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我的經驗,當女孩告別了性器期後,她還需經曆另一個階段,即後性器期(post-phallic)。在這一時期,她會在保留還是放棄女性位置之間做出選擇。女孩進入潛伏期後,她的女性位置已經達到性器水平,擁有了被動特質【海倫娜·朵伊契(Helene Deutsch)也認為,真正被動的女性**態度會通過口腔和吸吮活動表現出來(《女性性功能的精神分析》,1925)。和母性特質,而且還包含了心理表征下的**功能;可以說,她的女性位置已經在一切基礎因素上完成了構建。當我們思忖著小女孩是如何頻繁地表現出真摯的女性位置和母性位置時,我們就能明顯感覺到這一點。隻有**成為一個接受性器官時,這種位置才會出現。我們曾指出,當女孩在青春期【小男孩也一樣。陰莖功能的心理表征是男性位置的先決條件,它隻出現在生殖時期。發生了生理變化並經曆了性行為之後,**功能就會發生重要轉變。正是這些轉變使女孩的性發展邁向了最後階段,正是這些轉變使她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
我發現自己很認同凱倫·霍妮(Karen Honrney)在論文《逃離女性》【參見同上。上的很多觀點。她曾在論文中得出結論,認為**和**都會影響女孩的早期生活。她指出,我們可從女性性冷淡的後期表現合理地推斷出,**比**更容易受到焦慮和防禦性情感的強烈貫注(cathected)。她認為,女孩“**欲望是她的潛意識準備無誤地瞄準了**的結果”。根據這一理論,生活後期的性冷淡應該是針對幻想的防禦表現,這些幻想會非常強烈地威脅自我。
我也認同凱倫·霍妮以下的觀點,即女孩不能像男孩一樣仔細研究性器,她們無法獲得**的正確認識,也無法進行現實測試,以便確認**是否已經給它帶來了可怕後果。這會增加她的生殖焦慮,使她更容易選擇男性位置。凱倫·霍妮還進一步區分了女孩的次級陰莖妒忌(secondary penis-envy)(出現於性器期)和初級陰莖妒忌(primary penis-envy)。初級陰莖妒忌主要圍繞特定的前性器貫注(pre-genital cathexes),如偷窺和尿道興奮【《克萊因文集Ⅰ》,1927。等。她認為女孩的次級陰莖妒忌常被用來壓抑她的女性欲望;隨著俄狄浦斯情結的消除,她不僅不再把父親作為性欲客體,同時還將背離女性角色,回歸到初級陰莖妒忌。這是必然的事實,隻不過程度不同罷了。
我在論文《俄狄浦斯情結的早期階段》中曾提出一些有關女孩生殖結構的最後階段的觀點,這些觀點跟恩斯特·瓊斯同期提出的觀點在很多本質問題上不謀而合。他在論文《女性性特征的早期發展》【《心理分析論文集》,第四版和第五版,1927。中提出,**功能最初認同於肛門,兩者早已在有些內容上進行了區分,並且比大家推測地都要早,雖然這種區分仍然是一個模糊的過程。他認為口腔—肛門時期是女孩形成異性戀態度的基礎,這種態度基於女孩對母親的認同。根據他的觀點,在性器期階段,正常女孩隻是比女同性戀者以更弱的形式認同了父親和父親的陰莖,而且她們都具有明顯的第二性特征(secondary character)和防禦特征。
海倫娜·朵伊契所持觀點與此不同。【海倫娜·朵伊契(Helene Deutsch),《受虐在女性精神生活中的重要性》(1930)。她假定確實存在一個後性器期;在這個時期,女孩的後期生殖結構已為最終結果做好了準備。但是她認為,女孩身上根本就不存在諸如**期之類的現象,她自然也不可能知道**的存在,或者對**產生任何知覺,因而當女孩完成了嬰兒期的性發展(infantile sexual development)之後,她無法以性器方式選擇女性位置。因此,即便還維持著女性位置,她的力比多被迫退回到了更早位置,這個位置處於閹割情結的主導下(在海倫娜·朵伊契的觀點中,女孩的閹割情結發生在俄狄浦斯情結之前);這種後退是造成女性受虐症的重要原因。
補償傾向和性特征
我們已經探討了女孩的補償傾向在強化同性戀位置上所起的作用。但是,她異性戀位置的強化也同樣取決於這個位置是否能滿足她超我的需求。
我們在本章的前麵部分已經看到,即便是正常人,他的性行為和力比多動機也能幫助他克服焦慮。現在我將進一步指出,他的性活動還存在另外一個動機因素,即他希望通過**方式補償他在施虐幻想中造成的毀壞。【在她的論文《病態性特征的一些潛意識機製及其與正常性行為的關係》中,梅莉塔·舒米登堡(Melitta Schmideberg)也同樣得出了如下結論,她認為補償傾向在促進異性戀行為和同性戀行為上都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關於具體細節部分,我們必須查詢論文。由於他的性衝動以更強的方式出現,他的自我在回應超我的需求時,他的焦慮會有所減輕,但罪疚感卻增強了;這時他發現性行為是一種彌補客體的最佳方式,因為他的早期施虐幻想與此有關。補償幻想會對應他在幻想中造成的毀壞,其本質和程度不僅是他各種行為和各種升華形成過程中的重要因素,還會對他性發展的過程和結果造成重大的影響。【如果罪疚感過重,那麽,性行為和反向作用的相互作用可能會造成嚴重的**障礙。我們將在下一章討論補償欲望對性發展和男性性能力造成的影響。
轉回到女孩身上,我們發現很多因素,如施虐幻想的內容和組成部分、反向作用的強度以及自我的結構和強度等,都能影響她的力比多固著,並能幫助她決定所做補償應該具備男性特征還是女性特征,還是兩者都有。【即使她的施虐特質仍處於主導地位,她用來消除焦慮的方式將會影響她的**,並可能會使她保留同性戀態度,或者選擇異性戀態度,這兩者都建立在施虐傾向的基礎之上。
