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因文集(共4卷)

第二十一章 從早期焦慮討論俄狄浦斯情結 (194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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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借由上述這些方法在某些方麵維係對母親的愛,得以擁有一點點穩定性,也讓他的異性戀傾向得以發展到一個程度。但在他對母親的固著依戀中,顯然包含了很多焦慮和罪疚感。理查很熱愛他母親,但卻是以相當類似嬰兒的方式。他幾乎無法忍受她離開視線範圍,也沒有太多跡象顯示他對她發展出獨立而像男人的關係。他對其他女人的態度,雖然也不是真正獨立男人的樣子,但仍與他對母親熱切的愛,甚至是盲目的崇拜,形成強烈對比。他對其他女人的行為非常早熟,在某些方麵就像是成人的大情聖唐璜。他用各種方式討好女人,甚至是露骨的恭維。在此同時,卻又經常對女性不屑而嚴苛,並在女性因為他的恭維而開心時,覺得好笑。

我們在這裏看到他對女性兩種相反的態度,讓人想到弗洛伊德得出的一些結論。弗洛伊德描述有些男人有“精神性無能”(psychical impotence)的問題,也就是隻能在某些特定情境下有性能力。當論及這些人在“情欲感受中愛戀與肉欲的分裂”時,他說道:“這類人的愛的氛圍被分隔成兩半,就如藝術中描繪的,神聖的愛與褻瀆的(禽獸的)愛。所以他們對愛的人無法欲望,對欲望的人就無法愛。”(S.E. 11, p.183)

弗洛伊德的描述可模擬到理查對母親的態度上。他害怕而憎恨“性器”的母親,同時又對“**”母親保有愛與柔情。這種情感的分割,從他對母親與對其他女人截然不同的態度,就可明顯看出。雖然他對母親的性器欲望被強烈潛抑,讓他母親一直是被愛與仰慕的客體,但這些欲望可能在某種程度上轉到其他女人身上,這些女人就變成他批評和不屑的客體。她們代表“性器”母親,而他對性器的恐懼,和他想潛抑的欲望,就表現在他不屑這些引起他性器欲望的客體。

各種焦慮的匯集導致他固著和退化到“**母親”客體,其中最主要的焦慮便是理查恐懼母親的“裏麵”充滿了迫害者。“性器”母親對他而言就是與父親**的母親,也包含了“壞的”父親的性器——或者應該說是許多父親的性器。因此母親與父親形成對抗兒子的聯盟,並且懷有與他敵對的嬰兒。除此之外,他還焦慮自己的陰莖也是危險的器官,會傷害他摯愛的母親。

幹擾理查性器發展的焦慮跟他與內化父母的關係,密切相關。相對於他母親的“裏麵”是個危險的地方,他對自己的“裏麵”也有類似的感覺。在前麵段落裏,我們看到好母親(例如他所提的好的早餐食物),在他裏麵保護他,抵抗他父親,也就是在他胃裏“突出來的長長的骨頭”。母親保護他抵抗內化父親的這幅景象,讓理查相對也覺得必須抵抗父親,保護心底的母親形象,和受到內在怪獸的口腔與性器攻擊的母親。然而,最根本的是,他覺得她是受到自己的口腔施虐攻擊威脅。圖二顯示了壞男人(他父親、他哥哥跟他自己)將他母親壓製吞噬。這種恐懼來自於理查在內化母親的過程中,借由口腔施虐攻擊,將母親與母親的**摧毀(吞下),而產生的根本罪疚感。除此之外,他也在圖六中表達他對自己的肛門施虐攻擊的罪疚感,因為他指出了“恐怖的大東西”從鳥的身體掉出來。他在接受分析早期,開始畫帝國時,就已經明顯顯示他將自己的排泄物等同於黑色的希特勒—父親,因為在最早的圖畫中,理查說黑色代表他自己,但之後很快就決定紅色才代表他,而黑色代表他父親,之後他的圖畫就一直維持這樣的安排。他對圖五跟圖六的聯想,更進一步顯示了這樣將兩者視為相等的看法。在圖五中,黑色部分代表壞父親。在圖六裏,黑色則代表部分身體殘缺的鳥的體內,掉下來的“恐怖的大東西”。

理查恐懼自己的破壞性,相對也恐懼母親是會試圖報複的危險客體。張開鳥嘴的“恐怖大鳥”就是把自己的口腔施虐衝動投射母親身上。但光是理查被母親挫折的實際經驗並不足以讓他在心裏建立一個內在的、會吞噬他的可怕母親形象。圖六明顯顯示他覺得這“恐怖”的鳥—母親多麽危險。因為這隻沒有頭的鳥代表他自己,顯示他被危險母親和怪獸父親結合起來的敵人閹割的恐懼。除此之外,在內在情境裏,他感到被聯合起來的內化的“恐怖”鳥母親和怪獸父親所威脅。這些內在危險情境,才是導致他慮病跟被害恐懼的主要原因。

當理查在分析中變得能夠麵對自己的心理事實,了解他愛的客體也是他憎恨的客體,而淺藍色的母親、帶著皇冠的皇後,在他心裏跟有鳥嘴的恐怖大鳥密切關聯後,他也就能夠比較安全地在心底建立對母親的愛。他的愛的感覺與憎恨的感覺,變得比較能緊密連結,而他與母親的快樂經驗也不再跟挫折經驗遠遠分隔。他因此不再被迫一方麵如此強烈地理想化好的母親,另一方麵又要建造出這麽恐怖的壞母親形象。當他容許自己將母親的兩麵融合在一起時,就表示壞的那一麵可以被好的那一麵緩和。而這個比較安全的好母親就能保護他,抵抗“怪獸”父親。這同樣暗示,此時母親就不會再因為他的口腔欲望和他壞父親的攻擊,受到致命傷害,也表示他會覺得自己與父親都不再那麽危險了。好母親因此可以複活,而理查的憂鬱也就減輕了。

理查變得較能期望身為內在與外在客體的分析師與母親都會繼續活著,主要原因與他的性器位置獲得強化,以及較能感受自己的俄狄浦斯欲望有關。他在潛意識裏覺得生育、創造好的嬰兒,是對抗死亡及死亡恐懼的最重要工具,而他比較可能在幻想裏使用這項工具了。理查現在比較不會害怕被自己的施虐衝動所擺布,他相信自己能生出好的嬰兒,而男性性器(他父親的及他自己的性器)所擁有的創造和生產的一麵也就比較強烈地浮現出來。他也因此更信任自己有建設與修複的傾向,信任內在與外在的客體了。他對於好母親及好父親的信心已經強化。父親不再是理查對抗與厭惡的危險敵人。如此他便在強化他的性器位置,麵對跟性器欲望息息相關的衝突和恐懼,跨出了重要的一步。

女孩俄狄浦斯發展之案例摘錄

我在前麵討論了幹擾男孩性器發展的一些焦慮,接下來我將陳述小女孩莉塔這個個案中一些相關的素材。我在早期發表的論文中,已經從各個角度描述過這個案例。這個素材很適合用於說明,因為它相當簡單直接。該案例素材的大部分細節之前都已經發表過,我將在此添加一些至今還未發表過的細節,以及我當時無法做出,但是現在回顧起來,發現可以充分從該素材中推論而得的詮釋。

我的病人莉塔,從兩歲九個月大時開始接受分析,她是個很難帶的孩子,有多種焦慮問題,包括無法忍受挫折、經常悶悶不樂。她表現出明顯的強迫特征,且在過去一段時間內不斷增加。她也堅持進行一些繁複的強迫性儀式。她時而表現出誇大的、顯得滿懷歉意的“好”言行,時而又企圖控製周遭所有的人。她也有飲食方麵的問題,經常“心血**”想吃特定的東西,又經常沒有胃口。雖然她很聰明,但發展和人格整合卻因為強烈的精神官能症而延遲不前。

她經常沒有明顯原因地哭泣。當她母親問她為什麽哭時,她會回答:“因為我好難過。”若再問她:“你為什麽難過?”她則回答:“因為我在哭。”她的罪疚感與不快樂經常表現在她會問母親:“我是好孩子嗎?”“你愛我嗎?”等等。她無法忍受任何責怪。如果受到責罵,她不是放聲大哭,就是變得挑釁叛逆。以她一歲多時的一件事為例,就可看得出她與父母關係中的不安全感。據我所知,有一次她父親因她顯然認同自己為繪本中的一隻熊,而對她加以威脅,她就放聲大哭起來。

莉塔的遊戲明顯表現出抑製。舉例來說,她唯一能對娃娃做的事,就是以強迫的方式,幫她們洗澡換衣服。一旦引入任何想象的元素,她就會極度焦慮起來,而停止遊戲。

以下是莉塔過去人生的一些相關事實。母親哺乳了幾個月,之後開始以奶瓶喂奶,但一開始莉塔很難接受奶瓶。在斷奶時期,喂她吃固體食物的過程也充滿了困難。當我開始幫她分析時,她仍有飲食方麵的問題,而晚上還是會用奶瓶給她喝奶。她母親告訴我,她已經放棄讓莉塔戒掉這每天晚上的一瓶奶,因為她每次嚐試,都會引起莉塔極大的痛苦。至於莉塔的大小便訓練,在剛滿一歲後不久就已經完成,我有理由推論她母親對此太過緊張。莉塔的強迫性精神官能症便被證實是與她早期的大小便訓練密切相關。

莉塔直到快兩歲時還跟父母睡在同一個房間,因此她曾多次目睹父母**。她的弟弟在她兩歲時出生,而她的精神官能症也在此時完全爆發。另一個影響因素則是她母親本身也很神經質,顯然對莉塔愛恨交織。

她父母告訴我,莉塔在滿一歲之前,都喜愛她母親遠勝過父親。但在滿一歲之後,開始明顯偏愛父親,同時顯然很嫉妒母親。在十五個月大時,莉塔曾有一次坐在父親大腿上,一再清楚地表達她希望跟爸爸兩人單獨在房間裏。她在大約十八個月大時出現明顯的改變,包括跟父母雙方的關係都產生變化,也表現出各種症狀,例如夜驚及動物畏懼症(尤其是對狗)等。母親再度成為她的最愛,但是她與母親的關係顯現出強烈的愛恨交織。她黏母親黏得很緊,幾乎無法忍受她離開視線。然而她也企圖主宰她,經常毫不隱瞞對她的憎恨。在此同時,莉塔也對父親發展出顯而易見的厭惡態度。

這些事實在當時都能清楚地觀察到,也由她父母告知。在較大兒童的案例裏,父母對兒童生命早期的報告經常並不可靠,因為隨著時間流逝,這些事實會在記憶裏逐漸遭到篡改。但在莉塔的例子裏,這些細節在她父母腦海裏都還記憶猶新,而分析結果也完全證實他們所陳述的要點。

早期與父母的關係

在莉塔剛滿一歲後不久,一些俄狄浦斯情境的重要元素就已經明顯可觀察到,例如她對父親的偏好,以及對母親的嫉妒,甚至希望取代母親在父親身邊的位置。在評估莉塔一歲到兩歲時的俄狄浦斯發展時,我們必須考慮到一些重要的外來因素。這個孩子跟父母親睡在一個房間,有非常多機會目睹父母的**,也因此持續接受刺激,引發原欲欲望,以及嫉妒、憎恨和焦慮。她母親在她十五個月大時再次懷孕,而她潛意識中了解母親有孕在身,因此她希望從父親身上得到一個嬰兒的欲望,以及她與母親的競爭,都大為強化。結果她的攻擊欲望和隨之而來的焦慮及罪疚感也大幅增加,讓她的俄狄浦斯欲望無法維持下去。

