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西拉姆·多多遊行人間三部曲

走向自己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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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越是勇敢而誠懇地,堅持走向自己的深處,

我們越能回到一切人的所來之處,照見那個等無差別的本來麵目。

Dear Andy:

你知道嗎?在即將再次離開北京,繼續出發之前,我用了多年的電腦硬盤壞掉了,所有的資料都沒有存檔,朋友說每修複1G的資料,就要收費1000元,修複一個500G硬盤的錢,夠我在老家再買一間小房子的了,幹脆算了吧!

這幾天一直在努力回憶硬盤裏都有些什麽,盤點著我的損失,也盤點著我的回憶。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把所有雞零狗碎的日子通通扔給了電腦硬盤,而不是大腦的記憶體——細碎的念頭寫成了詩歌,冗長的思緒編成了文章,所到之處攝成了照片,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了電腦,日子將會被誰銘記?

甚至在硬盤壞了以後,我開始深深地懷疑,我是不是真的那樣子活過?歲月沒有立此存照,而那些見證者也早已遠去,1996年的我,需要1996年的他來證明,而他,又是否有跡可循?

於是,電腦硬盤的莫名壞掉,把所有的過去變得像一場大虛妄,據說有過的那些喜怒哀慟,大概也都不堪認取了吧。比遠山還要隱忍,比秋雲還要稀薄,我又何必再追問。如果在當時,在事情發生的當下,就能夠知道,一切都會在下一個瞬間變成虛妄,我們會不會不再計較,會不會更快樂些?我想會的。

就這樣,將一切歸零,輕身回到這個位於北印度的山城小鎮,坐在同一個窗前,對著同一片山嶺,提筆撰寫本月的專欄。你總是說我是幾位專欄作家裏最靠譜的,從來不用你催稿,總是第一個發來郵件。但其實我也並不是提筆就來的寫作機器,通常離交稿日還有十五天,就會開始焦慮。

說來奇怪,在成為雜誌的專欄作家之前,每月寫下的文字豈止這一兩千?可當被要求定期寫作,定期將種種見聞、種種感觸公之於眾時,卻變得搜腸刮肚,捉襟見肘了。這大抵再次確認了,我真不是一個好作家,缺乏職業創作力。而我,其實亦更寧願僅僅成為一名“生活家”,好好活,活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