在我看來,影響女孩最終發展結果的另一個重要因素是,她在特定的施虐想法上形成的補償幻想是否對她自我的發展及**造成決定性影響。通常來說,她們會相互交織,從而有助於構建特定的力比多位置和相應的自我位置。舉個例子,在幻想中,如果小女孩的施虐特質非常強烈地聚焦於毀壞母親的身體,並從中偷走孩子和父親的陰莖,那麽,當她的反向作用大規模出現時,她就有可能在特定的條件下維持女性位置。在升華中,她將通過很多方式實現複原母親的願望,比如她會讓自己變成保姆、醫院護士或者按摩師等,或者她會探索智力上的興趣【在《嬰兒期焦慮情境在藝術作品和創作性衝動中的反射》(1929)中,我分析了卡倫·麥可利斯(Karen Michaelis)描述的年輕女性。這位女性突然在畫女人肖像上顯示出了偉大天分,而在這之前,她從沒有拿過畫筆。我試圖證明,這種突如其來的藝術創作力來源於深層危險情境引起的焦慮。畫女人肖像表征她在以升華的方式複原她母親的身體和自己的身體,因為她曾在幻想中攻擊過母親的身體;出於她對報複的懼怕,她預計自己的身體會遭到毀滅。因此她可以通過這種方式平息內心最深處的恐懼。等;她還會把父親和孩子歸還給母親。與此同時,如果她深信自己的身體可以得到複原,不管是通過生孩子的方式,還是跟帶有“治愈”能力的陰莖發生性關係,那麽她也會選擇異性戀位置,從而幫助自己消除焦慮。此外,她的異性戀位置會強化她的升華傾向,其目的就在於複原母親的身體,因為她發現,父母的**並沒有傷害母親,或者說無論如何,母親都能從中複原;這個看法也會反過來強化她的異性戀位置。
假設基本條件相同,女孩最終會選擇何種位置,這還取決於她對自身建構全能(constructive omnipotence)的信任能否增強她的反向作用。如果可以,那她的自我就會為她的補償傾向設定一個更高的完成目標。換句話說,她的父母都會被複原,並再次在親善關係中結合。在她那時的幻想中,正是父親補償了母親,正是他利用有益健康的陰莖使母親得到了滿足。與此同時,幻想中原本危險的母親的**,如今也修複了父親的陰莖,並治愈了它受到的所有傷害。因而,女孩把母親的**看成了一個有益健康、令人愉悅的器官;這不僅讓她再次想起了她對母親的早期看法,她當初認為母親是個給與乳汁的“好”母親,而且還想到自己對母親的認同,覺得自己也是一個能讓人恢複健康、並舍得給與的人,並促使她把性伴侶的陰莖看成一個“好”陰莖。這種態度不僅會促成她**的順利發展,還促成了她通過性關係依附客體的能力,這種能力並不亞於她在情感和愛的關係中建立起來的依附能力。
正如我在前麵一直試圖說明的,個體的嬰兒期性發展的最終結果,是他長期在多個位置之間搖擺不定的結果,也是他在自我和超我及自我和本我之間反反複複的互相妥協中發展的結果。這些妥協是他努力消除焦慮的結果,它很大程度上也是一種自我的成就。以下幾種因素能促使女孩繼續維持女性角色,並在後來的**和日常行為中明顯表現出來(僅舉幾例說明):她父親的陰莖可以輪流滿足她和她的母親;【此類幻想內容對女同性戀者會產生一定的影響,也會對男同性戀者產生類似的影響。在幻想中,男同性戀者會把父親的陰莖當成滿足或仇恨的客體;而且他們還幻想在母親的身體裏麵碰到父親的陰莖。之所以會對女同性戀者產生影響,這有可能是因為,當女孩的態度帶有顯著的施虐特質時,這些幻想能表征她和母親聯合毀滅了父親的陰莖;或者當女孩的態度變得非常積極向上時,這些幻想就表征著她和母親一起從父親的陰莖上獲得了力比多滿足。母親可以分到一定數量的孩子,她也可以分到同樣數量或者更少一點的孩子;如果母親擁有所有的孩子,她應該吞並父親的陰莖等等。男性成分也會融合到這些妥協中來。小女孩有時會幻想著占用了父親的陰莖,以便自己能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對待母親,然後再把它還給父親。
我們在分析過程中越來越清楚地感覺到,個體在力比多位置上每發生一次改善,是因為他減輕了焦慮和內疚感;而且這種改善會很快促成新的妥協。女孩越是感覺到焦慮和內疚感減輕了,越多的性器期就會呈現出來,她也越容易認可母親的女性角色和母性角色,或者是讓母親回歸到這些角色上去,同時也能讓自己承擔起類似角色,並升華自己的男性成分。
外在因素
我們知道,兒童早期的本能生活以及生活中的現實壓力會互相作用,這種相互作用會塑造心理發展的進程。據我觀察,現實和真實客體會在焦慮情境的最初階段就開始施加影響;某種程度上,已轉移到外在世界的焦慮情境會在他們身上獲得多次證實或者反駁,從而有助於引導本能生活(instinctual life)的進程。此種方式下,客體的行為和經驗的本質既有助於增強、也會減弱兒童的主要焦慮情境。此外,得益於投射和內射機製的互相作用,外在因素會影響超我的形成及其客體關係和本能的發展,而且他們還有助於決定兒童性發展的最終發展結果。
舉個例子,小女孩希望得到父親的愛和仁慈,從而證實自己身體裏麵有個“好”陰莖的想法,並反駁它是“壞”陰莖的念頭。當希望落空的時候,她通常會形成越來越堅定的受虐態度,而“施虐的父親”甚至會在她眼中變成一個愛的實際條件;或者他對她的行為方式可能會增加她對陰莖的敵意和焦慮,並迫使她放棄了女性角色,或者變成性冷淡。
實際上,她最終的發展結果是好還是不好,這將取決於所有外在因素的相互作用。父親對她的態度並不是決定她未來戀人類型的唯一因素。比如,相比她的母親或姐妹們,父親是更疼愛她、還是忽視她;不僅如此,這個問題還關係到他和她們之間的親密關係。她的女性位置能維持多久,在這個位置上她是否能形成對一個仁慈的父親意象的渴望,這些都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她對母親的罪疚感,因而也取決於她父母之間的本質關係。【由於每個孩子感知現實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們的早期焦慮情境,同樣的事件會對每個孩子產生不同的影響。但毫無疑問,父母之間、及孩子和父母之間的幸福和諧的關係對成功的性發展和心理健康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當然,一個幸福的家庭生活,其基本前提是父母都沒有神經症,因而家庭構成因素也是情境的一部分內容。此外,有些特定事件也會促使她增強其中的一個性位置,如父母中或者兄弟姐妹中有人生病或者去世了。她會選擇男性位置、還是女性位置,那要看這些事件對她罪疚感的影響程度。
