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悬疑必读书(全4册)

第七章: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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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朋友们

今天来相会

**起小船儿

暖风轻轻吹

花儿香,鸟儿鸣

春光惹人醉

欢歌笑语绕着那彩云飞

——《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1

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竟然坐在门过道上睡着了。夜幕漆黑,房间内拉着窗帘,伸手不见五指,他被黑暗所笼罩。虽然醒了,他完全不想动。

记忆涌入脑海,他想起来,自己走出这道门时,是何等坚毅,何等果敢,而回来时……

他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太烂了。自己的行动,可以用这三个字概括。

他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轻易松开那人的脖子,触感还在停留,他知道当时只差再稍一用力。可是就因为旁人一句呼喊,他就仓皇逃走,而且竟然跑向南广场。如果当时往另一头跑,或许还有机会堵到那几个人。

可一切都晚了,他的软弱无能,让他错失了最后的机会,那人大概已经从两个小偷口中得知了一切,并躲过了他的追踪,从此再也不会有机会找到。

而自己,则会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他把眼睛闭上,即使都是一样的漆黑。

我累了,他对自己说。自己不是什么杀手,也不是侦探。在希希离开人世前,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而现在,他什么都不是,也没有能力为希希再做点什么。

身体慢慢向侧面倾斜,脸颊贴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

算了吧,一切都结束了。

过了不知多久,他觉得自己开始头疼,嗓子也干得冒烟。大概是在地上睡觉着凉了,自己应该给自己烧一壶热水,然后洗掉在火车站弄得一身的汗臭,回到**好好睡一觉。

“你什么都做不了!”

他睁开眼打算起身,可双脚因长时间没有变换姿势而麻木,稍微一发力,仿佛百万个小针不停扎向自己一般。他努力抵抗这种感觉,扶着墙缓缓站起来,一步步朝屋里慢慢走去。

“嫁给你我算是白瞎了,当初真应该听我妈的!”

走到茶几旁,一泄气坐在沙发上,二手布艺沙发弹簧发出强烈的吱呀声。他伸手摇摇身前的保温杯,还不错,有点水。他努力坐直,腿上持续传来针扎般的痛感。他拿起保温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说说你还有什么用?”

他拿起杯子,温度正合适,抿了一小口,喉咙因**的浸润而好转。于是他一鼓作气,把杯中水一饮而尽。

“要不是你这样希希也许还活着!”

“够了!”他朝虚无的空间大喊一声,把杯子扔向对面的墙壁。

“嘭”的一声,玻璃杯在墙上碎裂,巧的是,杯子恰好砸中墙上的开关,吊灯瞬间点亮。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该死的光,他把头埋进沙发靠垫下面。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躲到哪里去,没有一处地方再可以让他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哭了,哭声吓了自己一跳。他没想到,自己竟会有如此失败且无力的时刻。即使在得知希希的噩耗时,他也同自己想象的一般坚强。希希的死,对他来说是一个意外,而此刻的境遇,则是他一步步精心策划,最终导致的结局。

这时他意识到,他不能这么轻易地接受这个结局。在未来和过去同时存在的某一个时刻,当他在某个传说中的遥远地方与希希重逢,他不能说:孩子,你离开我之后,我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这就是真实的爸爸。

他擦掉眼泪,用茶几上的纸巾用力地擤了擤鼻涕,然后来到一旁的电脑前。打开电脑,进入那个熟悉的界面,他开始不停敲击键盘。

2.

