般的馬廄門沒有什麽區別。這個地方是我的情報員小湯姆·伊夫斯帶我來的。他還說,這裏以前時不時會有小型廂式馬車在門前停下。“親王與珀迪塔[2]時常從那扇門出入,”他總是對我說,“瑪麗安那·克拉克[3]跟那位公爵也一起進去過。它通往斯泰因勳爵著名的私宅——先生,其中一間房是用象牙和白綢緞裝飾的,另一間用了烏木和黑絲絨;還有一間宴會廳布置成了龐貝古城薩魯斯特[4]府邸的樣子,房間裏的畫都由科斯威[5]所作——還有一間私人小廚房裏,所有的鍋都是銀的,所有的烤肉扡都是金的。”埃加利泰·奧爾良公爵[6]和斯泰因侯爵跟一位大人物[7]玩奧伯爾牌[8]並贏了他十萬鎊的那天晚上,公爵還在那兒烤過鷓鴣。這筆錢一半投進了法國大革命,另一半買下了侯爵頭銜和嘉德勳位——剩下的——雖然對每個人的私事都無所不曉的小湯姆·伊夫斯知道剩下這筆錢每一個子兒的去處,以及更多的其他細節,但它們與本書無關,就暫且不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