還存在另外一個因素,它也對女孩的發展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即除了父母,早期生活中是否存在一個她認為“樂於助人”的人,這個人會在外在世界幫助她們克服幻想的恐懼。在區分“好”母親和“壞”母親及“好”父親和“壞”父親的過程中,女孩會把對客體的敵意附加到“壞”的一方,或者從中背離出來;同時她會把補償傾向導向“好”母親和“好”父親,並複原她曾在施虐幻想中對父母意象造成的毀壞。【參見第九章。但是,如果由於過於強烈的焦慮或者一些實際因素,俄狄浦斯客體並沒有變成好的意象,那麽其他人也能在一定條件下代替“好”母親或者“好”父親的角色,【一隻寵物也有可能在兒童幻想中扮演起“樂於助人”的客體的角色,因而也有助於減輕焦慮。一個布偶或者一隻玩具動物也一樣可以,因為他們經常在兒童睡覺時起到保護的作用。如一個善良的護士,哥哥或者姐姐,外祖父或者外祖母,嬸嬸或者叔叔等。如果過度害怕俄狄浦斯客體,積極情緒就無法得到發展。在這種情況下,那些積極情緒就能浮出水麵,並依附到愛的客體。
我一再指出,在早期生活中,兒童之間,尤其是兄弟姐妹之間發生性關係是非常普遍的現象。兒童的力比多渴望受到了俄狄浦斯挫折的強化,這種渴望、連同他們在深層危險情境下產生的焦慮,會一起迫使兒童沉溺於相互的性行為。正如我在本章特別指出的,這些性活動不僅滿足了他們的力比多,而且可以促使他們在性行為中進行多方尋找,以便證實或反駁那些與性行為相關的各種恐懼。我再三發現,如果性客體還是一個“樂於助人”的角色,那這種早期性關係就會對女孩和客體的關係及她以後的性發展產生有利的影響。【參見第七章。她對父母的過多恐懼,加之一些特定的外在因素,會製造出一個俄狄浦斯情境,它會使女孩對異性產生偏見,並極力阻礙她維持女性位置及愛的能力。然而,如果她在兒童早期曾跟兄弟或者類似兄弟的人發生性關係,而且兄弟對她付出了真正的感情,並一直充當她的護花使者,那麽這會成為她異性戀位置的基礎,並在她身上形成愛的能力。在有些案例中,我能感覺到女孩曾擁有兩種愛的客體,【每種客體都會在她的各個人生階段起到重要的作用。分析顯示,每次當她焦慮增多時,而且外在因素又在可控範圍時,她就會選擇施虐特質更加明顯的類型,或者至少無法抵抗對方的主動進攻;與此同時,一旦她能成功斷絕跟施虐客體的關係,另外一個代表兄弟的親切類型就會浮出水麵,她的受虐特質也會越來越輕,同時她也有能力選擇一個令人滿意的客體。一種代表不苟言笑的父親,一種代表親切善良的兄弟。還有一些案例中,她會形成兩種客體的混合意象;同時她和兄弟的關係會減輕她的受虐特質。
女孩和兄弟的關係不僅可以幫助她在現實中證實“好”陰莖的存在,也更能堅定她對一個“好”的內射陰莖的信任,並緩和她對“壞”的內射陰莖的恐懼。這些關係還會幫助她克服對這些客體的恐懼,因為她和別的兒童發生性行為時,她會感覺在和他一起聯合對付父母。他們的性關係使他們在自己身上重新演繹出原本針對父母的施虐**幻想,致使他們雙雙沉溺其中無法自拔,這使他們變得如同犯罪共謀一般。由此,通過分擔彼此的深沉愧疚,每個兒童頗有如釋重負的感覺,也不再感到那麽害怕,因為他們相信自己找到了對付可怕客體的盟友。就我所知,這種秘密同謀會在每一段愛的關係中起到重要的作用,甚至是成人之間也是如此,而且它對偏執型個體的性依附尤其重要。【關於這個方麵的詳盡內容,請查閱下一章內容。
女孩同樣會把她跟其他兒童(代表“好”的客體)的這種性依附看成一種現實的反駁,反駁她對自己的性特征及毀滅性客體的恐懼,因此這種依附能力可防止她成為性冷淡,或在以後的生活中出現其他性障礙。
正如我們看到的,盡管這種性經曆會對女孩的**和客體關係產生有利的影響,它也會造成**的嚴重障礙。【關於這一主題,請參見第七章。如果她跟其他兒童的性關係促使她證實了深層恐懼(這有可能是因為她性伴侶的施虐特征太強烈,或者由於自身過強的施虐特質,性行為反而增加了她的焦慮和愧疚),她會越加相信自身內射客體和本我的殺傷力,她的超我會變得越來越苛刻,由此她的神經官能症及她在性發展和人格發展上的缺陷將會變得根深蒂固。【如果孩子是被成人誘奸或者強奸的話,情況還會更糟。眾所周知,這種性經曆會對孩子的心理造成非常嚴重的後果。
青春期的發展
大家都知道,在青春期階段,兒童心理上的起伏波動多半是悄然發生的身體變化使之產生各種衝動的強化結果。對女孩而言,月經**更是強化了她的焦慮。在《女性性功能的精神分析》【參見同上。中,海倫娜·朵伊契詳細討論了月經**對女孩的意義及施加在她身上的考驗。而且,她還會在潛意識中得出這樣的結論:第一次流血等同於真正的閹割,她同時也喪失了生育能力,因而流血意味著雙重失望。海倫娜·朵伊契指出,月經也象征著它對沉溺於****行為的一種懲罰,而且這也是一種後退,這會使女孩回想起最初的性觀念,那時她曾覺得**基本上是一種施虐行為,它會伴隨著殘忍和流血行為。【參見同上,卷36。
我手頭的資料充分證實了海倫娜·朵伊契的觀點,即對她的自戀而言,女孩月經期的出現是一種失望和衝擊,而這會對她產生重要的影響。但是我認為,這種影響的病原學應該是,這些情感在特定的條件下重新激活了她過去的恐懼。在整個焦慮情境中,隻有一部分焦慮會在月經的影響下重新浮現。由於我們已在前麵討論了相關內容,現在我就把這些焦慮簡單地羅列如下:
1.在幻想中,由於潛意識把所有的身體物質進行了等同,女孩把經血等同成了危險的排泄物。【參見勒溫(Lewin)的《糞便,語境和女性的朝我》,1930。因為她很早就知道受傷和流血之間的聯係,經血似乎在現實中驗證了她的恐懼,她曾害怕這些危險的排泄物會損害了她的身體。