直到进了阉林的店里,两个小偷还骂骂咧咧,说自己火车没赶上,这责任谁来担?先不说改签的费用谁出,这个时候想改签都困难,如果最后他俩过年回不去家又怎么办,等等。

阉林心说,又没人逼你俩,还不是你们给吓蒙了,才一路跟自己来这儿的。

田抽开口道:“没事没事,改签好说,这位同志是电脑高手,帮你俩刷票小儿科。”

我可不会刷票啊,我这辈子都没坐过几次火车。阉林心说。

两个小偷看看田抽,又看看阉林,最终泄气般坐了下来。

“喝红牛么?”阉林觉得气氛太尖锐了,得缓和一下。俩小偷听了直摇头,“谁没事喝红牛啊!”阉林假装没听见。

“好了好了,”田抽也坐下来,说道,“现在大家都安全了,说点正事吧。”他对“溜门者”开口道:“先介绍一下吧,我叫田秦,这位司机朋友叫严林,这里是他的小店。你看这个店面,多么像好人开的买卖,没什么可担心的。”

阉林朝他翻了个白眼,田抽没理会,继续问道:“不知二位神偷高姓大名?”

“跳楼者”先开口道:“不必客气。我叫王三抽,他叫杨八旦,我俩是同乡,没什么正事干,在北京来混口饭吃罢了。”

阉林和田抽同时点点头,能把真名实姓讲出来(虽然实在不像什么正经名字),说明两人的防备心已经有所卸下,后面的事也就好办多了。田抽开口道:“那么杨兄,在那个人家里,都看到什么了?原原本本给我们讲讲吧。”

阉林一听,敢情在火车站折腾半天,还没开始说呢。怪不得田抽挺身而出护着这俩人,还以为他是当代活雷锋呢,原来是目的没达到而已。

从头到尾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杨八旦见问道自己了,有些慌乱地低下头来,半晌才回答道:“啥也没看着。”

等了半天,就等到这么一句话,田抽显然有些不耐烦,回应道:“哥哥啊,都这会儿了,咱能不能实话实说?你要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到,那人能一路追到火车站闹这么一出?”

谎言被一语道破,他一时间有些语塞,又琢磨了一会儿,似乎还在犹豫。田抽补充道:“今天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那家伙简直是丧心病狂。我实话跟你们说,我一朋友失踪了,怀疑和他有关,但是苦于没有证据,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希望你能给我些有用的线索。”

听了这话,王三抽坐不住了,开口道:“你赶紧说了吧,人家真要是找上门杀人灭口,咱俩也跑不了,跟他们说了,兴许还能拉上俩垫背的。”

“你这个想法也……”阉林还没说完,田抽打断,开口打断道:“太有道理了,快讲吧,趁着天还不太晚,让他送你俩回家。”

杨八旦犹豫片刻,最终开始娓娓道来。

那人住的地方,是小偷二人组反复踩点的结果。老旧且没有物业管理的临街板楼,独居且基本整天都在外出的男性,这两个条件,对盗窃分子来说简直得天独厚。没有物业就意味着没有监控,临街意味着可以撤离迅速,独居且经常外出,意味入室后遇到突**况的几率很小。

当然,这样的居住情况,很可能说明家里可偷的东西也不多。但对于杨王二人组来说,稳妥是第一要务,何况他们下手的也不止于这一家。

至于如何能在一栋楼里连续实施盗窃,显然王三抽的“表演”是重要的一环。按杨八旦的介绍,两人向来都用这种伎俩行事。王三抽根据现场情况设计“表演剧本”,要么是佯装跳楼,要么是通过“理财或健康公司办活动”为名吸引人群注意。有时还搞点杂耍、碰瓷之类的高难度行径。总而言之,什么吸人眼球,他就玩什么。杨八旦则趁机办事,两个人合作得天衣无缝,除了王三抽偶尔会被治安拘留,真正的犯罪行为一次都没有被发现过。

用王三抽的话讲:“不是我吹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就看你钻研不钻研。古往今来,能把表演艺术融汇在我们这行里,并做到这么天衣无缝的,没有第二个!你俩要是不信去业内打听打听,但凡有点资历上点道的,谁不知道我们俩的名号?小偷中的‘表演型人才’,说的正是在下!”

