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23年(民国十二年)下学期于成都召开的“新学制”会议上,李宗吾和几位省视学、多名会员联名提出了考试案,但开会讨论时,没有被通过。会后,李宗吾单独呈文,列举了16项理由,主张各校学生毕业应由政府委员考试,省属准许他在原籍富顺试办,于第二年暑假进行,然后在川南各县推广。
1924年暑假,李宗吾从成都赶到叙府(现宜宾市)主持叙府联立中学的期末考试。结果,考生因为没考好怨气冲天,校方因为空降长官也很不爽,李宗吾已经成了众矢之的。第二年冬天,他居然又到叙府来主持毕业考试。
不受欢迎是必然的,但考试还要继续。李宗吾制定了极为严格的考规:各种试题,必须由他审核;各班复习,不许提示考试范围;考试期间不许夹带传递,不许交头接耳,违者,该科成绩以零分计,不得毕业;考生混合隔离编号,相互间隔三四尺;除监考老师外,还有叙府学界的大佬们在考场中来回监视。
一时间,参加考试的160多个毕业生如临大敌。
第一场考植物,内容涵盖学生四年所学的动物、植物、矿石、生理等全部课程,不仅题量大,而且刁钻古怪,学生中绝大多数都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从何落笔。从考场走出来,各个见面都说没有及格的把握,便有人开始喊出了“赶走李宗吾”的口号。考生立即响应,派代表到校长办公室请愿。偏偏出面接待考生代表的监学曾经被李宗吾训斥过,此时选择了对学生的要求未置可否的态度。考生等于得到了校方的默认,胆子更大了。但李宗吾却丝毫没有觉察,依然全身心放在准备考试上。
第二场考英语,没有及格希望的考生还是要占大多数。不能及格,就不能毕业,就拿不到文凭,不但学费等于白交,还无颜见江东父老,考生们对李宗吾更加怨恨。
当天晚上,熄灯号吹过不久,学生们悄无声息地涌向宜宾东街文庙后殿启圣祠的联中分校李宗吾的住处。
学生们早已摸清,李宗吾住右房,他的四个轿夫住左房,握着木棒、扛着球杆分兵两路:左路对付轿夫,搬来桌椅,将左房大门堵死,轿夫听到响动,开门打探,迎头就碰上一排棍棒,吓得缩回头,不敢哼一声。右路对付李宗吾,一人将球杆从窗孔伸进去,黑暗中戳翻了桌上的煤油灯,李宗吾被惊醒,大喝:“谁?!”学生们听到声音,更加确证是李宗吾,也不回答,立即破门而入。
学生们将李宗吾从被窝里拖出来,摔到地上。李宗吾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成了“众矢之的”,被一学生狂扁,屋里的东西自然也不能幸免,全被撕得稀烂。学生的动静实在太大,把住在附近的校工惊醒了。学生们见有校工跑来,不敢恋战,纷纷择路而逃。校工赶到时,房间里只剩下浑身哆嗦的李宗吾,还有一些破衣烂布、木棒球杆,学生一个都不见了。
李宗吾请来宜宾知事,一方面验伤,一方面将那些木棒球杆存案备查。第二天早晨,李宗吾又将校长请到床前,口授电文,历述经过情形,由校长写下来呈报上去。电文的结尾说:“自经此次奉动,愈见考试之必要,视学身受重伤,死生莫卜,如或不起,尚望厉行考试,挽此颓风,生平主张,倘获见诸实行,身在九泉,亦当引为大幸!”
伤没养好,李宗吾就宣布继续考试,勒令全体学生,一律考试,不许一人不参加,就是打他的学生也不例外。这一次,学生无计可施,只得规规矩矩地应考。
李宗吾挨打后,为说明考试的必要,特地写了一本《考试制之商榷》,由教育厅印发各县讨论。
李宗吾挨打十年后的1932年,教育部将中小学会考制度颁令全国,但如春雪一般很快就融化了,到1936年,就连四川各县也一律禁止小学会考,李宗吾在四川教育界的痕迹从此如雪上履痕,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