2.行經使她更加害怕自己的身體會受到攻擊。在這種聯係中,各種恐懼開始運轉:(a)她害怕母親會攻擊和毀滅她,部分原因是母親想對她進行報複,部分原因是母親想拿回父親的陰莖及女孩搶走的孩子。(b)在**過程中,她害怕父親會通過施虐的方式攻擊和傷害她,【在她的論文《月經的心理分析》(1931)中,梅莉塔·舒米登堡(Melitta Schmideberg)指出,在女孩看來,月經是她跟父親發生施虐**後的結果。因為她覺得,父親之所以會這麽做,是因為他要報複她對父親和母親的攻擊行為,她由此會變得更加驚恐不安。就如小時候的施虐幻想一樣,父親充當著執行者的角色。那時他會如她所願般地攻擊母親,如今他也幫母親對她進行了懲罰。而且,父親和她的施虐**象征著他自身對她的懲罰,因為她在**中對男性有著閹割欲望。這可能是由於她對母親產生了施虐**幻想,也可能是他想拿回她拿走的陰莖。因而,她幻想父親會強製性地搶回他的陰莖,從而傷害了她的性器。個人覺得,這促使她形成了以下想法,即她的**是她以前的陰莖留下來的一個傷口或者傷疤。(c)她害怕自己的內在身體會直接或間接地受到內射客體的攻擊和傷害,因為它們會在裏麵互相打鬥。她幻想在實施施虐式**的過程中,她內射了暴力的父母,而且他們的相互毀滅行為危及了她的內在身體,這些是她產生嚴重焦慮的根本來源。月經經常會引起身體上的感官知覺,而焦慮強化了這些知覺。她把這些身體上的感官知覺看成了一種征兆,它們預示著所有恐怖的傷害和所有臆想中的恐懼都要變成現實了。
3.身體裏麵流出的血使她確信,肚子裏的孩子已經受到了傷害和毀滅。我對有些女性進行分析後發現,月經**會強化她們生不了孩子(害怕肚子裏的孩子被毀滅)的恐懼,這種恐懼要等到她們真正生了孩子後才會消除。在很多案例中,月經會強化她們的恐懼,她們會害怕生出來的孩子可能會殘缺不全,或者不正常,這使她們在意識或潛意識中拒絕再次懷孕。
4.月經讓女孩更加認清了自己沒有陰莖的事實,也證實了**是她身上的陰莖被閹割後留下的傷疤或者傷口,【依我看,第二種焦慮的(b)點中,女孩最初的幻想內容是,父親強製搶走了她的內射陰莖,她的性器(這裏指**)因而受到了破壞,或者她害怕會發生這樣的結果。這構成了她另外一個幻想的基礎,即她的性器由於閹割而遭受了破壞。這使她很難維持男性位置。
5.正如前麵已提到的,作為一種性成熟的標誌,月經激活了各方麵的焦慮,這與她認為性行為具有施虐特征有關。
對青春期的女性患者進行分析後,結果表明,基於以上原因,女孩感到她的女性位置和男性位置都不好維持。相比同期的發展過程對男孩子的影響,月經會更容易促使女孩激活各方麵的焦慮和衝突。這部分說明了青春期的女孩子為什麽會在性方麵比男孩子表現得更加拘謹。
某種程度上,月經會對女孩心理產生影響,這種影響通常會使這個階段的女孩子出現大量的神經質問題。即使她是正常兒童,月經複蘇了她以前的焦慮情境。盡管如此,由於她的自我和克服焦慮的方式已有了充足發展,她已比童年期具備了更強的能力去修正自己的焦慮。通常來講,她也能在月經**時獲得強烈的快感。假設她在初探**時,她的女性位置已站穩腳跟,她就會把月經看成性成熟的標誌,這證明自己已成為一個女人;而且她也會把它看成一種預兆,預示著自己可以更從容地期待性快感和生孩子了。如果一切真是如此的話,她會把月經當成克服各種焦慮的有力證明。
與孩子的關係
我在描述女性個體的早期性發展時,並沒有涉及太多她想生孩子的欲望,因為我會討論未來孕期中她對肚子裏真正孩子的態度。到時我再一起討論她初期對幻想中的孩子的態度。
弗洛伊德指出,女孩對生孩子的欲望會取代她擁有陰莖的欲望。【參見弗洛伊德(Freud)的《兩性解剖學上的顯著差異造成的一些心理影響》,1927,《弗洛伊德全集英文標準版》,卷19。但是據我觀察,想生孩子的欲望正是在她對父親的陰莖產生欲望之後才出現的。後者源自於口腔位置(oral position),是一種基於客體的力比多意識。有的案例中,女孩會最先把糞便和孩子等同起來;在別的案例中,她則是把孩子等同成了陰莖。在前種案例中,女孩和孩子的關係似乎會依照自戀式路線發展。這種關係不會束縛於她對男人的態度,緊密聯係著她自身的身體及她排泄物的全能感。在第二種案例中,她對孩子的態度主要取決於她跟父親或父親陰莖的關係。目前有一個大家都公認的嬰兒期性理論;它認為,母親在每次**中都會吞並一個新陰莖,這些陰莖或者一部分陰莖會轉變成孩子。按照這個理論,女孩跟父親陰莖的關係會首先影響她和幻想中的孩子的關係,接著是和真實孩子的關係。
在《女性性功能的精神分析》(之前已做引用)一書中,海倫娜·朵伊契討論了孕期女性對肚子裏孩子的態度,之後她提出了以下觀點:女性會把孩子既看成身體的一部分,也看成身體外的一個客體,“這得取決於她是否會再現自己跟母親之間所有積極和消極的客體關係”。在她的幻想中,父親通過**變成了她的孩子,“歸根到底,這表征著她在潛意識中用口腔吞並了父親”,而且他“在隨後發生的真實或者想象出來的懷孕中維持著這種角色”。這個內射過程完成之後,她的孩子變成了“理想自我的化身,一個她之前就已形成的理想自我”,同時也表征著“她自己的理想化身,一個她無法實現的理想”。她對自己的孩子之所以會產生這種矛盾情緒,部分原因是它代表著她的超我(它通常跟自我激烈對立),並且它還使她重新想起了俄狄浦斯情境、以及她對父親產生的那些矛盾情緒。然而,還有部分原因是,她對早期的力比多位置產生了退化貫注(regressive cathexis)。她對糞便有著自戀式評估,因此糞便和孩子的認同意味著,她也差不多會對孩子進行自戀式評估;她起初高估了她的排泄物,與此針對的反向作用喚起了她對自身的厭惡,促使她想把孩子驅逐出去。
