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那么多学问,为什么李宗吾只专注于厚黑学呢?很多人都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李宗吾便告诉他们:他本来是孔子的信徒,见《礼记》上孔子说“儒有今人与居,古人与稽,今世行之,后世以为楷”,就嫌父亲取的名字不好,给自己改名世楷、字宗儒,以表达自己跟随孔子的决心。光绪癸卯年冬,四川高等学堂开学,他从自流井老家赶赴成都,和好友雷詟皆同路,每天步行百里。途中,两腿忙着,嘴里闲着,就上下五千年、东西南北中闲扯,少年心思,豪情万丈。雷詟皆有他的感想,就改字铁崖。李宗吾反思读过的经史,觉得破绽百出,思想也已经跳出了儒家的框框,便决定与其宗孔子,不如宗我自己。于是,改字宗吾,迈出了走向研究厚黑学的第一步。
李宗吾发表《厚黑学》的时候,想到王简恒对他的忠告:“这些话千万不要拿在口头说,更不要见诸文字。你尽管埋头照你发明的道理去做,包你能干出许多大事,成为一个伟大的人物。如果你说出去或者发表了,不但终身一事无成,还会有种种不利。”迟疑了许久,后来想到“学问淹贯经史,出入百家”的朱彝尊,一股豪气油然而生,断然决定:“英雄豪杰可以不当,这篇文字不能不发表。”
相传康熙微服私访,在梅会里,也就是现在的嘉兴王店,见着一位雅士袒胸躺在石头上,便走上前去问他在做什么,这位雅士回答说:“肚子里的书太多,而且闷得太久,害怕发霉,所以专门在这里晒晒。”这人就是清初大学问家朱彝尊。正是那一年,他入选博学鸿词科,授翰林检讨,编修《明史》。朱彝尊字锡鬯,号竹垞,晚号小长芦钓鱼师、金风亭长,浙江秀水(今浙江嘉兴市)人。朱彝尊因家贫入赘冯家时,姨妹才五岁。后来,在教小姨妹读书的过程中,两人情投意合,朱彝尊做四百句长诗《风怀诗》以记此情,打算收进他二十本共八十卷的《曝书亭集》。他的道学朋友劝他注重清仪,不要把这不三不四的长短句放到集子里去。可是朱彝尊不肯,他说:“吾宁不食两庑豚,不删风怀二百韵!”意思是我老人家宁愿放着大好的猪肉不吃,也不删掉这些诗。
朱彝尊因为一定要收录《风怀诗》而留下了真性情的美名,而李宗吾却从此断送了当英雄豪杰的大好前程。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自从发明了厚黑学,便着魔一般埋头其间,又相继发明了“求官六字真言”、“做官六字真言”及“办事二妙法”,一层一层地揭掉了大人老爷们几千年来用以糊弄百姓的“鬼脸壳”,用现在的话来说,属于对官场潜规则的“深度爆料”。
朋友们眼见着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诧异得很。他自己也深感莫名其妙,暗想:假使我不讲厚黑学,我的世界或许不像现在这个样子,不知是厚黑学误我,还是我误厚黑学?
若干年后,有一个名为吴冠中的大画家也在自己功成名就时叹息:不知是丹青负我,还是我负丹青。
看来,没有对某个领域的痴迷,就不会在这个领域有建树;而一旦在某个领域有建树了,又难免会回头审视自己走过的路——人生原本有千万种可能,但最终属于自己的却只有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