我上哪找你们业内去,阉林看着王三抽吹嘘,心里暗笑道。

回到当天的情况,杨八旦进入人家以后,发现装潢比想象的还要简单。虽然二人经过多次踩点,能确认此人在此租住,可使用率如此之低,这种情况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地上有好几个没拆封的纸箱子,要不是跟了一段时间,还以为是刚搬进来的。

看到这种情况,杨八旦已做好了撤退的打算,并通过客厅阳台给对面楼顶的王三抽打手势。结果就在临走时,他随意地打开次卧的门。

“要不是大概知道这栋楼的户型,谁会想到独身的男人会租一个两居室来住?他能拿那间屋子来干什么呢。结果,真不如直接走啊,我这个闲着没事干的手!”随着叙述深入,杨八旦渐渐没有了一开始的拘束于寡言,情绪也越发激昂起来,说道此处满脸都是悔意。

“你们看过那些犯罪电视剧吧?”杨八旦站起身,走到墙边,大概比画了一下,“就这么大面墙,上面贴一张大白纸,红笔乱七八糟画了一堆线和字,什么‘血债血偿’‘核心人物’之类的。桌子上也是铺了一堆纸,还有点瓶瓶罐罐的什么东西,我也不认得。还有台电脑也开着,很明显那个人在秘密筹划做掉什么人。不过那屋子窗帘也拉着,乌漆墨黑的,只有电脑亮光打在那张纸上,怪阴森森的。总之吓了我一跳,我不敢多待,赶紧走了。”

“那纸上除了你说的,还有什么其他内容?”田抽问。

“没太仔细研究,”杨八旦回忆说,“而且里面好多话我也不懂,只记得好像有个人标注了‘矿工’俩字,可能他想弄死一个挖矿的?”杨八旦边说边回忆,“不对不对,不是挖矿的,可能是搞金属加工的。我记得上面还写着什么什么锁啊还是链啊什么的。”

“区块链。”田抽和阉林同时开口。

“对的,区块链!”杨八旦如释重负,一副用脑过度的样子,“你们知道这玩意儿?跟长命锁是不是配套的?”

田抽没有理会杨八旦,站起身来回踱步,开口道:“根据现在的情况,这人怕是要做掉谁,不过跟咱们一开始估计的不同,我们本来以为他是区块链管理员,想要惩罚周可的违约行为。可实际上,他没准是出于某种原因,想通过区块链找到一个‘仇敌’。也许他和我们的目标不谋而合,只是阴差阳错地把对方互相当成仇人了。”

“可有个地方说不通,”阉林也站起来,“你上次被他掳走,他提到周可,显然他也知道周可失踪了。”

“是这样,”田抽点点头,“他和周可成为邻居,两个人又和这个私有区块链都有关联,这件事本身过于巧合,肯定还有我们不掌握的内情在里面。”

“那现在……”阉林还没说完,王三抽抢上前说道:“那现在是不是该送我俩回家了,这一天给累的,我们得好好睡一觉,还得琢磨怎么回家呢!”

田抽点点头,看向阉林。

凭什么啊?阉林心中抱怨,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放在桌上,“你又不是不会开车,钥匙放这儿了,要送你自己送吧。”

田抽没有推脱,直接拿了车钥匙,对“表演型人才”二人组晃晃,领他们出了店门。

门外黑夜已至。

3.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回复,他怀疑这会不会是个圈套,早有人在这条区块链上等着他提问。事已至此,他明白风险很大,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你不是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吗。

他按照地址开车过来,发现竟是个看起来状况不错的小区。现在连小偷也敢住这么好的房子?印象里那些人应该会住在小平房大杂院,或者地下室之类的地方才对。看来这两个人事业搞得不赖,他有点后悔开自己的车过来了。

他把车停在小区外,考虑到已经这个时间,又快过年了,应该不会有人来贴罚单。

在小区内,他找到了对应楼层,可惜结构太过复杂,他没法分辨哪一扇是小偷的住所。从一层数上去,对应楼层的灯有亮的也有灭的,他们还会回来吗?他站在下面观望,犹豫下一步该怎么做。这时身旁一辆汽车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车窗内不断发出光亮。他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一眼,原来一部手机放在车里,一直有电话打进来。

