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衡給青少年的成長書(全兩卷)

秋月冬雪兩軸畫——《記承天寺夜遊》與《湖心亭看雪》的寫景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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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軸畫,且細且長,靜靜垂於廳堂之側。她不與那些巨幅大作比氣勢、爭地位,卻以自己特有的淡雅、高潔,惹人喜愛。在我國古典文學寶庫中,就垂著這樣兩軸精品,就是宋朝蘇東坡的《記承天寺夜遊》和明朝張岱的《湖心亭看雪》。

凡文學,總要給人一種美。然而這美的塑造,於作家卻各有各法。

秋之美,大抵是因了那明月。和刺目的陽光比,月色柔和;和沉沉的黑夜比,月色皎潔。月光的色相大致是青的,她不像紅那樣熱,也不像綠那樣冷,是一種清涼之色,有一種輕柔之感。人們經過一天的勞作後,在月光下小憩,心情自然是恬靜、明快的。月色給人以甜美。

道理雖這樣講,但文學卻是要靠形象來表達。蘇東坡隻用了十八個字,就創造出了這個意境:

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

庭、水、藻、荇、竹、柏,他用了六種形象,全是比喻。先是明喻,“庭下如積水空明”。月光如水,本是人們用俗了的句子,蘇軾卻能翻新意,而將整座庭子注滿了水。水,本是無色之物,實有其物,看似卻無,月光不正是如此嗎?“空明”二字更是絕妙,用“空”去修飾一種色調,出奇製勝。第二句用借喻,以客代主,索性把庭中當作水中來比喻,說“藻荇交橫”,最後總之以“蓋竹柏影也”,點透真情。這樣先客後主,明暗交替,抑抑揚揚,使人自然而然地步入了一片皎潔、恬靜的月色之中。柳宗元寫小石潭記,以池清之如無水作比;蘇軾寫月,反以庭明之如有水來作喻。異曲同工,看來文章要精,要活,就要善於訴諸形象。

月光是青色的,人們在月光下尚可看到一些朦朧的物;而雪則幹脆是白色的,白得什麽都沒有。花紅柳綠,山川形勝,都統統蓋在一層厚被之下。再加上寒氣充塞天地,生命之物又大都冬眠和隱遁。這時給人的感覺是清寒、廣漠、遼闊、純潔。春光有明媚的美,這雪景也另有一番清冷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