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引言中提過,就某些層麵而言,以上所呈現的精神分析過程並不完全符合過去的典型。然而,理查的素料與我的詮釋,皆闡述了我在分析潛伏期與前青春期兒童時所使用的基本技巧原則。因此,我認為本書是《兒童精神分析》的續集,對於學習精神分析,特別是兒童分析的學生來說,應該有所幫助。事實上,這也是我出版此書的主要目的。
我在注記中一再指出,某些發展上的進步確實已經不複存在。我仍然認為這些進展相當具有價值,因為即使這些進展無法完全確立,仔細探究每個過程仍是分析師的主要工作之一。一項分析的整個過程必定包含了這些改變,即使是為期更長的分析過程也是如此。分析師唯有借著密切注意這些變動並且加以分析,才能夠達到修通的目的。也就是說,分析師不僅要詮釋新的素材細節,也要在新的領悟產生的當下處理焦慮內容與形式上的變化。
我會從一個角度來看這個短期分析所帶來的影響,那就是被害焦慮的減輕與內化過程和認同有關。借由分析與內在客體及摧毀衝動有關的焦慮,我得以一再地減輕理查的被害焦慮。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理查的進展與他和好客體之間的關係改善有所關聯,而我確信這基本上適用於每個案例,也能夠帶來持久而良好的轉變。我清楚地說明過,理查所愛的客體是理想的“淺藍色”母親,而他和分析師之間也有類似的關係。理想化必定與不同程度的被害感連結在一起;當理查與理想母親及分析師之關係的被害性質顯現出來時,就是分析有大幅進展的跡象。在分析理想化與被害感這兩種層麵的過程中,我也發現理查與母親的關係不完全是建立在理想化上;就某種程度而言,他對母親的信任與愛變得更為穩固。然而,被害焦慮與分裂過程也一再喚起理想化的需要。這些焦慮減輕之後,與母親這個原初好客體的關係就會更加穩定。再者,針對具有強烈偏執特質的俄狄浦斯情結所做的分析,讓他能夠更深切地感受到對父親的愛,這也再度減輕他對其他人的疑慮與被害焦慮;同時,他與父母之間的關係以及客體關係都有所改善。
這些轉變意味著理查已經更能夠麵對、控製和抵消他的摧毀衝動、嫉羨、貪婪與被害焦慮。這也代表他的自我已經較能接受超我,並且與之整合。另外一個強化自我的因素,是原本相當強烈的投射性認同與內射性認同在分析過程中逐漸減弱。理查對自己的天分以及好的人格特質愈來愈有自信,同樣強化了他的自我。這跟他對自己未來的性能力抱有更多希望,以及能夠釋放更多性器幻想都有關聯。
在本書一開始,我們會發現理查經常在摧毀衝動與愛的衝動之間掙紮,也飽受被害焦慮與憂鬱焦慮之苦。他每次玩玩具都以“災難”收場,顯示他有極度的不安全感。這樣的“災難”必定包含外在與內在世界的毀滅,也包含他自己的毀滅。他無法控製自己的貪婪、嫉羨和競爭性,而這些從他的王國圖畫中都可以看得出來。不論他原來的意圖為何,最後他所擁有的領土總是比其他人多。
這個情況隨著分析進行而有所改變。我先前提過,他的嫉羨、嫉妒與貪婪(在我看來,這些都是死之本能的表現)有所減輕的原因,是他逐漸能夠麵對並且整合他的摧毀衝動,這也跟他能夠發揮愛的能力有關,讓恨能夠被愛衝淡。因此,他更能夠包容別人與自己的缺點。與被害焦慮共存的罪疚感已經減輕,也意味著他的修複能力有所提升。事實上,他已經能夠將憂鬱心理位置修通到某一個程度。
他不再需要離開被摧毀的客體,反而對他們產生憐憫之心,這也是生之本能與愛的能力逐漸居於主導地位的象征。我先前提過,理查當時原本非常痛恨威脅英國的敵人,但後來卻能夠同情那些被摧毀的敵人。例如,他曾經對於柏林和慕尼黑所遭受的攻擊表示遺憾,也曾認同被擊沉的尤堅號。生之本能逐漸在兩種本能的融合中占上風,加上後來愛緩和了恨,促使他最終仍對未來持續接受分析抱持希望;即使分析過程相當痛苦,他在意識與潛意識上都知道分析對他來說至關重要。
盡管懷著怨恨、失落感與極大的焦慮,他對分析所抱持的希望以及與分析師維持良好關係的能力,都印證了我的觀點,那就是分析使他的內在好客體更為穩固,而內在安全感的提升也反映出生之本能逐漸在增強。我覺得雖然這個分析不完整,但它所帶來的這些改變似乎能夠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