但是莉塔的發展困難不能單以這些外來的刺激解釋。許多兒童都會暴露在類似的,甚至是更不利的經驗之下,卻沒有產生嚴重的心理疾病。因此我們必須考慮莉塔有哪些內在因素,在與外來影響交互作用之後,才導致她的疾病,幹擾她的性發展。

如分析所顯示,莉塔的口腔施虐衝動超乎尋常的強烈,對任何一種緊張的忍受力都超乎尋常的低。這些體質上的特點決定了她對早期挫折的反應,也從一開始就強烈影響了她與母親的關係。莉塔的正向俄狄浦斯欲望在她將滿一歲時完全浮現,而這種與父母雙方的新關係強化了她的挫折感、憎恨和攻擊性,伴隨著焦慮與罪疚。她無法處理這多重衝突,也無法維持她的性器欲望。

莉塔跟母親的關係,被兩大焦慮來源主宰:被害恐懼和憂鬱式焦慮。她母親一方麵代表一個恐怖且會報複的形象,一方麵又是莉塔不可或缺的、摯愛的、好的客體,因此莉塔會害怕自己的攻擊性威脅她所愛的母親,極度恐懼失去她。這些早期的焦慮和罪疚感如此強烈,致使莉塔難以忍受對母親的競爭與厭惡等這類俄狄浦斯感受,因而產生更多的焦慮和罪疚感。她以潛抑自己的憎恨當成防衛,並以過度的愛來過度補償,因此不得不退化到更早期的原欲發展階段。莉塔跟父親的關係根本上也受到這些因素影響。她對母親的厭惡部分轉移到父親身上,並強化了她因為俄狄浦斯欲望受挫而對父親產生的厭惡,且在她一歲多時,明顯超過了她過去對父親的愛。她無法與母親建立滿足的關係,也無法與父親建立滿足的口腔與性器關係。對她的分析明顯顯示了她對他的閹割欲望[部分原因是女性位置受挫,部分原因則是男性位置(male position)中的陰莖嫉羨]。

因此,莉塔的施虐幻想與她在各個原欲位置上受折而產生的委屈,息息相關。而她在正向與反向俄狄浦斯情境中,都感受到這些幻想。父母的**在她的施虐幻想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並在她心裏變成一件危險恐怖的事,讓她母親變得像是受害者,受到父親極度殘酷的對待。結果,在她心裏,她父親不隻變得會威脅母親——至少在莉塔的俄狄浦斯欲望認同母親的範圍內,也變得會威脅到她自己。莉塔對狗的畏懼症可追溯到她對父親危險陰莖的恐懼。她恐懼因為自己有閹割父親的衝動,父親的陰莖會反過來咬她。她與父親的關係受到嚴重的幹擾,因為他變成了一個“壞男人”。除此之外,他還變成她對母親施虐欲望的具體表現,因此更令她厭惡。

以下這個她母親告知的事件,說明了上述的最後一點。莉塔在剛滿兩歲後不久,有一天跟母親出去散步時,看到一個馬車夫很殘忍地鞭打他的馬匹。她母親非常氣憤,小女孩也表現出強烈的憤慨。但之後卻說出讓母親很驚訝的話:“我們什麽時候還可以去看那個壞人打馬?”這透露出她從這次經驗中得到施虐快感(sadistic pleasure),希望重複這次經驗。在她的潛意識裏,那個馬車夫代表她父親,馬匹代表她母親,而她父親則在**中實踐了這個孩子對母親的施虐幻想。恐懼父親的壞**,加上幻想母親被自己的憎恨和壞父親——馬車夫——傷害摧毀,都妨礙了莉塔正向與反向的俄狄浦斯欲望。莉塔既無法認同這樣被摧毀的母親,也不容許自己在同性戀位置(homosexual position)中扮演父親的角色。因此在這些早期階段,兩種性別位置都無法滿足地建立起來。

來自分析素材的一些例子

莉塔在目睹原初場景時感受到的焦慮,可以從下麵這段素材看出來。

有一次,在分析時,她拿一塊三角形積木放到一旁,然後說:“這是一個小女人。”接著她拿一個長橢圓形積木,稱之為“小鐵錘”,用來敲積木盒子,並說:“鐵錘敲得很用力的時候,小女人好害怕。”那個三角形積木代表她自己,“鐵錘”代表她父親,盒子代表她母親,整個情景就代表她目睹的原初場景。值得注意的是,她用鐵錘敲盒子的位置剛好是隻用紙黏起來的,因此在上麵敲出了一個洞。這是莉塔以象征的方式,對我表現出她潛意識中的**知識,以及她認為**在她性理論中扮演的角色。她的分析素材中還有其他許多類似的例子。

接下來兩個例子則與她的閹割情結和陰莖嫉羨有關。莉塔在玩耍中假裝帶著她的泰迪熊去一個“好”女人的家,而那個女人將會給她“很好吃的東西”。但這趟旅程並不順利。莉塔趕走了火車司機,取代了他的位置,但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回來,讓她很焦慮。她跟他爭奪的一個目標是她的泰迪熊,這是她認為要讓旅途成功不可或缺的。這隻熊在此代表她父親的陰莖,她與父親的競爭則表現在他們互相爭奪陰莖的所有權。她奪去她父親的陰莖,部分原因是出於嫉羨、憎恨和報複,部分原因則是要取代他在她母親身邊的位置,借由她父親有性能力的陰莖,補償她在幻想中對母親造成的傷害。

另一個例子則跟她的上床儀式有關。她的上床儀式在這段時間裏愈來愈繁複和具有強迫性,包含也要對娃娃進行一模一樣的儀式。儀式的重點是她(及她的娃娃)必須被緊緊包在被子裏,否則——如她自己所說——會有老鼠或“butzen”(她自己發明的詞)從窗戶跑進來,咬掉她的“butzen”。“butzen”就代表她跟她父親的**:她父親的陰莖會咬掉她想象中的陰莖,因為她希望閹割他。我現在看來,恐懼母親攻擊她的身體“裏麵”,也是讓她恐懼有人會從窗戶跑進來的原因之一。房間也代表她的身體,而攻擊者則是她母親,是為了報複她試圖攻擊母親。她強迫性地需要被這樣嚴密小心地包起來,就是為了抵抗這所有的恐懼。

超我的發展

前麵兩個段落描述的焦慮與罪惡感,與莉塔的超我發展息息相關。我發現她的超我相當冷酷無情,就跟有嚴重強迫式精神官能症的成人心底潛藏的超我一樣。在分析當時,我能肯定地把這樣的發展追溯到她剛滿兩歲時。但基於之後的其他經驗,我不得不認定,莉塔超我的開端其實可以遠溯到她人生的頭幾個月。

在我先前描述的旅行遊戲裏,火車司機代表她的超我,以及她真正的父親。我們也可以在莉塔玩洋娃娃的偏執方式中,看到她的超我的影響。她會對洋娃娃做出跟她自己的睡前儀式一模一樣的動作,非常仔細把她放在上床,幫她蓋好被子。有一次在分析時,莉塔把一隻大象放在洋娃娃的床邊。她解釋說,大象是要防止“小孩子”(洋娃娃)起來,不然的話,“小孩子”就會偷跑到爸媽的臥室裏,然後“傷害他們,或拿走他們的東西”。這隻大象代表她的超我(她的父親跟母親),而大象要預防有人攻擊她父母,則表示莉塔自己對父母的**與她母親的懷孕,所感受的施虐衝動。超我要確保這個孩子不可能奪去母親裏麵的嬰兒,或傷害摧毀母親的身體,或閹割父親。

莉塔在分析中的遊戲,就經常透露出她的超我有多嚴厲。例如她以前常會殘酷地懲罰她的娃娃,然後又突然爆發憤怒和恐懼。她認同加諸嚴重懲罰的嚴厲父母,也認同受到殘酷懲罰而憤怒的孩子。不僅她的遊戲會顯露出這點,她平常的行為也會。在某些時候,她似乎會變成一個嚴酷無情母親的代言人,有時候,她又會變成一個不受控製、貪心、想破壞一切的小嬰兒。她似乎非常缺乏自我,因此無法把兩個極端連接起來,降低矛盾的強度。融合超我的漸進過程受到嚴重幹擾,使她無法發展出自己的個體性。

幹擾俄狄浦斯情結發展的被害與憂鬱式焦慮

莉塔的憂鬱情緒是她精神官能症中一項重要的特征。她的哀傷情緒和莫名哭泣,以及她不斷詢問母親是否愛她,都顯示她的憂鬱式焦慮。而這些焦慮的根源都是她跟她母親**的關係。莉塔攻擊母親**及母親整個人的施虐幻想,導致她被籠罩在恐懼中,深刻影響了她與母親的關係。一方麵,她愛母親,認為她是美好而不可或缺的客體,並因為自己用攻擊幻想威脅母親而感到罪疚。在另一方麵,她又討厭她、畏懼她,認為她是壓迫人的壞母親(也就是壞**)。這些跟她外在與內在的母親客體相關的恐懼和複雜情緒,構成了她的嬰兒期憂鬱心理位置。莉塔沒有能力處理這些嚴重的焦慮,因此無法克服自己的憂鬱心理位置。

對她分析的早期有某些素材,便跟這部分有關並且相當重要。當時她先在一張紙上亂畫,接著非常用力地把畫麵塗黑。然後她把紙張撕碎,丟進一杯水裏,把杯子拿到嘴邊,像要喝下去的樣子。但她在此時停下來,低聲說:“死掉的女人。”同樣的素材,同樣的字句,後來又出現過一次。

這張紙被塗黑、撕碎、丟進水裏,代表她母親經由口腔、肛門和尿道等媒介被摧毀,而這幅死去母親的畫麵指的不僅是人不在她麵前的外在母親,也指她內在的母親。莉塔潛意識裏恐懼失去外在與內在的客體,因此斷絕所有會使她更厭惡母親,讓母親死亡的欲望,也因此不得不放棄跟母親在俄狄浦斯情境中競爭。口腔位置(oral position)導致的焦慮,在母親試圖讓她停止用奶瓶、完全斷奶時,更進一步地導致她發展出明顯的憂鬱。她拒絕用杯子喝牛奶,陷入憂鬱狀態,對所有食物都失去食欲,拒絕吃東西,比以往都黏她母親,並一再地問母親愛不愛她,她是不是不乖等等。根據分析顯示,對她而言,斷奶代表一種殘酷的懲罰,懲罰她攻擊母親,希望母親死掉的欲望。由於失去奶瓶代表永遠失去了**,因此當奶瓶被奪走時,莉塔會覺得等於摧毀了母親。即使母親就在眼前,也隻能暫時減緩這些恐懼。由此而生的推論是,失去的奶瓶代表失去的好的**,而莉塔在斷奶後的憂鬱狀態下拒絕喝的杯子裝的牛奶,就代表被摧毀而死去的母親,就像裝著撕碎紙張的那杯水代表“死掉的女人”一樣。

如我先前所提,莉塔對於母親死去的憂鬱式焦慮,跟擔憂母親試圖報複而攻擊她身體的嚴重恐懼,兩者息息相關。事實上,對女孩子而言,這樣的攻擊似乎不隻會威脅到她的身體,也會威脅到她認為她“裏麵”所包含的一切:她可能會有的小孩、好的母親,跟好的父親。

莉塔與父親的關係,大部分都取決於她與母親相關的焦慮情境。她對壞**的厭惡和恐懼,大多被轉移到父親的陰莖上。對母親的過度罪惡感和喪失母親的恐懼,也被轉移到父親身上。這一切——再加上她父親直接給予她的挫折——都阻礙了她發展出正向俄狄浦斯情結。