我在海倫娜·朵伊契的基礎上拓展了一兩點內容。在早期發展階段,女孩對父親陰莖和孩子進行了對等,這種對等促使她對肚子裏的孩子賦予了一種父親超我的象征意義,因為父親內化的陰莖形成了這個超我的核心。這種早期對等不僅決定了她對想象中孩子的矛盾情緒,也決定了她將來,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對自己真正孩子的矛盾情緒,並且還決定了焦慮的程度,這種焦慮是影響她和孩子關係的決定性因素。我發現,在她很小的時候,她對糞便和孩子之間的對等也會影響她和想象中孩子的關係。由於她的幻想涉及了有毒、可燃的排泄物,她因此感到焦慮不安;依我看,這種焦慮強化了她早期肛門階段向外排出的傾向,也是她將來對肚子裏真正孩子的態度的基礎,這種態度充滿敵意和恐懼。
正如我在前麵指出的,女孩對“壞”的內射陰莖的懼怕使她更想內射一個“好”的陰莖,因為它能保護和協助她對抗身體裏麵的“壞”陰莖及壞意象;對她而言,這些壞意象就像危險的排泄物一樣。正是這個友善的“好”陰莖(在想象中通常是一個小小的陰莖)具備了孩子的表征意義。這個想象中的孩子保護和幫助了小女孩,它最初在女孩的潛意識中象征著身體裏麵一切“好”的內容。當然,幫助女孩克服焦慮這種事情純屬幻想,然而她害怕的那些客體同樣也是幻想出來的。因為這個發展階段中,她主要受控於精神現實(psychic reality)。【對內在現實的認同是適應外在現實的基礎。在這個發展階段,兒童的幻想客體是他們對外在真實客體的幻想意象。他們對這些客體的態度會決定將來他們與客體的關係。
正是因為占有孩子是一種克服焦慮和減輕罪疚感的方式,我發現這是小女孩正常地強烈希望擁有孩子的深層原因,這個原因比任何其他原因都更為重要。我們知道,相比找到一個性伴侶,成年女性通常更為強烈地渴望擁有孩子。
小女孩對孩子的態度對她的升華發展同樣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在幻想中,她通過她有毒且毀滅性的排泄物攻擊了母親的內在身體,這使她對自己身體裏麵的內容形成了錯誤的觀念。由於她把糞便等同成孩子,她幻想身體裏麵存在“壞”的糞便,於是她也幻想裏麵有“壞”小孩,【我們已討論過“壞”陰莖或壞糞便堆與孩子之間的這種對等關係。等式的雙方互相共存,並能相互強化。這也就意味著,她身體裏麵住著一個“長得醜”、不正常的孩子。女孩對危險糞便的施虐幻想產生了反向作用,這似乎促成了某種特別的女性升華。對很多小女孩進行分析後,我們非常清晰地發現,她們渴望擁有一個“漂亮”的孩子,一直堅持不懈地努力讓想象中的孩子和自己的身體變得更加漂亮;這些行為與她們的恐懼有著非常緊密的關係。她們害怕自己會生出又“壞”又醜的孩子,害怕要把這些孩子放進母親的身體裏;要知道,這些孩子對她們來說就是有毒的排泄物。
費倫齊曾指出,兒童對糞便的嗜好在其各個發展階段會經曆很多變化,【費倫齊(Ferenczi)《金錢嗜好的起源》(1914)。之後他得出這樣的結論:在早期階段,兒童的嗜糞傾向會部分升華成他們對一切光鮮物體的愛好。我認為,這個升華過程的其中因素之一,就是孩子害怕危險的“壞”糞便堆。這種恐懼會升華出一條直接通向“美麗”主題的路徑。【可能也有損毀母親的容貌或者讓她變醜的目的。女性這種對美麗的身體、美麗的家及一切美好的東西的強烈需求正來源於她們對一個漂亮的身體內在的渴望,她們希望身體裏麵居住著可愛的“好”客體以及無害的排泄物。孩子對“危險的”“壞”糞便的恐懼還會升華出一條通往何謂“好”東西的概念路徑,它從有意健康的角度出發(順便說一句,盡管對孩子而言,“好”和“漂亮”通常是同一回事),因而也強化了她身上那些源自於女性位置的原始母性情感和給與的欲望。
如果小女孩積極的情感占據主導地位,她會相信,不僅她內化的陰莖是一個“好”陰莖,而且身體裏麵的孩子也會很有幫助。但是,如果她對內化的“壞”陰莖和危險的排泄物充滿恐懼,她將來跟真實孩子的關係通常會被焦慮主導。盡管如此,如果她並不滿意她跟性伴侶之間的關係,她會轉而在她和孩子的關係中獲得滿足和精神支持。在這種情況下,性行為本身就被賦予了太多焦慮情境的意義;對她而言,她的性客體也成了焦慮客體,隻有她的孩子才能吸引到有幫助的“好”陰莖。然而,恰恰是這些通過性行為克服焦慮的女人,她們可能會跟丈夫形成非常融洽的關係,但跟孩子的關係卻很糟糕。這是因為她把大部分針對身體內在敵人的焦慮轉嫁到了孩子身上,我發現,正是這種由此產生的焦慮才是她害怕懷孕和生孩子的根本原因;這種焦慮還會使她懷孕時遭受更多生理上的痛苦,甚至有可能使她在心理上覺得自己不能懷孕。
我們已經知道,女性對“壞”陰莖的恐懼會如何增加她的施虐特質。她們對丈夫有著強烈地施虐態度,她們通常也會把她們的孩子視為仇敵;這正如她們在幻想中會把性行為看成一種毀滅客體的方式一樣,她們想生孩子,但主要目的就在於控製孩子,好像它跟自己有仇一樣。然後,她們就會把這種仇恨發泄到外在客體身上,也即丈夫和孩子身上;她們原本仇恨的是可怕的內在敵人。當然,也有這樣的女性,她們對丈夫雖有施虐態度,但對她們的孩子卻很溫柔,反之亦然。但是,不管怎樣,女性對內射客體的態度,尤其是對自己父親陰莖的態度,將決定她對丈夫和孩子的態度。
我們知道,母親對她孩子的態度基於她跟客體的早期關係。她在童年時跟親人形成的情感關係,如她跟父親、叔伯和兄弟之間,或者她跟母親、姑嬸和姐妹之間的關係等,會多少反應在她和孩子之間的關係上;程度要依孩子的性別而定。如果她最初把孩子等同成“好”的陰莖,那她就會把這些關係中積極的情緒轉移到孩子身上。【在潛意識中,女孩通常會把幻想中的孩子認同成小而無害的陰莖。產生這種聯係部分原因應該是,她跟兄弟或者其他孩子的關係幫助她強化了她對“好”陰莖的信任。小時候,她把大量的虐待歸因於父親的陰莖。她發現,兄弟的陰莖雖然小巧,但它至少沒那麽危險,盡管小陰莖沒有什麽可仰慕的。她會把許多友善的意象濃縮在孩子身上,【在《文明及其缺憾》(《弗洛伊德全集英文標準版》,卷21,第113頁,1930)中,弗洛伊德(Freud)認為:“進攻行為是人們形成一切情感和愛的關係的基礎(母親和她兒子的關係有可能是個例外)。”女性通常會強烈地傾向於把孩子等同成“好”陰莖;如果孩子是個男孩,她特別容易把所有積極的情緒傾注在孩子身上。它象征著嬰兒期的“天真無邪”,而且在她的眼裏,這也是童年時她曾夢想變成的樣子。她之所以希望孩子健康快樂地成長,根本原因之一就是,她希望把自己不快樂的童年重新創造成一個幸福快樂的時光。