这人还真是大意,手机也不拿,或许是自己发现手机没了,就一直不停打过去吧?可惜自己爱莫能助。

离开车子,他忽然觉得什么东西似曾相识,可又说不上来。他嘬下牙花子,让自己不去想那些没用的事。

来到小区内部的活动广场,他找了个长椅坐下,冰凉的触感侵入大腿,一瞬间清醒了很多。这时,他注意到一个人影在小道上跑过,手里还攥着手机,边跑边打电话的样子。

一瞬间,他想起了所有的似曾相识。那辆车,那个人,还有车里一直亮着的手机。

没错,那就是上次在小区门口堵着他的那辆车,而眼前跑过的,就是上次开车来救人的人。妈的,怎么没干脆在北京西站把它们都掐死算了,如此阴魂不散。他站起身来向那人靠近,在半路突然想明白,这人之所以一直在拨打电话,是因为对方把手机落在了车里,不可能接通。这是一个机会,他决定拼拼运气,于是他紧紧跟住那人,在他准备按响楼门的电子门铃前出现在他身后。

“别动。”他随手用大拇指顶住那人后腰。

那人果然没动。

“知道我是谁吗?”

“听出来了。”

“打你朋友电话打不通吧?”

“你……”那人话没说完便停住了,听得出来,那人声音里带着颤抖。

(管用了)他内心暗喜,又问道:“想见他吧?”

“你,你可别再冲动了,其实这里边有,有点误会。”

他稍微瞟了一眼楼门口的监控探头,开口道:“是,确实有误会,我确实有点冲动。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聊。”

那人点点头,他把手收回去,假装一直放在大衣内怀,让他以为自己一直攥着枪。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出了小区,来到他的汽车旁边。

“上去吧,里面说。”他打开车锁,并拉开副驾驶的门。看那人坐了进去,便从车后方绕过去,从大衣内兜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封口塑料袋,取出里面的毛巾,刺鼻的味道让他自己都闭了闭眼。

但愿这玩意儿好使。

他用最快的速度打开车门钻进去。对方见他上车,刚要开口,被他顺势捂住口鼻。他跪在驾驶座上,借势死死封住那人的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抵抗越来越弱,也不知道他是晕了还是死了。

扔下毛巾,他观察了一会儿副驾驶上这个神情恍惚的人,又朝车窗往外看看。没有摄像头,也没有行人,他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开车出来真是一个好主意。

4.

田抽没想到,两名盗窃分子竟然住在这么正规,甚至有点豪华的小区里,更想不到两个人还邀请他进门喝壶茶。王三抽泡茶的功夫很好,看起来不赖,让人感觉是个懂生活的人。

作为“表演型”人才,大概会对生活有更特别的参与感吧?

坐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手机没在身边,大概是落在阉林的车上了。他突然有一种不安,这种不安有别于手机焦虑症,而是更深层次的危机感。他品了一口茶,端望着玻璃杯内茶叶浮浮沉沉,把它归结于一种更深层次的手机焦虑症。

“信阳毛尖,不赖吧。”王三抽发现田抽在观察,开口道:“我朋友在老家自己种自己喝的,每年打不出几斤,看在关系好的份儿上才给我几两,国家领导人想喝都喝不到!”

国家领导人想喝它干什么?田抽心里暗笑,说道:“行了,我就不再叨扰,给二位添麻烦了。”

“再坐会儿呗。”王三抽非常热情。

“不用,时候也不早了。”田抽边说边往大门口走,杨八旦也站起身来和王三抽一起送他。临开门时,田抽回过身来问:“那天差点把你们俩人绳之以法了,你们难道对我就一点没有记恨?”

王三抽和杨八旦对视一眼,杨八旦并没有任何表情,王三抽转过头对田抽笑道:“你能识破我们的表演,那是你能耐。真要是栽在你手里,我俩也认了。不过现在也好,我俩既没栽,还跟你这样的人化敌为友,以后岂不是更安全了?”