她的陰莖嫉羨,以及她與父親在反向俄狄浦斯情境中的競爭,都強化了她對父親的厭惡。為了因應自己的陰莖嫉羨,她更加相信自己擁有想象中的陰莖。然而,她覺得自己的陰莖會被一個壞爸爸閹割,報複她想閹割爸爸。莉塔害怕爸爸的“butzen”會跑進來房間,咬掉她的“butzen”,就顯示了她的閹割恐懼。

她希望吞並父親的陰莖,扮演他的角色,跟母親在一起,就清楚指出她的陰莖嫉羨。我前麵引述的素材也說明了這點:她跟代表陰莖的泰迪熊去旅行,去找那個“好女人”,請他們“吃很好吃的東西”。我從分析中看出,對於她所愛的母親可能死亡的焦慮與罪疚感,使她更想擁有自己的陰莖。這些焦慮之前曾阻礙她與母親的關係,此刻則成為導致她無法發展出正向俄狄浦斯情結的主要因素。這些焦慮同時也會強化莉塔想擁有陰莖的欲望,因為她覺得唯有自己擁有陰莖才能夠滿足她母親,給她小孩,以彌補她在幻想裏對母親造成的傷害和她從母親身邊奪走的小孩。

因此,莉塔之所以非常難處理自己的反向與正向俄狄浦斯情結,是根源於她的憂鬱心理位置。隨著這些焦慮減輕,她變得比較能夠忍受自己的俄狄浦斯欲望,也愈來愈快速地發展出一種女性與母性的態度。她的分析時間因為外在環境因素而被迫縮短,但在分析結束時,她與父母、與弟弟的關係,都有所改善。她對父親的厭惡在之前都還非常明顯,這時終於轉變為愛戀;她對母親的矛盾也減少了,而發展出比較友善穩定的關係。

莉塔對她的泰迪熊與洋娃娃態度的改變,反映出她的原欲發展有相當大的進展,也顯示她的神經質問題及超我的嚴厲特質,減輕了許多。有一次,在分析快結束時,她親吻擁抱泰迪熊,叫它各種昵稱,然後說:“我現在一點都不會不快樂了,因為我有了這麽親愛的小寶寶。”她現在可以容許自己當她想象中小孩的母親了。這項改變其實不是新的發展,而是在某種程度上回到較早的原欲位置。莉塔在一歲到兩歲之間曾經渴望接受父親的陰莖,擁有他給的小孩,但是這項欲望因為她對母親的焦慮和罪疚感而受到幹擾。於是她的正向俄狄浦斯發展中斷,也因此她的精神官能症包含明顯的攻擊性。當莉塔堅決地說她不是洋娃娃的母親時,就明白顯示出她想抗拒擁有小孩的欲望。在焦慮和罪疚感的壓力下,她無法保持女性位置,而被迫強化男性位置,於是泰迪熊變成主要代表她渴望的陰莖。直到對父母雙方的焦慮和罪疚感都減輕之後,莉塔才能容許自己想要有來自父親的小孩,並容許自己在俄狄浦斯情境裏認同母親。

理論總結綱要

兩性的俄狄浦斯情結早期階段

我在本文裏呈現的兩個個案,在許多方麵都有大不相同的臨床外貌,但仍有一些重要的共同特征,例如強烈的口腔施虐衝動、過度的焦慮與罪疚感,以及自我難以忍受任何類型的緊張等。根據我的經驗,這些因素經常會跟外在環境交互作用,阻礙自我逐漸建立起對抗焦慮的適當防衛機製,結果幼兒就可能難以順利化解早期的焦慮情境,也連帶影響到他的情緒、本能跟自我的發展。在焦慮和罪疚感的主宰下,幼兒會過度強烈地固著於原欲組織的早期階段,而這兩者的交互作用則會導致孩子過度傾向於退化到這些早期階段。結果俄狄浦斯情結的發展便會受到阻礙,而性器組織也無法安穩建立。在本文討論的這兩個個案,以及其他個案裏,當這些早期的焦慮減輕之後,俄狄浦斯情結就開始順著正常脈絡發展了。

我在這兩則簡短的案例中,顯示了焦慮與罪疚感如何影響俄狄浦斯情結發展的路徑。以下我對俄狄浦斯發展某些層麵所綜合出的理論是根據我到目前為止,對許多兒童和成人個案所做的分析工作,包括一般正常到有嚴重疾病的個案。

我的經驗讓我相信,從人出生開始,原欲就與攻擊性緊密相連,每一個階段的原欲發展都深受攻擊性衍生的焦慮所影響。焦慮、罪疚感跟憂鬱情緒有時會促使原欲前進,找到新的滿足來源,有時候則會加強對早期客體和目標的固著,而阻礙原欲發展。

跟俄狄浦斯情結的後期階段比起來,早期階段的樣貌必然比較模糊,因為嬰兒的自我尚未成熟,完全受潛意識幻想左右,而且其本能生活也處於最多變的階段。這些早期階段的特征是幼兒會在不同客體和目標之間快速變動,同時其防衛機製的本質也會隨之快速變動。我認為,俄狄浦斯情結在出生後頭一年內就會開始出現,在兩性身上都依循相似的路線發展。嬰兒與母親**的關係是決定情緒與性發展的最重要因素之一。因此我在以下描述兩性俄狄浦斯情結的開端時,都會以嬰兒與母親**的關係作為出發點。

挫折與滿足從一開始便決定性地影響嬰兒與**的關係,不論是跟他所愛的好**,還是他所厭惡的壞**。幼兒為了因應這樣的挫折和隨之而來的攻擊性,而將好**與好母親理想化,同時更加厭惡和恐懼壞**跟壞母親。所以壞**和壞母親就成為讓兒童感到迫害與驚恐的人的原型。

對母親**的愛恨交織,延續到兒童與父親陰莖的關係上。在先前關係中受到的挫折,使兒童對新的滿足來源有更強烈的需求和期望,也激發出兒童對新客體的愛。但是在新關係中不可避免的失望又會使幼兒想要回頭去愛第一個客體,也因此導致幼兒情緒態度與原欲構成的各階段都會很不安定,不斷出現波動。

由於受到口腔原欲主宰,嬰兒從一開始就會內射各種客體,而在他的內在世界裏建立與原初意象對應的人物。母親**跟父親陰莖的意象在他的自我中建立起來,並形成超我的核心。母親被內射為好**與壞**,相對地,父親則被內射為好陰莖與壞陰莖。他們因此成為兒童心裏最初的表征物,一方麵是給予他保護與幫助的內在人物,另一方麵也是會施展報複與迫害的內在人物,這樣的內在人物也是自我發展中的最初認同。

兒童與內在人物的關係,以及兒童與外在父母的愛恨交織關係,兩者會以多種方式交互作用。因為將外在客體內射時,幼兒也會將內在人物投射到外在客體上。這樣的交互作用便會影響到兒童對實際父母的關係,以及兒童超我的發展。這種可能向內,也可能向外的交互作用,會使個人在內在與外在的客體和情境間來回波動。這些波動跟原欲在不同目標與客體間的來回移動,息息相關。因此俄狄浦斯情結的演變曆程,跟超我的發展,也是緊密相關的。

性器欲望雖然仍受到口腔、尿道與肛門原欲的影響,但很快就會與兒童的口腔衝動融合在一起。早期的性器欲望及口腔欲望,其對象都是母親和父親。這也符合我的假設,即兩性都有天生的潛意識知識,知道陰莖與**的存在。對男性嬰兒而言,性器感官(genital sensation)讓他預期父親擁有陰莖。小男孩會希望擁有陰莖,因為他的潛意識裏有“**=陰莖”的等式。在此同時,他的性器知覺和衝動也會暗示他搜尋一個開口,插入他的陰莖。也就是說,這些欲望的對象會是他的母親。小女嬰的性器知覺相對地讓她希望接受父親的陰莖進入她的**。因此對父親陰莖的性器欲望,加上口腔欲望,是女孩正向俄狄浦斯情結與男孩反向俄狄浦斯情結早期階段的根源。

原欲發展曆程的每個階段都受到焦慮、罪疚感和憂鬱情緒的影響。在早先的兩篇論文中,我已經一再提到嬰兒期憂鬱心理位置是早期發展中的核心位置。現在我希望提出下列論點:嬰兒期憂鬱情緒,也就是兒童害怕因為自己的憎恨與攻擊性,而失去所愛客體的恐懼,從一開始就影響到他的客體關係與俄狄浦斯情結。

焦慮、罪疚與憂鬱情緒必然會引發修複的渴望。受到罪疚的驅使,嬰兒會強烈地想借由原欲工具(libidinal means)修複他因施虐衝動所造成的傷害。因此與攻擊衝動並存的愛的感覺,也會因修複欲望而增強。修複的幻想,經常與施虐幻想是一體兩麵。而施虐全能感(sadistic omnipotence)的另一麵則是修複全能感(reparative omnipotence)。舉例來說,在兒童覺得憎恨時,尿液與糞便經常代表毀滅的工具,但在兒童感到愛時,它們又代表禮物。當他覺得罪疚而想修複時,在他心裏,“好的”排泄物就變成一種工具,讓他可以彌補他的“危險的”排泄物造成的傷害。同樣地,男孩與女孩雖然有不同的方式,但都覺得在自己的施虐幻想中用來傷害並摧毀母親的陰莖,在修複幻想中可以成為修複及治療母親的工具。也因此,修複的欲望更增強了給予並接受原欲滿足的欲望。嬰兒借此覺得受傷害的客體得以重建,他的攻擊衝動也隨之減弱,他的愛的衝動可以自由馳騁,而他的罪疚也獲得紓解。

因此,原欲發展曆程的每個階段,都會受到修補驅力和背後的罪疚感所激發及強化。但反過來說,激發修補驅力的罪疚感,也會抑製原欲欲望。因為當兒童覺得他的攻擊性居於優勢時,就會覺得原欲欲望可能威脅他愛的客體,而必須被潛抑。

男孩的俄狄浦斯發展

前麵我已經大致列出兩性俄狄浦斯情結發展的早期階段,接下來我將特別討論男孩的發展。深刻影響男孩的兩性態度的女性位置主要是由口腔、尿道與肛門衝動主宰,跟他與母親**的關係密不可分。如果男孩可以將一部分對母親**的愛與原欲欲望,轉向父親的陰莖,那麽父親的陰莖在他心裏就會成為好的、有創造力的器官,能夠提供原欲滿足,又能給予他小孩,就像陰莖給他母親小孩一樣。這些女性欲望本來就是男孩發展中天生的特征,是男孩反向俄狄浦斯情結的根源,也構成他最初的同性戀位置。父親的陰莖是好的,有創造力的器官,這個令人安心的想法,也是讓男孩能發展正向俄狄浦斯欲望的前提。因為隻有當男孩能夠相信男性性器的“好”——包括父親與自己的性器,才能容許自己感受對母親的性器欲望。當他對閹割父親的恐懼,因為對好父親的信任而獲得舒緩時,他才能麵對自己的俄狄浦斯憎恨與競爭。所以反向與正向的俄狄浦斯傾向是同時發展,並且彼此緊密交互作用的。

