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吾住在重慶的時候,一位姓王的朋友無意間對他說:“你先生談話很有妙趣,我改天邀幾個朋友來談談,把你的談話筆記下來。”
這話把李宗吾嚇了一大跳,讓他不由得想起一段“天泉證道”的公案。
“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這是王陽明晚年教人的定本“四句教”,因為對“四句教”的理解不同,王陽明的高足王畿和錢德洪發生了爭執,王畿認為“心體既是無善無惡,意亦是無善無惡,知亦是無善無惡,物亦是無善無惡。若說意有善有惡,畢竟心亦未是無善無惡”。錢德洪認為“心體原來無善無惡,今習染既久,覺心體上見有善惡在,為善去惡,正是複那本體功夫。若見得本體如此,隻說無功夫可用,恐隻是見耳”。兩人互不相讓,便相約去找王陽明,在王府旁邊的天泉橋上向老師求教。
還好,當時王陽明還活著,這段公案好歹有個結果。要是像孔子那樣,死後才有人通過回憶他的言行寫成《論語》,誰又能辨別真假?
想到這些,李宗吾很為他的“厚黑學”擔心:王朋友真的邀約幾個人來,閑扯幾句,回去就搞出一部厚黑教主語錄來,成了後人研究李宗吾和厚黑學的依據,那可怎麽得了?或者萬一自己門下出了一個曾子,摹仿大學那種筆法,簡簡單單地靠回憶記錄一些師生間早年的談話,必然也會給研究厚黑學的後人平添麻煩,仔細想想,這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啊!
於是,李宗吾趕緊仿照老子寫《道德經》的辦法,親手把自己這些年說的話寫下來,而且總是反反複複地解說,寧肯重複,也不肯簡略,並取了個書名《厚黑叢話》。
把書寫完,他意猶未盡,還警告後人,將來如有人說,“我親聞厚黑教主如何說”,你們萬不可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