我認為,許多因素都有助於加強母親和其孩子之間的情感關係。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這能使她擁有現實中最有力的反駁證據,能反駁來自施虐幻想的一切恐懼。孩子的出生,對她的潛意識而言,不僅象征著她的內在身體和身體裏想象中的孩子並沒有受到傷害,或者他們都獲得了康複,而且它還使她所有跟孩子相關的各種恐懼都失去了**威。這表明,她在母親身體裏攻擊過的孩子(表征她的弟弟和妹妹)、父親的陰莖(或父親)以及母親本人都完好無損,或者他們都重新變完整了。由此,生孩子象征著許多客體都恢複了健康;在有些案例中,生孩子甚至會讓整個世界都變得煥然一新。
對孩子進行母乳喂養非常重要,這還能在她和孩子之間形成一種非常親密和特殊的紐帶關係。給與孩子自產的乳汁對孩子的營養和成長很重要,她也終於有能力去反駁惡性循環的荒謬,而且她還能讓這個循環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因為她在潛意識中認為,給與孩子營養健康的乳汁可以讓她證明,她早先的施虐幻想並沒有變成現實,或者她已經成功地複原了幻想客體。【她同樣會把這看成一種事實證據,證明被她比作乳汁的尿液是無害的。另一方麵,就像她經常會把經血看成一種事實證據一樣,這會證明,她的尿液和其他排泄物是危險物質。此外,她源源不斷的乳汁不僅反駁了她害怕**被毀壞的恐懼(這一恐懼來自她的施虐幻想),而且她更加確信自己的排泄物不會對自己的身體造成傷害。在幻想中,這些排泄物曾是她用來攻擊母親**的武器,如今她明白這些都是無害的。這個惡性循環自嬰兒期就開始出現,她攻擊了母親的**,**是她毀滅性衝動下的第一個客體;接著,她會幻想把母親的**咬成碎片,並通過她的排泄物弄髒、毒害並燒壞它。
正如我們已經指出的,由於“好”客體會變成他補償傾向的目標和客體,而且它還能滿足他,並緩解他的焦慮,女孩會更愛他的“好”客體。能明顯具備這些條件的客體,非一個無助的小孩莫屬。再者,對小孩付出母愛和照顧的同時,她不僅滿足了早期欲望,而且由於她對孩子的認同,她也能分享到她給孩子提供的快樂。由此,她會顛倒母親和孩子的關係,這樣她就能重新體驗到早期她對自己母親的那種愉悅的依附關係;漸漸地,她會把最初針對母親的敵意拋之腦後,而積極情緒就會重新浮上心頭。
以上這些因素使孩子在女性的情感關係上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而且我們也更容易明白,如果她們發現自己的孩子不健康尤其是不正常的時候,她們的心理平衡為什麽會被嚴重打亂了。就像一個健康、茁壯成長的孩子可以反駁一切恐懼一樣,一個不正常的、病怏怏的孩子,或者僅僅是不那麽滿意的孩子就能證實這些恐懼,這個孩子甚至會被看成一個仇敵和施害者。
自我的發展
我們現在將簡要討論下女孩超我的形成和自我發展之間的關係。弗洛伊德指出,男孩和女孩的超我形成之間存在差異,這差異跟兩性生理結構上的顯著差異有關。【《兩性解剖學上的顯著差異造成的一些心理影響》(1927),《弗洛伊德全集英文標準版》,卷19。在我看來,這些生理結構上的顯著差異在多個方麵影響著超我和自我的發展。由於女性性器結構明顯帶有接受性功能,女性的俄狄浦斯傾向主要受控於她的口腔衝動,而且她超我的內射形式(introjection)要比男孩的形式更加廣泛。此外,女孩缺少一個像陰莖一樣的主動性器官。她沒有陰莖的事實進一步強化了她強烈的內射傾向,由此女孩會更依賴於她的超我。
我在前麵曾提出這個觀點,即男孩最初的全能感跟陰莖有關,而且在他的潛意識中,這種全能感表征著男性特質引起的各種活動和升華。相比之下,由於女孩沒有陰莖,她的全能感跟她父親內射的陰莖存在更深、更廣泛的聯係。這點在以下情況中尤其如此。她小時候曾想象過身體裏的父親陰莖的樣子,這決定了她為自己設下的標準。由於這個樣子是女孩在極度歪曲的幻想中形成的,因此“好”與“壞”的標準要比男孩更加誇張。
有觀點認為,比起男性,超我會對女性起到更強的作用。這觀點乍一看似乎並不合理。因為相比之下,女性比男性更依賴於她們的客體,更容易受到外在世界的影響,也更容易改變她們的道德準則;也就是說,她們顯然不怎麽束縛於超我的要求。但是,在我看來,她們更加依賴於客體,是因為她們對愛的喪失(the loss of love)賦予了更大的意義,【在她的論文《形成女性超我的一個動機因素》(1928)中,漢斯·薩克斯(Hanns Sachs)指出一個有趣的事實,那就是雖然女性普遍比男性自戀,但她們更容易感到愛的喪失。他接著解釋了這看似對立的現象,他認為,當她的俄狄浦斯衝突結束的時候,女孩渴望跟父親生出一個孩子,或者她能通過口腔退化的方式使自己依附於父親。他強調,她對父親的口腔依附會對超我的形成有著重要的意義,這一點與我的觀點不謀而合。但是,他認為,當女孩對擁有一個陰莖感到無望時,或者她無望從父親那裏獲得性滿足之後,她才通過退化產生了這種依附能力。而我的觀點是,她對父親的口腔依附,或者更確切地說,她想吞並陰莖的欲望是她的性發展和超我形成的基礎和起點。恩斯特·瓊斯(Ernest Jones)認為,客體的喪失會對女性造成更大的影響,其原因是女孩害怕父親將不再讓她得到性滿足(參見《女性性特征的早期發展》,1927)。