我們有很好的理由可以推論,當性器知覺被感受到時,閹割恐懼也就被啟動了。根據弗洛伊德的定義,男性的閹割恐懼是害怕自己的性器被攻擊、傷害或移除。在我認為,男孩最初是在出現強大的口腔原欲時,感覺到這種恐懼。男孩會把對母親**的口腔施虐衝動,移轉到針對父親的陰莖。除此之外,早期俄狄浦斯情境中的競爭與憎恨,也會使男孩產生將父親陰莖咬掉的欲望。這都會讓他恐懼自己的性器也會被父親報複而咬掉。

導致閹割恐懼的原因,包括來自許多不同源頭的早期焦慮。男孩子對母親的性器欲望,從一開始就伴隨著幻想的危險,因為他有攻擊母親身體的口腔、尿道與肛門欲望。男孩會覺得母親的“裏麵”受到傷害、被下毒,也具有毒性。而在他的幻想中,她的“裏麵”也包含了他父親的陰莖。因為他自己對父親陰莖的施虐攻擊,母親裏麵的父親的陰莖被認為是有敵意的,會閹割他,會威脅毀滅他自己的陰莖。

男孩除了想象母親是所有好與滿足的來源,同時也對母親的“裏麵”抱著令人恐懼的想象。而由於這種想象,他也會害怕自己身體的裏麵。其中最大的恐懼是嬰兒害怕危險的母親、父親,或聯合起來的父母,會為了報複自己的攻擊衝動,而攻擊自己的內在。這樣的被害恐懼決定性地導致男孩對自己陰莖的焦慮。內化的迫害者對他“裏麵”加諸的所有傷害,在他心中都暗示對他陰莖的攻擊,讓他恐懼自己的陰莖會從裏麵被切斷、下毒或吞噬。然而,他覺得必須保護的不隻是他的陰莖,還有他身體裏好的東西,包括好的糞便跟尿液、他在女性位置中希望懷有的嬰兒,以及借由認同好的和有創造性的父親,而在男性位置中想要製造的嬰兒。他也覺得他必須保護他在內化這些迫害形象時,同時內化的愛的客體。由此看來,害怕他所愛客體受到內在攻擊的恐懼,是與閹割恐懼密切相關,也增強了閹割恐懼。

另一個導致閹割恐懼的焦慮來自於他會在施虐幻想中,幻想自己的排泄物變得有毒而危險。在他心裏,他自己的陰莖等同於這些危險的排泄物,充滿了不好的尿,因此在他的**幻想中變成毀滅的器官。另外,他相信他因為認同壞父親,包含有父親的壞陰莖,而更加恐懼。當這種認同增強時,他會覺得自己像與壞的內在父親連手,攻擊自己的母親。結果他就不再那麽相信自己性器的創造與修複特質,而會覺得自己有更強的攻擊衝動,也因此他與母親的**會是殘酷而有毀滅性的。

這種性質的焦慮有重要的影響力,可導致他產生實際的閹割恐懼,潛抑性器欲望,以及退化到較早的階段。如果這種恐懼太過度,潛抑性器欲望的驅力太強大,他之後必然會有性能力方麵的問題。正常而言,男孩的這種恐懼,會因為他想象母親身體是所有好的事物(好的乳汁與嬰兒)的來源,以及內射所愛的客體,而被抵消掉。當他的愛的衝動居於上風,身體的產物與內容都會帶有禮物的意義。他的陰莖變成一種工具,可以給予母親滿足和小孩,也能彌補修複。此外,若小男孩感覺自己包含了母親的好**與父親的好陰莖,則會更信任自己,較放任自己的衝動與欲望。在與好父親結合並認同時,他會覺得自己的陰莖獲得了修複和創造的特質。這些情緒和幻想都讓他能麵對閹割恐懼,更安穩地建立性器位置。這也是他的性能力得以升華的前提。而性能力的升華,對孩子的活動與興趣有深遠影響,也是孩子在未來人生中能擁有性能力的基礎。

女孩的俄狄浦斯發展

我已經描述過女孩的早期俄狄浦斯發展,與男孩發展相同的部分,現在我隻指出在女孩俄狄浦斯情結中一些特有的重要特征。

小女孩在潛意識中知道自己包含潛在嬰兒的同時,也很懷疑自己未來生育小孩的能力。在許多方麵,她都覺得自己比不上母親。在孩子的潛意識裏,母親擁有神奇的力量,因為所有美好事物都來自於她的**,何況她還包含了父親的陰莖跟嬰兒。男孩認為擁有可與父親陰莖相較的陰莖,就可望擁有力量,但相對地,小女孩沒有工具可以確保自己未來的生育力。除此之外,她對自己身體的內容感到焦慮,也因此更加懷疑。這些焦慮使她有更強烈的衝動,想剝奪母親身體中的小孩,以及母親所擁有的父親的陰莖,但這又反過來更增強她的恐懼,害怕想報複的外在與內在母親攻擊她自己的裏麵,奪走自己裏麵“好的”內容。

以上這些因素,其中一部分也會在男孩身上運作,但是事實上,女孩的性器發展核心是接受父親陰莖的女性欲望,而她的主要潛意識是環繞著她想象中的嬰兒,這些都是女孩發展獨有的特征。所以女孩的幻想與情緒最主要都與她的內在世界和內在客體有關;她的俄狄浦斯競爭主要表現在跟母親搶奪父親的陰莖和嬰兒;此外,在她的焦慮中,恐懼母親報複攻擊她的身體,和傷害或奪走她內在的好客體,扮演了非常重要與持久的角色。我認為這是女孩最主要的焦慮情境。

對男孩而言,對母親的嫉羨(覺得母親包含了父親的陰莖和嬰兒),是他反向俄狄浦斯情結中的一個元素;但對女孩子而言,這種嫉羨則是正向俄狄浦斯情境的一部分。這將一直是影響她性發展與情感發展的重要因素,也會深遠地影響到她認同母親在與父親的性關係中的角色,和她所扮演的母親角色。

女孩希望擁有陰莖,成為男孩,是雙性戀特質的表現,也是女孩與生俱來的一項特征,就像男孩子有成為女人的欲望一樣。但她擁有陰莖的希望,次於接受陰莖的欲望,而且會因她的女性位置受挫,以及在正向俄狄浦斯情結中感受到的焦慮和罪疚,而大為增強。她想取代母親在父親身邊的位置,並從父親身上接受小孩,但這種欲望注定受挫,而陰莖嫉羨在某種程度上就可加以彌補。

我在這裏隻能稍微著墨影響女孩超我形成的特殊因素。女孩的內在世界在她的情感生活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她會強烈地想以好的客體填滿這個內在世界。這導致她有很強烈的內射曆程,而她性器的接受特質又更強化內射曆程。她愛慕的內化父親陰莖也形成她超我的本質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在自己的男性位置中認同父親,但是這種認同的基礎是擁有想象的陰莖。她對父親的主要認同,建立在她與內化的父親陰莖的關係,而這項關係的根基包括她的女性與男性位置。在女性位置上,她被性欲和渴望孩子的欲望驅使,而內化她父親的陰莖,並能完全臣服於她愛慕的內化的父親。但在男性位置上,她則會在男性化的誌願與升華層麵,與父親競爭。因此她對父親的男性認同,會與她的女性態度混合在一起,這樣的結合便是女性超我的特色。

在女孩超我形成中的被愛慕的好父親,在某種程度上,會對應會閹割人的壞父親。但是她主要的焦慮客體是迫害的母親。如果她能認同內化的好母親的母性態度,而這個內化好母親能夠與來自壞母親的被害恐懼平衡,則她與內化好父親的關係便能因為她自己對父親的母性態度,而受到強化。

雖然內在世界在女孩的感情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但小女孩對愛的需求和與人的關係,都顯得相當仰賴外在世界。不過這種對比隻是表麵上的,她之所以仰賴外在世界,是因為她需要確認內在的世界。

與俄狄浦斯情結古典觀的一些比較

弗洛伊德認為,性器欲望和確切的客體選擇發生在性蕾期,而該階段大約從三歲到五歲,並與俄狄浦斯情結同時發生。在這個階段,“隻有一種性器,也就是男性性器,會被注意到。因此出現的不是以性器為首位(primacy of the genitals),而是以**為首位(primacy of the phallus)。”(S.E. 19, p.142)

對男孩而言,“可能摧毀兒童陰莖組織(phallic organization)的是閹割的威脅。”(S.E. 19, p.175)此外,他的超我,也就是承繼俄狄浦斯情結而來的結果,則是借由內化父母權威而形成。罪疚感是自我與超我間拉鋸的表現。必須在超我發展出來後,“罪疚”這個詞才適用。弗洛伊德非常強調男孩的超我是內化的父親的權威。他雖然多少肯定對母親的認同也是男孩超我形成中的一個因素,但從來沒有詳盡表達過自己在這方麵的觀點。

在女孩方麵,弗洛伊德認為女孩對母親的漫長“前俄狄浦斯依附”(pre-Oedipal attachment)涵蓋了她進入俄狄浦斯情境前的所有階段。弗洛伊德也說這個階段是“排他性依附母親階段,也可稱為“前俄狄浦斯期”。(S.E. 21. p.230)因此在女孩子的性蕾期,女孩與母親的關係中最根本的,始終相當強烈的欲望,集中在從她身上接受陰莖。在小女孩的心裏,**就代表她的陰莖,而****便是她性器欲望的表現。**此時還未被發現,隻會在長大成人後才產生影響。當女孩子發現自己沒有陰莖時,她的閹割情結就會浮現出來。在這個關鍵時刻,她就會因為憎恨和厭惡母親沒有給她陰莖,而切斷對母親的依附。她也會發現她母親也沒有陰莖,因此會把依附對象從母親轉為父親。她一開始轉向父親時,是希望接受陰莖,接下來則希望從他身上得到小孩,“也就是得到一個嬰兒,取代陰莖的位置,這也符合古老象征中,嬰兒與陰莖等同的意義。”(S.E. 22, p.128)因此她的俄狄浦斯情結便是經由這些方式,由閹割情結引發。

女孩的最主要焦慮情境是失去愛,而弗洛伊德認為這種失去愛的恐懼,與母親死亡的恐懼有關。

女孩的超我發展與男孩的超我發展,在很多方麵不盡相同,但是兩者有一個重要的共同特征,那就是超我與罪疚感都是由俄狄浦斯情結引發。

弗洛伊德談到了女孩子在前俄狄浦斯期,跟母親的早期關係中,衍生出的母性感覺,也談到女孩由俄狄浦斯情結衍生出來的,對母親的認同,但他沒有將兩者連結起來,也沒有說明在俄狄浦斯情境中對母親的女性認同如何影響女孩的俄狄浦斯情結。他認為,當女孩的性器構成在成形時,她對母親的重視主要是基於**層麵。

現在我將摘要說明我自己對這些重要議題的觀點。我認為,男孩與女孩的性發展和情感發展,從極早的嬰兒期開始,就已經包括性器知覺和傾向,而這些知覺和傾向構成了反向與正向俄狄浦斯情結的最初階段,其中以口腔原欲為主要經驗,混雜了尿道與肛門的欲望和幻想。從生命最初的幾個月開始,這些原欲階段會一直互相重疊。正向與反向俄狄浦斯傾向從一開始就密切交互作用。而正向俄狄浦斯情境則在以性器為首位的階段達到巔峰。

兩性的超我都是在口腔期出現。在幻想生活與愛恨交織的情感強力影響下,兒童在每一個原欲組織階段都會內射他的客體——主要是他的父母——並以這些元素建立起他的超我。

因此,雖然超我在很多方麵都會對應到幼兒世界裏的真實人物,但仍有許多不同的組成元素和特征,反映出他心裏幻想的形象。從建立超我的一開始,所有這些會影響他客體關係的元素,都扮演了一定的角色。

最先內射的客體,也就是母親的**,構成了超我的基礎。就像嬰兒與母親**的關係是最先發生,並強烈影響嬰兒與父親陰莖的關係,嬰兒與內射母親的關係,也會在很多方麵影響到整體的超我發展。超我的許多重要特征,不論是關愛保護,或是毀滅吞噬,都是衍生自超我的早期母性元素。

兩性最早的罪疚感都來自於想要吞噬母親,主要是吞噬母親**的口腔施虐欲望(亞伯拉罕)。因此這種罪疚感是在嬰兒期就出現。罪疚感並不是在俄狄浦斯情結結束時才出現,而是從一開始就存在的元素之一,會塑造俄狄浦斯情結的演變曆程,並影響它的結果。

現在我想轉而討論男孩的發展。我認為,當嬰兒產生性器感官時,就會開始有閹割恐懼。男孩希望咬掉父親陰莖的願望,呈現了他早期的閹割父親的衝動,相對應的,男孩子會因為害怕自己的陰莖也被咬下,首先感受到閹割恐懼。這些早期的閹割恐懼,首先會因為來自其他許多源頭的焦慮,而相形失色。在這些焦慮當中,內在的威脅情境扮演了主要角色。發展愈接近以性器為首位,閹割恐懼就愈會浮現出來。因此我雖然完全同意弗洛伊德所認為,閹割恐懼是男性最重要的焦慮情境,但我無法同意他說閹割恐懼是決定俄狄浦斯情結潛抑的唯一因素。閹割恐懼在俄狄浦斯情結的巔峰中扮演最核心的角色,但來自不同源頭的早期焦慮都是導致這項結果的因素。此外,男孩子會因為有閹割和謀殺父親的衝動,而在與父親的關係中感受到哀傷與哀悼。因為就好的層麵而言,父親是不可或缺的力量來源,也是一個朋友跟偶像,是男孩尋求保護和指引的對象,也因此他會想要保有。他因為對父親的攻擊衝動而產生的罪疚感,使他更強烈想潛抑自己的性器欲望。在對男孩與男人的分析中,我一再發現對於所愛的父親的罪疚感,是俄狄浦斯情結中不可或缺的成分,也會深刻影響俄狄浦斯情結的結果。他的母親也因為兒子與父親的競爭而受到威脅,以及父親的死對她而言將是無可挽回的損失,這兩種感覺也都使男孩的罪疚感更強烈,並使他企圖潛抑自己的俄狄浦斯欲望。

如我們所知,弗洛伊德得到的理論性結論是,父親及母親,是兒子原欲的客體(請參照他對反向俄狄浦斯情結的概念)。此外,在一些著作裏[尤其是《畏懼症案例的分析》(1909)],弗洛伊德談到了男孩對父親的愛,在他的正向俄狄浦斯矛盾中所扮演的角色。但是他並沒有同樣重視這些愛的感覺在俄狄浦斯矛盾的發展和結束中,所扮演的關鍵角色。根據我的經驗,俄狄浦斯矛盾之所以會漸漸減弱,不僅是因為男孩子害怕複仇的父親會毀滅他的性器,也是因為他被愛和罪疚感驅使,而想要保有父親的內在與外在形象。

接下來我將簡短說明我對女孩的俄狄浦斯情結的結論。弗洛伊德所說的,女孩子排他性地依附母親的階段,在我認為,就已經包括了對父親的欲望,並包含反向與正向俄狄浦斯情結的早期階段。雖然我因此認為在這個階段,女孩在所有原欲位置上,都來回擺動於對母親和父親的欲望之間,但是,我毫無疑問地相信,女孩與母親關係的每個麵向都會深遠而持久地影響她與父親的關係。

陰莖嫉羨和閹割情結在女孩的發展中扮演重要角色。但是這兩者都會因為她的正向俄狄浦斯欲望受挫,而被大幅增強。雖然小女孩會在一個階段認定母親擁有男性特征的**,但是這個概念在她的發展中扮演的角色,並不如弗洛伊德所認為的那麽重要。根據我的經驗,弗洛伊德所描述的小女孩與**母親關係中的許多現象,都來自於認為小女孩在潛意識中認定母親擁有她所愛慕及欲望的父親的陰莖。

女孩子對父親陰莖的口腔欲望,與她最初接受陰莖的性器欲望混合在一起。這些性器欲望暗示她希望從父親身上得到小孩,而“陰莖=小孩”的等式也證實這點。想內化陰莖及想從父親身上獲得小孩的女性欲望,必然先於想擁有自己陰莖的欲望。

雖然我讚同弗洛伊德所說,失去愛及母親死亡的恐懼,是女孩子很重要的焦慮,但我認為自己身體受到攻擊,以及所愛的內在客體被摧毀的恐懼,才是造成她主要焦慮情境的主因。

結語

在描述俄狄浦斯情結時,我企圖顯現某些重要發展層麵的交互影響。兒童的性發展絕對與他的客體關係,以及從一開始就形塑他與父母關係的所有情緒,息息相關。焦慮、罪疚與憂鬱感覺,都是兒童情感生活中固有的元素,必然會滲透到兒童的早期客體關係中。這些客體關係包括了他與實際真人的關係,以及他內在世界中之表征人物的關係。超我就從這些內射的形象——兒童的認同——中開始發展,並反過來影響他與父母的關係,以及他整體的性發展。因此情感與性發展,和客體關係與超我發展,從一開始就交互作用。

嬰兒的情感生活,嬰兒在愛、憎恨、厭惡的矛盾壓力下建立起來的早期防衛機製,以及兒童認同的不斷變化,這些主題很可能在未來很長的時間裏,占據心理分析的研究領域。在這些方向上的進一步研究應該會帶領我們更徹底了解人的性格,也表示我們將對俄狄浦斯情結和性發展有更全麵的認識。

第一章 兒童的發展(1921)

克萊因1919年於匈牙利精神分析學會發表她的第一篇文章,題為《兒童的發展》。兩年後,她在柏林精神分析學會口頭發表她的第二篇文章《兒童對啟蒙的阻抗》(The Child's Resistance to Enlightenment)。這兩篇文章構成了現在《兒童的發展》全文的第一部分與第二部分。兩部分互為補充:第一部分指出閉塞(unenlightened)的教養方式可能導致兒童心智出現不適當的潛抑;第二部分指出兒童的心智本身就擁有強大的潛抑傾向。

克萊因著作的主要特征在本文中已經顯而易見。她嚴格地信守弗洛伊德的發現;她相信潛意識與幻想的巨大影響力,也認同精神連續性(psychic continuity)原則,以及發展的體質-環境雙重決定論。另外一項特征是她認為語言、遊戲、行動和夢都同樣能夠表達出潛意識,彼此之間常可以互相取代,而且她也大量而詳細地在文章中記載兒童的談話與遊戲。

她的這篇文章及其他早期文章,對於兒童分析能夠預防並治療心智疾病都充滿高度的希望。從十年後發表的《兒童精神分析》一書的附錄中可以了解,她的樂觀通過了試煉,更後期的著作《嫉羨與感恩》又進一步印證了這樣的想法是正確的。

第二章 青春期的抑製與困難(1922)

在本文發表之後,克萊因忽略了這篇文章;她並沒有將它翻譯成英文或收錄在她的論文集裏。理由無從得知,不過這篇文章缺乏她一貫的筆觸,也少了她這時期其他文章裏充滿豐富想法的特質。

第三章 兒童力比多發展中學校的角色(1923)

《兒童的發展》(1921)、這篇文章及《早期分析》三篇文章形成一個係列。第一篇文章是談家中的兒童,這一篇文章是在學校裏進行的研究,而第一篇則是將兒童期與成人生活做連結。三篇文章都強調人類生活的精神連續性,尤其以本文為最。精神連續性也成為克萊因著作中一貫的主要概念。

在《兒童的發展》的第一部分中,她對智力抑製這個主題的看法相當有趣。本文的核心概念是原欲,圍繞在旁的概念則包括:對發展進程的看法,以及閹割焦慮所引起的抑製;攻擊本身並沒有發生,其象征意義永遠具有性的象征意涵。這個案例同時顯示,在克萊因的臨床工作中,她已經開始分析攻擊幻想造成的抑製作用,而1931年她撰寫《智力抑製理論》的時候,施虐性取代了原欲,成為智力抑製核心概念的新解釋。

這篇文章也呈現她嶄新的遊戲技巧是如何為精神分析帶來豐富的資料、深入闡述兒童的幻想,並指出了學校生活點點滴滴所具有的象征意涵,當然,這使得克萊因做出一個普遍性的結論,即所有的活動都具有象征意義。

第四章 早期分析(1923)

這篇文章的性質很複雜,先前本文標題曾經譯為《嬰兒分析》(Infant Analysis),原因不得而知。或許因為這篇文章是根據三篇未發表的論文而寫就,分別是《能力的發展與抑製》(The Development and Inhibition of Abilities)、《嬰兒期焦慮與其對人格發展的意義》(Infantile Anxiety and It's Significanc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the Personality)和《談個人適應能力的抑製與發展》(On the Inhibi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Ability to Orient Oneself)。此外,克萊因提取出幾個基本概念:焦慮、抑製、症狀、符號的形成和升華作用。她個人認為這篇文章為升華理論帶來新的貢獻。

然而克萊因已經在這篇文章中首次為她後來學說的基本原則做出陳述,亦即解除焦慮才能為分析和心智發展帶來進步。在試圖說明造成該名幼童夜驚症狀的焦慮時,她回溯到俄狄浦斯情結開始的年齡,也就是在介於二到三歲之間——這是她第一次談論俄狄浦斯情結的起始年齡,後來她又不斷將這個時間點提早。然而三年後在《早期分析的心理學原則》一文中,她所認為的夜驚起因已然與本文的結論有所不同,本文也標示出她開始探索焦慮與攻擊之間的連結。

第五章 論抽搐的心理成因(1925)

這篇個案研究是關於一位患有抽搐與相關困擾的十三歲男孩,與前一篇充滿痛苦的文章截然不同。克萊因以一種新的準確度,鎖定認同作用與**幻想,在分析中回溯並解決抽搐的症狀。這是她第一次思考對客體的認同作用,這個案例的核心現象是關於**中的父母,從此她認為父母的**關係是所有內在世界的認同作用中最重要的一種。的確,她的下一篇文章描述了所有認同作用中最重要的項目之一,超我的新任務。雖然她從來沒有針對**幻想的著作,但她明白地指出**是基礎且重要的;她在下一篇文章的注釋①中表明了這點,這個概念也貫穿在《兒童精神分析》一書中。

本文描述了克萊因對兒童分析技巧的實證方法,她幹涉並禁止病患生活中的兩段關係,這違反了她的慣例,而她也的確在兩年後的《兒童分析論文集》中,將直接介入程序所引發的爭論做了一番整理。

第六章 早期分析的心理學原則(1926)

這篇文章首次記載克萊因最重要的早期發現之一:她提出超我存在於兒童的時間比弗洛伊德認為的更早。根據克萊因這項出人意料的發現,早期超我包含了多重的認同,比後來的超我形式更加殘酷,對於小小孩的脆弱自我而言是非常沉重的負擔。這些發現向弗洛伊德的觀點提出異議,弗氏認為超我是俄狄浦斯情結之產物;在這個時期,克萊因努力符合弗洛伊德的概念。她將俄狄浦斯情結的起始點提早到兒童剛滿兩歲的時期(她這樣做有其他的原因),她同時提出:“隻要俄狄浦斯情結一出現,他們(幼童)隨即展開修通的動作,超我的發展便由此開始。”(p.133)後來她舍棄弗洛伊德,將超我出現的時間與俄狄浦斯情結分隔開來;超我確實是克萊因一再重新審視的主題,讀者可以在本篇附錄裏,針對《兒童良心的早期發展》(1933)的批注中,找到關於她主要著作的討論。