他認為,女性之所以無法忍受性滿足上的挫折(當然,在這件事上,女性比男性更依賴他者),是因為這激起了她內心最深的恐懼,即她對性機能喪失的恐懼,比如,她會害怕自己完全失去了體驗性愉悅的能力。這實際上跟她們受到超我更大的影響有著緊密的關係。這兩個觀點從根源上達成了共識,即它們都認為,女性更傾向於內射客體,而且她們會讓這個客體在身體裏麵紮根發芽,這樣她們就能在裏麵建立一個更強大的超我。再者,這恰恰是因為女性對自身超我的更多依賴和害怕,這種傾向才得到了強化。女孩的深層恐懼在於,她們害怕內化客體對她們的內在身體造成了無法確知的損害;我已在前麵提到,這會迫使她們在現實中不斷檢驗她的恐懼,而她們和真實客體的關係就是她們的檢驗途徑。也就是說,這迫使她以次級的方式強化了內射傾向。再者,基於女性擁有更強的排泄物全能和思想全能,她也比男性擁有了更強大的投射機製,這是促使她跟外在世界和現實中的客體形成更緊密聯係的另外原因,部分目的在於通過神奇的力量控製它們。
女性比男性更為強烈的內射和投射過程,我認為,不僅影響她客體關係的特點,還會對她的自我發展起到重要作用。她希望放棄自我,並完全信任和服從於內化的“好”陰莖。這個欲望根深蒂固,並一直處於主導地位,這是促成她的升華和興趣呈現出接受性特點的根本原因之一。但是,她的女性位置也極力迫使她去隱秘地控製內化客體,控製的手段是排泄物和思想全能,這使她養成了敏銳的觀察力和強大的洞察內心的能力,她不僅增長了謀略和心計,而且還變得善於利用欺騙和計謀。這個層麵的自我發展大體上跟母性的超我保持一致,但這同時扭曲了她和父親意象的關係。
弗洛伊德在《自我和本我》指出:【《弗洛伊德全集英文標準版》,卷19,第30頁。“如果它們(認同的客體)(object-identifications)占了上風,而且它們不僅數量眾多,彼此還強大到無法共存的話,一個病態的發展結果也就為期不遠了。由於不同的認同客體之間互相排斥,它們就不得不相互隔離,這可能會導致自我的瓦解。像‘多重人格’(multiple personality)這樣的案例,有可能就是因為不同的認同客體輪流控製意識的結果。即便事情沒這麽糟糕,不同的認同客體依然會衝突,這種衝突終究不能算作完全病態,但自我會在衝突中分裂。”有人曾對早期超我形成和它跟自我發展的關係做過研究,結果完全驗證了上述說法。此外,就我們所知,對整體人格的更多研究都必須按照弗洛伊德指出的路線著手進行。要想加深對自我的認識,我們似乎就要了解自我的各種認同及它對這些客體的態度。隻有通過這條研究路線,我們才能發現自我會以何種方式調節各種認同之間的關係。我們知道,這些認同會隨著發展階段的變化而變化,而且這種變化還取決於認同的主體是母親、父親還是兩者的混合體。
女孩關於母親的超我形成要比男孩關於父親的超我形式更容易受到阻礙,因為她很難在身體結構相似的基礎上認同母親,而這又是由於促成女性性功能的內在器官及身體裏的孩子都無法通過現實進行研究或者驗證的緣故,這個內在器官既包括母親,也包括她自己的。我已在前麵提到,這種障礙對女性的性發展有著重大意義,它會使她的母親意象變得更加可怕,這個意象是幻想中她對母親施虐攻擊的結果。這個意象會危及她的內在身體,並要求她承擔起母親失去孩子、糞便和父親陰莖的責任。
基於她全能的排泄物和思想,女孩用來對付母親的攻擊方式似乎直接和間接地影響她自我的發展。這種針對施虐全能的反向作用(reactionformations)和從施虐全能到建構全能的轉變過程使她能夠發展出自我升華(sublimations)和各種思想品質。這些品質跟我們剛提到的品質截然不同,而且它們還會融入她對排泄物的最初全能意識。這些使她變得坦誠、可靠、願意自我犧牲、願意為眼前的義務獻身、及為自己和他人承擔更多的責任。在內化的“好”客體的基礎上,這些反向作用和升華再次促使她形成了全能感及服從父親超我的態度,而這些是她女性態度的決定性因素。【我們已經看到,不同類型的神奇行為互相聯係,並能彼此對換。它們也同樣會通過自我彼此鬥爭。女孩害怕身體裏有“壞”孩子(糞便),是因為在排泄物的神奇力量的促使下,她過度相信了“好”陰莖。她對“陰莖”和孩子的等同讓她相信,她已吞並“好”孩子,並抵消了身體裏的被她比作“壞”糞便的孩子。
此外,她的欲望也能對自我發展中起到重要作用的是:她想利用“好”尿液和“好”糞便撥正有害的“壞”排泄物造成的影響,並利用它們製造出漂亮的好東西;這個欲望對生孩子和孩子哺乳行為也有著絕對重要的作用,因為她生出的“漂亮”孩子和產出的“好”乳汁抵消了她對有害糞便和危險尿液的恐懼。的確,這個欲望為升華奠定了豐富的創造性基礎,使升華得以在生孩子和母乳喂養的生理性表征下應運而生。
由此,女性自我發展的特點可總結如下:女性的超我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並得到了充分放大;自我尊敬並服從超我。因為自我試圖滿足提升的超我,它會鉚足勁地全力以赴,自身從而會得到擴大和豐富。總之,在男性身上,基本上是自我及其在現實中的關係處於主導地位,因而他整個人在本質上都會更加客觀和務實;而對女性而言,潛意識是其決定性因素。女性成就的質量取決於自我的品質,這點跟男人一樣,但她們的自我具備了如直覺和主觀這樣獨特的女性特質,因為自我順從著一個有愛的內化精神。它們象征著她們和父親所懷的精神之子出生了,這種精神的出世要歸功於她的超我。的確,即便是一個女性特征特別明顯的發展路線,它也會呈現出許多男性特有的特征,但女性之所以能成功發展出獨特的女性特質,這似乎要得益於她的絕對信任:她對父親被吞並了的陰莖的信念,以及她對身體裏不斷發育的孩子的信念。
就這點而言,我們忍不住比較女性和兒童的心理狀況。我堅持認為,兒童比成人更受控於超我,而且他們對客體有著更大的需求。我們知道,相比男性,女性和兒童的相似度更高,盡管女人和男人的自我發展在很大方麵都跟兒童的自我發展大不相同。以下觀點可以解釋這些區別:在女性發展過程中,她比男人更加強烈地內射俄狄浦斯客體,從而促成自我有了更充分的發展,但也需考慮兩個限製因素:第一、潛意識仍主要控製著人格,這在某種程度上類似於兒童;第二、她依賴著身體裏強大的超我,部分目的在於控製它,或者超越它。