克萊因實施她的精神分析遊戲技巧已經長達六七年之久,在本文中她說明一個重要的概念:進行成人分析時,分析情境與治療的方法仍然維持相同,但為了因應兒童的溝通模式,她使用遊戲進行治療。在下一篇文章《兒童分析論文集》中對這個原則有更完整的辯證與討論。

第七章 兒童分析論文集(1927)

在先前的文章中,克萊因一度隻想要報告她的治療工作。在這篇評論安娜·弗洛伊德的論文集裏,她一改先前的看法,直截了當地主張她的看法。除了本文,克萊因隻有在《兒童精神分析》一書的序言中提到她自己與安娜·弗洛伊德的差異。

她們彼此爭論的主題在於兒童分析的本質。它是成人分析的複製品嗎?前一年在《早期分析的心理學原則》中,克萊因堅稱:成人與兒童分析之間有著完美的相似性;兒童會形成移情精神官能症(transference neurosis),就像是成人能使用自由聯想,兒童也會用遊戲向治療師進行表達,而治療師的唯一功能就是盡可能地完整分析小病人所傳達給他的一切訊息。安娜·弗洛伊德對這所有的觀點抱持反對意見,她們的爭論起源於兩人對兒童心智的概念、兒童與父母間連結的本質,均有歧見。

對超我的討論也同樣值得重視。在先前的文章中,克萊因曾經提出超我的概念,她認為在早年,超我以一種殘酷嚴苛的形式開始浮現,慢慢地發展成較為正常健全的良心。她在這篇文章中解釋了為什麽早期超我會如此嚴厲。她主張超我所具有的極端、懲罰、不符合現實的本質是從兒童自己的食人衝動與施虐衝動中產生,弗洛伊德很少在著作中提到克萊因,然而他在《文明及其缺憾》的附注(S.E. 21, p. 130)中讚同這個看法。克萊因繼續說明其臨床意涵,她認為兒童分析不能夠像安娜·弗洛伊德的堅持那樣,將主要任務放在強化軟弱的超我,必須放在減弱過度強大的早期超我。整篇文章中,克萊因不斷強調分析焦慮與罪疚感具有無比的重要性。在本篇中,對《兒童良心的早期發展》(1933)的批注裏,對她有關超我的著作有所說明。

這時候克萊因已經有八年的兒童分析經驗,而在撰寫這篇評論的過程中,她也討論了在治療技巧上的發現,並詳述上一篇文章中的說明。她強調在分析中,不但要分析正向移情,分析負向移情也是必要的,這不隻是對分析有益,也可以保護父母免於受到未經分析的負向態度所影響。她探討兒童的溝通模式、兒童豐富的溝通素材,以及分析師與病患父母之間的關係。克萊因也正式針對她所反對的分析方法發表個人觀點。尤其,她評論對數據分析的不完整會造成的不利影響,也探討使用非分析式的引導技巧,以及教育式或指導式做法的本質與弊病。關於她的遊戲技巧,在《兒童精神分析》一書中有最詳盡的說明。在《精神分析遊戲技術》(1955)一文,說明這種遊戲技巧的曆史,《兒童分析的故事》(1961)中的逐日臨床記錄描繪出克萊因的工作樣貌。

此外,這篇文章包含了她在俄狄浦斯情結的新發現。在前一篇文章的注釋129-1中,克萊因說明母親借由斷奶與如廁訓練,將嬰兒原本對母親的興趣轉向父親。在本文中,她明白而直接地說到俄狄浦斯情結與超我的形成是從斷奶時開始。她也重新調整俄狄浦斯情結的高峰期時間,因此它不再與兒童早期的結束同時出現,也和弗洛伊德所認為的潛伏期取向有所不同,但是在她的觀點裏,一個三歲的孩子已經完成了他的俄狄浦斯發展中最重要的部分。克萊因關於俄狄浦斯情結著作的討論,讀者可以參閱《從早期焦慮討論俄狄浦斯情結》(1945)的批注。

第八章 正常兒童的犯罪傾向(1927)

這篇文章是由弗洛伊德在《論罪疚所引發的犯罪》(Criminals from a Sense of Guilt, S.E. 14)中極富創意的兩頁文字所發展而成,弗洛伊德的論點是,並非犯罪引起罪疚感,而是罪疚感引發了犯罪。克萊因將弗洛伊德的見解連結到她近來對早期超我的發現上。她與弗洛伊德的論點都與一般人的假設相反,她認為罪犯並非缺乏良心,反而是懷有過於嚴厲的良心——來自未經修飾的早期超我。這種超我的運作方式與正常的超我不同,會透過恐懼與罪疚感造成壓力,驅使他犯罪。

本文同時討論恐懼與罪疚感,但並未區別它們在超我中的運作方式。在1932年,於《兒童精神分析》一書中,克萊因區辨早期超我和發展成熟的超我之間的不同。她的看法是,在心靈中,個體是以一種焦慮或恐懼的形式經驗到早期超我,而發展成熟的超我則會引發個體的罪疚感,她在《兒童良心的早期發展》(1933)中對這個看法提供了最詳盡的解釋。她另一篇關於犯罪主題的文章《論犯罪》是1934年時接受臨時邀約而在短時間內寫就的,在該篇文章中,她有係統地整理了本文所提到的一些結論,並且將犯罪性與精神病連結在一起。

克萊因回顧撰寫本文的這一年,她了解到攻擊的重要性。1927年她的另一篇文章《兒童分析論文集》在兒童的攻擊衝動中找到為何早年超我會如此殘酷的解釋。而本文包含了關於犯罪的進一步重要論述。文中連結正常兒童身上的犯罪行動與犯罪傾向,說明了犯罪一五一十地具體呈現出早期施虐幻想,是屬於正常發展的一部分。的確,克萊因強調正常兒童有許多口腔與肛門施虐幻想,因此弗洛伊德曾經提到在性器期俄狄浦斯情結時,潛意識會鑄下與內在罪疚感有關的兩種犯罪形式——**與弒親(父或母)。撇開創傷經驗,她也主張是施虐幻想使個體產生出**是扭曲且令人害怕的概念。在她的下一篇文章《俄狄浦斯情結的早期階段》中,對於這些施虐幻想有詳盡的記述。

最後,這篇文章是由超我與自我之間的衝突所貫穿,讀者將會看出克萊因對於另一種衝突——愛與恨之間的衝突——感到興趣,愛恨衝突後來成為她的著作中普遍而主要的想法。在此我們注意到很有趣的一點,即使表麵看來並非如此,但她堅信愛存在於每個人身上,包括每個罪犯在內。

第九章 俄狄浦斯情結的早期階段(1928)

這是克萊因最重要的論文之一。幾年來,她陸續報告了她的看法:俄狄浦斯情結的起始點比弗洛伊德設想的要早;在《早期分析》(1923)中,她提出俄狄浦斯情結是在兒童二至三歲之間開始;在《早期分析的心理學原則》(1926)中的注釋中,她指出它開始的時間遠早於先前所述——在生命第一年斷奶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而她在《兒童分析論文集》(1927)中更明白地說明這點。但她在分析中所獲得的發現,再次超越了先前的時間點;在這篇相對簡短的文章中,她提出了一個被視為是俄狄浦斯情結的新概念。

在她的觀點中,始於斷奶的俄狄浦斯情結是一種摻雜各種衝動的混淆不定狀態。雖然性器期的感覺正在浮現,但口腔與肛門施虐衝動在此之前占有主導地位;性器衝動隻有到後期,也就是到達傳統上弗洛伊德所述的俄狄浦斯情境時才開始主導發展曆程。正向與逆向的俄狄浦斯情結有著密切的互動,同時牽動了兒童的內在與外在世界。再者,俄狄浦斯情結在早期出現代表著它是從自我幾乎毫無發展的狀況下開始的,根據克萊因對超我的新研究,它出現的時期也是早期嚴厲超我活躍的時期。這兩個事實都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當嬰兒還一無所知、無法表達的時候,就暴露在一種由矛盾的性衝動、施虐衝動與對性的好奇心所形成的激流中;克萊因強調這種情況中所包含的痛、恨與焦慮,以及性發展和求知欲發展所導致的結果。此外,超我的存在表示前性器期衝動所產生的罪疚感並不是源於性器期才形成的超我,這不是一種時光倒退現象,這些罪疚感直接來自於早期嚴厲的超我。

她也認為嬰兒早期對母親身體與身體內容的意識,具有特別的重要性。在她的觀點裏,這就是女性階段。雖然她從未將這點與後來的概念加以連結,但女性階段在她眼中並未失去其重要性;這種與母親關係所具有的嫉妒與獨占性質,在《嫉羨與感恩》(1957)中有進一步的探討,而後來提出的投射認同概念似乎就是女性階段背後的運作機製。

本文中,她透過一篇記錄追溯在早期俄狄浦斯關係中的一係列認同作用,並與弗洛伊德在《超我與自我》中的討論加以連結,唯一的不同點在於時間比弗洛伊德更早。她描述男孩與女孩的性發展,雖然她不認同弗洛伊德所提,不同性別有著不同的主要焦慮的看法,她仍將自己的著作視為弗洛伊德在《抑製、症狀與焦慮》(S.E. 20)中提出的新概念的拓展。來年,在《反映在藝術作品及創意衝動中的嬰兒期焦慮情境》(1929)中,她舉例說明了本文所描述的基本焦慮情境。在她的觀點中,無論男性或女性,最深的焦慮來自攻擊母親身體的意象,兒童會想象一個懷有敵意的母親,體內擁有一根敵意的陰莖,後來她稱之為聯合父母形象。她主張男孩的閹割焦慮是從這個更原始的焦慮中衍生出來的,至於女孩會害怕失去愛,也是因為擔心有敵意的母親會攻擊她的身體內部而產生焦慮的結果;對於閹割焦慮和女孩的陰莖欽羨,她也提出與弗洛伊德不同的解釋,雖然她論及性器期出自外顯的欲望,這點並未背離弗洛伊德的想法,但她仍然強調早期對**存在的意識。

這些是克萊因對俄狄浦斯情結的新發現。我們必須記得在這個時期,她所思考的焦慮仍然是一種廣泛的概念,尚未分化成被害焦慮與憂鬱式焦慮,更重要的是,她的主要研究焦點仍然隻有恨。在1945年撰述的《從早期焦慮討論俄狄浦斯情結》中,她區分出兩種形式的焦慮,將在愛的衝動與恨並列在一起之後,她改變對某些論點的看法。這部分與其他主題在1945年文章的批注中均有所討論。

第十章 兒童遊戲中的擬人化(1929)

克萊因的目標是指出在兒童遊戲中的角色或擬人化都是來自於內在,是透過分裂與投射作用而產生的意象。在本文記述的過程中,她說明分裂和投射也是一種對抗焦慮的防衛,事實上,來年在《象征形成在自我發展中的重要性》中,她透過分析這種重要防衛的本質,對其進行探索。本文中也提出新的看法,說明移情是將內在形象分裂並投射到分析師身上。

從1926年開始,克萊因就認為超我的結構不斷在改變。在此她第一次說明超我的各個連續階段;然而這篇簡短的說明混合了各種不同的概念,直到她在1935年提出憂鬱心理位置的理論之後,才對精神變遷(psychic change)有了清楚的看法。她在本文中也提出最強烈的焦慮來自於非常早期的超我,而精神病就是受到這種早期超我的壓倒性影響而產生——這和她在《正常兒童的犯罪傾向》(1927)中,發現早期超我支配了罪犯心智的想法互為補充。

第十一章 藝術作品中反映的嬰兒焦慮情境(1929)

克萊因首次將創意與深層的早期焦慮連結在一起;她認為對創作的急切渴望是來自毀滅性攻擊之後,想要恢複和修複被傷害的客體之衝動。幾年後,這個想法在她的憂鬱心理位置理論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事實上,本文預示了一些日後的理論建構。舉例來說:她談到(p.217),在發展中,對母親會攻擊自己的恐懼,致使個體害怕失去真實而慈愛的母親,這正好預告了克萊因後來對於焦慮內涵的演變,從偏執-類分裂變成憂鬱心理位置的解釋。

在後期著作《嫉羨與感恩》(1957)中,克萊因再次著眼於創造力的問題上,但是透過另一個角度解析。她在該文中推定個體經驗到的第一個具有豐富創造性的客體就是哺育中的**,她也說明過分嫉羨對於創造性所造成的不利影響。

第十二章 象征形成在自我發展中的重要性(1930)

本文把一些概念精致化。一開始克萊因認為焦慮主要是抑製了能力,然而過不久,在《早期分析》(1923)裏,她認為發展進程取決於焦慮解除的程度。與本文同一年發表的文章《藝術作品中反映的嬰兒焦慮情境》中,她有著更深入的思考,認為焦慮會激發創造力。從這篇針對兒童病患之精神病曆程分析當中,她證明了焦慮和焦慮的修通是發展的先決條件——這成為她後期理論的核心想法。此外,在偏執-類分裂心理位置理論中奠定地位的重要概念——投射認同,也在本文對象征形成與自我最初的防衛模式之說明中正式登場。她指出符號形成、符號等同(symbolic equations),以及認同作用的早期形式,是個人與外在世界關係的基礎。她描述了自己的主張,認為自我最初的防衛模式是一種逐出的機製,比潛抑更早出現,兩者有著基本的差異;這種防衛的任務是對抗攻擊及攻擊所引發的焦慮;施虐性會給個體危險的感覺,害怕遭到被攻擊客體的報複,導致自我必須把施虐性驅逐到客體身上,借此保護自己並摧毀客體。克萊因後來對這些觀念的應用,記載於《對某些類分裂機製的評論》(1946)的批注中。

第十三章 對精神病的心理治療(1930)

克萊因將這篇短文投稿在“心理治療在精神疾病中扮演的角色”研討會。本文重點摘要了她在《象征形成在自我發展中的重要性》的前一年裏,對於兒童精神分裂與精神病根源之焦慮情境的描述,並包含兩處逐字翻譯。

第十四章 智力抑製理論(1931)

智力抑製是克萊因一開始就深感興趣的主題。她早期在《兒童的發展》(1921)與《兒童力比多發展中學校的角色》(1923)一文的討論中順應弗洛伊德的看法,認為智力功能是一種原欲的升華,會受到閹割焦慮的抑製。然而1923年文章的臨床數據已經清楚顯示她開始注意攻擊幻想的抑製效果,在《俄狄浦斯情結的早期階段》(1928)中,她主張求知本能並不是從原欲而來,而是從施虐性而來,兒童借著早期施虐性展開攻擊,同時也漸漸認識母親的身體。因此母親的身體成為第一個知識客體。在《象征形成在自我發展中的重要性》(1930)中,她呈現另一項發現。她證明為了對抗施虐性所產生的堅實防衛,會對個體的求知欲造成普遍的抑製,例如早發型癡呆所出現的狀況。

本文是唯一針對智力抑製主題的專文討論。比起1928與1930年所提出的概念有著更完整的解釋,並且包含一些新的發現。克萊因描述兩套截然不同的畏慮,它們伴隨著施虐攻擊與抑製個體的功能而來。與母親體內的危險狀況有關的焦慮,以及這種焦慮的延伸——對外在現實的焦慮,會妨礙對外在世界的自由探索,並使個體害怕自己體內也會發生危險,特別是早期施虐超我的存在,使得個體過於恐懼,而阻礙了對自我的探索。她也指出,某些特殊形式的智力抑製就和一般性的求知欲抑製一樣,可能是從對抗施虐性的防衛中產生。

至此,克萊因借由研究施虐性與施虐的後果,為智力抑製的問題做出了原創性的貢獻。然而來年,在接受弗洛伊德提出的理論,認同生命與死亡本能的基本法則之後,她不再單獨研究施虐性,轉而探討愛與恨的互相影響。後來她把焦慮分類成被害焦慮和憂鬱式焦慮,至今曾經探討與智力抑製有關的焦慮皆屬於被害焦慮。在《論躁鬱狀態的心理成因》(1935)一文中,她關注的焦點放在另一群焦慮——憂鬱式焦慮,並解釋損傷客體所產生的憂鬱與絕望會如何影響學習與工作的能力。

讀者若拿本文與十多年前第一篇討論智力抑製的文章互相比較,將會注意到有很大的改變。對克萊因而言,這似乎是一個適當的時機可以將她多年累積的想法以書籍方式呈現。而我們也確實在來年見到《兒童精神分析》一書的發表。

第十五章 兒童良心的早期發展(1933)

弗洛伊德探討超我的經典著作《自我與本我》於1923年問世,不久之後,克萊因開始貢獻由兒童分析素材而來的進一步發現。在非常小的兒童身上,她偶然發現一個出乎預料的現象——罪疚感。這使她在《早期分析的心理學原則》(1926)中假設超我存在的時期比弗洛伊德認定的更早;她的看法是,超我並不是俄狄浦斯情結結束後的產物,而是在俄狄浦斯情結一開始就已經浮現,而她也將俄狄浦斯情結的起始點提早到斷奶的時候,遠早於弗洛伊德的推斷。她也首次敘述了早期超我:它是內射早期俄狄浦斯形象所形成的,包含了多重的認同,遠比後來的超我更為殘暴而原始。在《兒童分析論文集》(1927)一文,以及更詳盡的《俄狄浦斯情結的早期階段》(1928)當中,她解釋了為什麽早期超我會如此殘酷,其嚴厲程度遠超過真實父母的原因。她主張,因為兒童的施虐衝動會扭曲那些因為俄狄浦斯而內射的形象,使它們變得比原來更可怕,這些內射的可怕形象就形成了早期的超我。在《俄狄浦斯情結的早期階段》中,她徹頭徹尾地說明了一係列超我的重要觀念,她認為超我在俄狄浦斯情結之前就已經存在,而不是結束以後才出現,也就是說,整個性發展的過程,也包括超我發展與性格形成的過程,都是在超我存在的前提下所進行的。她分別在《正常兒童的犯罪傾向》(1927)與《兒童遊戲中的擬人化》(1929)兩篇文章裏,說明罪犯和精神病患的精神受到早期超我恐怖而扭曲的掌控,並於《智力抑製理論》(1931)一文中說明早期超我對智力抑製造成的嚴重影響。在《兒童遊戲中的擬人化》(1929)中,她也堅定地表示,精神最大的焦慮來源就是非常早期的超我。

1927年以來,克萊因已經把恐懼與罪疚感分開,認為它們是超我發出的兩股不同力量。然而她並沒有持續使用這種區分方式,直到《兒童精神分析》(1932)一書中,她借著區別早期超我與發展完成的超我,才真正確認並講述這兩種不同力量的重要性,她解釋早期超我引起的焦慮會被發展完成的良心所產生的罪疚感所取代。在同一篇文章中,雖然她仍然認為超我的形成與斷奶造成俄狄浦斯情結的開始有關,但她也針對超我的形成做了簡短的說明,這為她日後推翻此看法並認為超我是一種比俄狄浦斯情結更早出現的架構埋下伏筆。她假設(p.127)在出生之後,吞並的過程立刻啟動,而被吞並的客體則立即發揮超我的功能。

以上是克萊因至今對超我的看法的幾個主要階段。在本文中,克萊因以非常清楚的文字解說呈現出這些看法,強調對社會與個人而言,把早期可怕的超我轉變成良性的道德良心,是非常重要的事。令人好奇的是,雖然從1927年以來,她就堅持早期超我的殘暴性是源於兒童的施虐衝動,但是直到這篇文章中,她才使用“投射”一詞來指涉這個事實;她引用以牙還牙的法則,或使用一般慣用語來描述這個現象,例如兒童的施虐衝動在他的意象中“留下印記”。本文中她的確談到兒童將他的攻擊衝動投射到他的客體上,從此刻起,她一直使用這種方式,或是使用後來的“投射認同”一詞來表達這個概念。關於超我,她也愈來愈強調在1932年形成的觀點,說明超我是從本我的一部分所分化出來,被自我拿來作防衛之用,並且在嬰兒第一次進行口腔內射的時候就已經出現。這明白地表示超我的形成是在俄狄浦斯情結之前就展開;然而她矛盾地在注釋251-1重申超我的開始與早期俄狄浦斯衝突有著緊密連結,仿佛還不願意在這一個基本原則上與弗洛伊德將超我的起源與俄狄浦斯情結緊密連結的理論做出切割。然而兩年後,在《論躁鬱狀態的心理成因》(1935)一文中,超我形成的起源終於完全與俄狄浦斯情結分開來。

第十六章 論犯罪(1934)

一場犯罪學術研討會臨時邀請克萊因在會中發表這篇文章。克萊因回顧她在這幾年間的工作,把她在《正常兒童的犯罪傾向》(1927)中對犯罪性所形成的結論簡短地重述。本文的新意在於她簡短而明確地表示精神病與犯罪具有相同的基礎。

第十七章 論躁鬱狀態的心理成因(1935)

這篇文章開啟了一段重要的工作時期,克萊因此時開始建立新的理論架構。她的早期著作已經為此預先鋪設了一條道路。過去十五年來,她累積了一係列的發現,不隻改變了她對俄狄浦斯情結與超我的想法,也帶來了一個漸進且重大的概念轉變。她對於焦慮、內在客體、潛意識幻想、攻擊、內射和投射的見解開始嶄露頭角,但每個概念的完成時間不盡相同。因此在本文發表前三年所出版的《兒童精神分析》一書中,克萊因一方麵接受了發展是逐步跨越性心理階段的古典看法,另一方麵同時使用專有名詞來描述那些需要以不同取向來解釋的現象:即自我會改變它與內化客體和外在客體的關係,以及早期精神病式焦慮的演變。有兩件事為這個新理論開創的過渡時期帶來改變。首先,她的工作完全以生死本能之間的互動作為基礎,並使用愛與恨來表達這種互動關係;這不單是對於她原先比較忽略愛並過度強調攻擊所進行的修正,也為她提供了形成理論的基礎。其次,本文具備了所有新理論的必要條件——新的科學概念。的確,這篇文章包含了豐富而重要的新思想,這是因為它提出兩個密不可分的理論:早期發展的理論,以及躁鬱症起源的理論。

簡言之,此理論假定在出生第一年,大約四到五個月大的時候,嬰兒的客體關係出現了重大的改變,從嬰兒與部分客體的關係轉變為嬰兒與完整客體的關係。這個改變把自我帶到新的位置上,使它能夠認同客體,因此在先前,嬰兒的焦慮原本具有偏執性質,隻想要保護自我,但現在嬰兒擁有一套更為複雜的矛盾情感,會因為在乎客體的狀況而產生憂鬱式焦慮。他開始害怕會失去他所愛的好客體,除了被害的焦慮之外,他也會因為攻擊客體而體驗到罪疚感,並且基於愛,產生想要修複客體的強烈欲望。他的防衛也會隨之改變:他動員躁動防衛來消滅迫害者,以處理他此時新經驗到的罪疚感與絕望。克萊因把這種客體關係、焦慮與防衛的新分類方式命名為憂鬱心理位置。