如果女孩仍然在幻想中堅持占有一個陰莖,而且她認為這是成為男人的主要方式,她的發展將會徹底改變。在探討女性性發展的過程中,我們已經討論了迫使女性選擇男性位置的多方原因。至於它的活動和升華,這些不僅被她用來抗衡父親的陰莖,而且它們始終如一地以次級方式防禦和削弱著自我;在潛意識中,她把這些活動和升華看成擁有陰莖的現實依據或者陰莖的替代品。此外,在這類女性身上,自我有更強烈的主導作用,而且她們的追求更多地放在男性權利的表達上。
在女性的性發展過程中,我已經強調了一個好的母親意象對形成一個好的父親意象上的重要意義。如果她把自己托付給一個她完全信任和仰慕著的父親意象,而且她還聽從他的指揮,這通常也意味著她有一個好的母親意象,因為隻有她充分信任一個內化的“好”母親,她才能把自己完全托付給父親的超我。但是為了形成這種托付,她也必須非常強烈地相信,自己的身體擁有非常“好”的東西,則這個東西表征內化的友善客體。在幻想中,隻有她跟父親生出或者她希望能跟父親生出一個“漂亮”的“好”孩子時,也即隻有她的身體內在象征著和諧美好的場所時(男人也會存在這種幻想),她才會在性和精神上毫無保留地把自己托付給父親的超我及其在外在世界的代表。要獲得這種和諧的狀態,前提是她的自我和認同客體之間及認同客體相互之間都要融洽相處,其中父親意象和母親意象之間有其要和平共處。
小時候出於嫉妒和敵意,女孩曾幻想毀滅父母,這是她深層罪疚感的源頭;同時也是她產生強大危險情境的基礎,它們強大得讓女孩無法抵抗;她開始害怕自己身體裏藏匿著敵對的客體,它們在互相殊死搏鬥(如毀滅性的**),或者由於它們發現她有罪,於是它們聯合起來對抗她的自我。如果她的父親和母親有著幸福的生活,她會從中獲得巨大的滿足,這主要是因為,他們的良好關係使她釋懷,她不用再為自己的施虐幻想感到內疚了。因為在她的潛意識中,父母之間的相濡以沫使她的希望在現實中得到了落實,這種狀態是她想盡一切辦法彌補他們的。另外,如果她能順利確立補償機製,她不僅能跟外在世界和諧共處(在我看來,這是獲得和諧狀態、滿意的客體關係及順利的性發展的必要條件),而且還能使自己的內在世界和她自己合二為一。如果她那些威脅性的意象被漸漸拋於腦後,而慢慢浮現出的父親意象和母親意象是那麽親切和默契,這不僅保證了她內在身體的安全與和諧,而且她亦能發揮內射父母的精神,從而幫助她在女性特質和男性特質中作出取舍,最終,她能為自己和諧人格的充分發展確立基礎。
後記
在我著手寫作本章內容時,我注意到弗洛伊德新發表了一篇論文。【《女性性特征》,1932,《弗洛伊德全集英文標準版》,卷21,第225頁。他在論文中著重討論了女孩對母親的長期依附關係,並努力把這種依附從她的超我和罪疚感的作用中剝離出來。據我判斷,這並不可行。我的觀點是,她的攻擊衝動引發了她的焦慮和罪疚感,而在她很小的時候,這種焦慮和罪疚感就強化了女孩對母親的原始力比多依附。她對幻想意象(她的超我)和真實的“壞”母親有著各種恐懼,這些恐懼促使這個女孩在小小年紀就想在真實的“好”母親身上尋找庇護。而且為了做到這一點,她必須先對後者的原始攻擊進行過度補償。
弗洛伊德也強調認為,女孩也會對母親充滿敵意,她害怕母親會“殺害”(吃掉)她。在我自身對兒童和成人的分析中發現,女孩之所以害怕母親會把她吞噬、切成碎片或者消滅掉,是因為她投射了自身對母親的類似施虐衝動,而且這種恐懼是她早期焦慮情境的根本原因。弗洛伊德還指出,強烈依附於母親的女孩和成年女性尤其會對她們使用過的灌腸劑和結腸衝洗方法表現出憤怒和焦慮。據我所知,她們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緒反應,是因為她們害怕去承受母親對她們的肛門攻擊;這個恐懼象征著她們投射了自身對母親的肛門施虐幻想。弗洛伊德認為,女性在兒童早期對母親敵對衝動的投射是她們將來生活中偏執特質的核心內容,這點我很讚同。【參見我的論文《俄狄浦斯情結的早期階段》(1928),《自我發展中表征形成的重要性》(1930)(都收錄在《克萊因文集Ⅰ》)及本書第三章。但是,據我觀察,正是因為她們在幻想中通過有毒、可燃和爆破性的毀滅性排泄物攻擊了母親的身體內在,她們才會在投射的作用下害怕糞便和母親。在她們眼裏,糞便變成了施害者,母親變得令人害怕。
弗洛伊德認為女孩對母親的長期依附具有排他性,並發生在俄狄浦斯情境出現之前。但根據我對小女孩的分析經驗,我相信她們對母親長期強烈的依附關係並不排他,而且這種依附和俄狄浦斯衝動有關。此外,那些跟母親有關的焦慮和內疚感亦能影響俄狄浦斯衝動的進程;因為在我看來,女孩對女性特質的防備更多地來源於她對母親的恐懼,而非她的男性傾向。如果小女孩過度害怕母親,她就無法跟父親形成強烈的依附關係,也不會出現俄狄浦斯情結。然而,在有些案例中,女孩進入到後性器期之後,她才跟父親形成依附關係;我發現女孩在小時候竟也產生了積極的俄狄浦斯衝動,盡管跡象並未清晰可見。由於它們的焦點是父親的陰莖,這些早期的俄狄浦斯衝突仍帶有一定的幻想特征;但是部分衝突已開始涉及真實的父親。
在我的一些論文中,我舉例說明了造成女孩背離母親的早期因素:她怨恨母親使她遭受口腔挫折(弗洛伊德也在剛剛提到的論文裏論及了這個因素);此外,基於她的早期性理論,她幻想父母從**中互相獲得了口腔滿足,為此她心懷嫉妒。由於**和陰莖的等同關係,這些因素促使她在半歲的時候就轉向了父親的陰莖,這就是為什麽她對母親的依附關係會對她對父親的依附造成根本性影響的原因。弗洛伊德也指出兩者之間的互相影響,他認為很多女性跟男人的關係再現了她跟母親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