在這個理論中,克萊因第一次將兩種形式的焦慮區分開來,一種是偏執的(後來她常稱之為被害焦慮),另一種是憂鬱的。這是一種根本且重要的區分方式,帶來了清晰與秩序,因此相關的概念能夠自然地各得其所。她也首次提出兩種對立的客體關係,也就是部分客體關係與完整客體關係之間的差異。其中最重要的新觀念是她舍棄發展階段的看法,改用心理位置作為發展的單位。

1948年,克萊因在《兒童精神分析》第三版的序言解釋她采用“心理位置”一詞的原因,並在《關於嬰兒情緒生活的一些理論性結論》(Some Theoretical Conclusions Regarding the Emotional Life of the Infant, 1952)一文最後附加的批注四裏做出補充說明。讀者會注意到本文中多次使用“心理位置”一詞;包括憂鬱心理位置、躁動心理位置、強迫症心理位置和偏執心理位置。“躁動心理位置”與“強迫症心理位置”在1940年之後就不再使用,《對某些類分裂機製的評論》(1946)一文完成了她的早期發展理論,文中她把偏執心理位置正名為偏執-類分裂心理位置。在《藝術作品中反映的嬰兒焦慮情境》(1929)當中首次出現的“修複”一詞,在本文裏躍升成為關鍵概念。另外,她舍棄使用原欲階段的連續性,改采內在客體關係一詞表示發展的過程與結果。

克萊因認為在兒童發展中,憂鬱心理位置的正常發展占了最重要的地位,也就是說,兒童是否能夠安全地內化好客體,將決定個體的心理健康與愛的能力,如果憂鬱心理位置的發展受到阻礙,就會在兒童身上形成病態情境,可能成為憂鬱性疾病的精神基礎。這就是本文所提到的第二個理論。在克萊因的觀點中,躁鬱症患者所遭受到的痛苦和精神病式焦慮,是因為他重演了嬰兒期憂鬱心理位置時的掙紮所致。

第十八章 斷奶(1936)

這是克萊因在一係列由精神分析師為大眾開設的演講課程中所發表的演說。這一係列的演說稿集結成一本小書《談兒童撫育》(On the Bringing Up of Children)。1952年,克萊因還為該書的第二版撰寫《序》與《跋》。

早先,例如在《早期分析的心理學原則》(1926)中,克萊因把斷奶視為一種創傷,俄狄浦斯情結從此展開:哺乳的母親讓嬰兒感到挫折與打擊,造成嬰兒離開母親,轉而尋求父親。然而後來在《論躁鬱狀態的心理成因》(1935)中,她的嬰兒期憂鬱心理位置理論為斷奶提出了不同的解釋。她認為斷奶的重要性在於嬰兒完全失去了第一個外在的好客體,因此將憂鬱心理位置中的情緒與衝突帶到高峰。同時,如果斷奶成功,嬰兒會獲得正向的驅動力,幫助他接受母親的替代對象,找到更多更廣的滿足來源。

第十九章 愛、罪疚與修複(1937)

1936年,克萊因和瓊·裏維埃以“文明男女的情感生活”(The Emotional Life of Civilized Men and Women)為題進行公開演說,來年出版的小書《愛、恨與修複》(Love, Hate and Reparation)就是以這篇演講稿為基礎。她們分別講述本文的主題:裏維埃談的是“恨、罪疚與攻擊”,克萊因則是談“愛、罪疚與修複”。克萊因講述她在兩年之前才形成憂鬱心理位置理論,這在當時仍屬於相當新的觀念。特別有趣的是,除了非專業的解釋方式,本文討論的各種人類情境,廣泛程度甚至比她任何一篇文章提到的還要多。

後來,她的觀點有了一些改變。本文認為嬰兒從出生之後就背負了一個重擔——修複被恨所傷害的客體。然而根據她後來提出的偏執-類分裂心理位置理論,分裂在一個月大的時候居於主導地位,而修複的需求則是要到後來,在憂鬱心理位置這個更加整合的狀態中才會浮現。

第二十章 哀悼及其與躁鬱狀態的關係(1940)

這篇文章承接《論躁鬱狀態的心理成因》的內容,實屬一流。本文將哀悼視為憂鬱心理位置的現象之一。這使得克萊因能夠闡述哀悼的本質,將哀悼與她對躁鬱狀態的著作互相連結。她的主要假設是失去所愛的人會再次引發嬰兒期憂鬱心理位置,至於在後來的生命當中,能否哀悼、能否從哀悼中回複的能力取決於兒童期憂鬱心理位置是否順利解決。

她揭開了先前不為人知的一些曆程,它們屬於哀悼的一部分,最主要的是,失去外在好客體的時候,會潛意識地感覺到自己也失去了內在的好客體。這表示哀悼者遭受的痛苦及他(走出哀悼)的任務本質都比過去所認為的更為龐大而艱巨;哀悼者除了外在的失落,也會受到內在傷痛的折磨,這使他成為壞客體迫害下的獵物,也就是說,在憂鬱心理位置中的早期被害焦慮和憂鬱式焦慮被再度喚起。克萊因也探討了修複的能力在克服哀悼狀態時所具有的特殊重要性。

本文從頭到尾都可見到她將自己的著作與弗洛伊德加以連結。然而她並不同意弗洛伊德對於哀悼與躁鬱狀態之間關係的想法。她的看法是,正常成人的哀悼會牽涉到躁與鬱的狀態,如同她1935年的文章所述,在憂鬱心理位置中,這是正常的現象。在本文當中,她拓展對躁動防衛的論述,特別是在躁動式勝利這一塊;她也提出躁動防衛中的過度躁動是如何阻礙個體,使其無法安全地重建內在的好客體。

從發展通論的角度來看,本文完成了她從1935年開始對憂鬱心理狀態的解說。她提到憂鬱心理位置包含了哀悼的過程;修複在克服憂鬱心理位置中所扮演的角色,在此有著進一步的描述,並且首次探討兩種自我打擊形式的修複——強迫式修複與躁動修複。如同先前的評論,這篇文章為1935年提出的躁動防衛注入了相當豐富的解說。此外,雖然克萊因自己並沒有明顯地注意,但她在某方麵改變了1935年來所強調的論點;當時她強調(p.288, p.350)在憂鬱心理位置中,整合各種意象的每一個步驟之後,都需要在更接近現實的層麵進行重新分裂的重要性。她在本文的注釋349-2中提到,整合對客體的對立看法是“極為重要的曆程”。在她的後期著作裏,我們清楚地了解到,整合的過程仰賴對客體進行更符合現實的分裂。她在本文中也首次提出在憂鬱心理位置中,要透過愛來緩和恨意。

第二十一章 從早期焦慮討論俄狄浦斯情結(1945)

這是克萊因最後一次針對俄狄浦斯情結的重要陳述。在這之前的主要討論請參閱《俄狄浦斯情結的早期階段》(1928)與《兒童精神分析》(1932)。在上述作品中,有兩個相當重要的進展,其中一個屬於一般性質,另一個屬於較特定性質。一般性質的進展是在《兒童精神分析》中,克萊因承認愛與恨是心智功能的基礎。然而在那本書中,她才剛開始使用這個法則,因此書中有關俄狄浦斯情結的章節仍未受到此法則的影響。更為特定的改變是她在《論躁鬱狀態的心理成因》(1935)中所形成的理論,提到憂鬱心理位置是出生第一年的發展轉折點。本文重新修訂了以上兩者,並擴增對俄狄浦斯情結的說明。

她未曾改變在1928年對俄狄浦斯情結提出的獨特概念,也就是在弗洛伊德所發現的俄狄浦斯情境之外,我們可以在前性器期的早期就看出俄狄浦斯情結的存在;對於母親體內包含父親陰莖,以及兒童對自己身體內部的各種早期幻想,都屬於俄狄浦斯情境的一部分;罪疚感不隻是俄狄浦斯情結的產物,它從俄狄浦斯情結一開始就已經出現,影響整個發展的過程。她在《兒童精神分析》中對男孩及女孩性發展的說明也始終不變。不過現在她對於俄狄浦斯情結的肇始與導致其減弱的原因采取不同的見解,她也為俄狄浦斯情結的本質做了一些重要的補充。

在她的新假設中,施虐性在嬰兒期前六個月會逐漸減少而非增加,若我們將她對於客體關係從一出生就存在的觀點納入思考,這表示了她早期(1932)對俄狄浦斯情結是在自戀階段或是在施虐性達到頂點時展開的說法是不正確的,她也不再認可這樣的解釋。她不再認為斷奶時的口腔挫折釋放出俄狄浦斯衝動,或如同她有時候表達的——俄狄浦斯情結是受到恨的衝動影響而展開。相反地,她現在主張俄狄浦斯情結的起始點正好與憂鬱心理位置同時開始,也就是在被害焦慮降低,愛的感覺強烈浮現的時候,雖然被剝奪感可能是造成嬰兒背離**的原因之一,但也造成一種僅次於愛的推動力,激勵嬰兒邁向發展的下一步,引發出原欲尋求新客體的天生能力。她在1932年時認為罪疚感是緩和俄狄浦斯情結的主要因素;現在她主張正麵的情緒,包括兒童對父母的愛及想要保護他們的渴望,也同樣是削弱俄狄浦斯情結力量的因素之一。

克萊因在1935年的《論躁鬱狀態的心理成因》一文中,把俄狄浦斯情結與憂鬱心理位置鏈接在一起,她的這個陳述並未超出她原來認為在憂鬱心理位置中,最痛苦的俄狄浦斯衝突來自於悲傷與擔心失去好客體的懼怕。在本文中,她檢驗了當孩子們掙紮著整合愛與恨的時候,心中交織的俄狄浦斯欲望與憂鬱式焦慮,她也指出性衝動會透過修複先前的攻擊結果而產生新的重要意義。這導致修複式性幻想(reparative sexual phantasies)的浮現,對於個體未來的性行為與性能力,有著極大的重要性。這種更為圓滿的俄狄浦斯情境的形象在兩個病人的案例中有所描述,有關小男孩理查德德的分析在《兒童分析的故事》(1961)做了完整的發表,而先前的文章中也敘述了關於小女孩莉塔的許多資料。

本文中,克萊因為她與弗洛伊德在俄狄浦斯情結的分歧意見做出了一個不錯的解釋。有趣的是,除了在俄狄浦斯情結與憂鬱心理位置的鏈接中產生的特定觀點以外,本文列出的所有歧異在1928年的文章中都已經出現;但是當時她似乎不希望強調她與弗洛伊德的差別。

我們可以明顯地在本文中見到她為生命最初幾個月的觀點做出明確澄清。來年她發表了《對某些類分裂機製的評論》,文中提出,嬰兒出生後的頭幾個月都處在偏執—類分裂心理位置當中。然而這並不影響本文所表達的觀點。她自己對於1932年來有關俄狄浦斯情結的看法做了簡短的說明,請參閱《兒童精神分析》第三版《序》。

總而言之,克萊因將人們對俄狄浦斯情結的理解往兩個方向拓展。首先,她發現俄狄浦斯情結的早期階段,並將弗洛伊德認為是所有精神官能症核心的俄狄浦斯情結,與她認為在兒童發展中居於中心地位的憂鬱心理位置連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