“有道理有道理。”田抽附和着。

“你再看,你叫田抽,我叫三抽。田者,横三加竖三也,咱哥俩这缘分不浅呐!”田抽都走到楼道,王三抽还说笑不停。

“相当不浅。”田抽也笑笑,转身离开了二人。

回到车上,他一眼就发现横置在扶手箱的手机,暗道自己真是不小心。拿起手机时,冰冷的温度顺金属机身传到手上,看到阉林的十几个未接来电。

他拨回去,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

这不是阉林的声音。

“你是谁?”

“我的声音,你忘了?”

冰冷而坚硬的小货车后座,后脑的痛觉。

“你要干什么?”

“你来找我,我告诉你要干什么。”

“好。”田抽舔舔嘴唇,汽车前挡风玻璃上已经因他的哈气结满了水雾,“去哪儿找你?”

“你应该知道去哪。”那人回答,“自己来,不然你今后会少个朋友。”

电话很快被挂断了。

田抽放下手机发动起汽车,右脚刚要离开踏板的刹那,他又停住了。

5.

阉林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他适应了一会儿灯光,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在一间厨房里。

同时他也闻到了属于厨房的味道,有饭菜的香味。

香气来源很容易确定,前方有个人正在灶台上忙活,身上还系着围裙,从味道来看,他做的好像是……

“糖醋排骨?”

“哟,醒啦,”那人没有转身,“鼻子挺灵啊。”

阉林不接受赞扬,继续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灶台喷火的声音停止,随即是盛菜装盘的声音。很快那个背影转过来,手上端着一盘卖相不错的糖醋排骨。阉林抬起头来仔细观察了下这人,普普通通,甚至还有一丝斯文。

他把盘子放在大理石橱柜板上,从旁拿出一双筷子,打开水龙头冲洗一下,夹起一块排骨。

“这话应该你问我么?该我问你才对吧?”他把排骨整块放入嘴里,很快把骨头吐进水池里。

他见阉林目光一直追随那块骨头,轻笑一声,说道:“你别怕我乱扔垃圾,知道什么叫现代化的健康家居生活吗?我让你开开眼。”

说罢他站起身,打开水龙头,水流进入水池,把骨头带进水池中间的窟窿。然后他按动龙头旁一个按钮,水池下方响起隆隆的机械声。随着一阵“喀拉喀拉”令人不舒服的研磨声,他关掉那个开关。

厨房变得安静,与声音一同离去的,是那一块排骨。

“垃圾处理器!多伟大的发明!”他靠在橱柜旁,看着阉林,眼中闪烁出一点亮光,“你知道吗,发达国家人家的厨房里,基本没有垃圾桶,剩菜剩饭什么的,一股脑往这里一扔。据说最大功率的处理器,连人的骨头都可以打碎。”

阉林打了个寒战,突然想起区块链上的那笔安全屋委托,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了。

“想象一下,现在把你手指剁下来,然后扔进这个窟窿里,你眼瞧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化作肉泥,混进水流,冲入下水道,完全消失不见,一点渣都剩不下来,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场面?”

阉林不想想象,他觉得自己右手小指突然痛起来。苦于自己被完全束缚住,他没有办法摸到,阉林甚至怀疑,指头早已经被这人切掉。

见阉林突然开始挣扎,那人笑着拍拍他肩膀,开口道:“别怕别怕,我不是德州电锯杀人狂,没什么兴趣肢解你。我只想确认,从现在开始,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可以吗?”

阉林点点头,不过他怀疑,自己这个状态还能不能正常讲话。

“我现在问第一个问题,”那人又吃了一块排骨,骨头扔进水池,“你和你那朋友,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们是想找到周可。”

答上来了!阉林很满意。

“为什么要找周可?她是你们朋友?还是说你们要找她算某笔账?”

“不是,你干脆别问了,听我说吧。”阉林有点着急了,双腿紧张地不住颤抖,“我们只是受周可委托,保护她安全,不知道怎么顺藤摸瓜发现一个奇怪的区块链,然后你就出现了,一直跟我们过不去……”

“我跟你们过不去?”那人突然很激动,“啪”地放下筷子,大声道:“是你们一直跟我过不去吧!再者说,你说你们受周可委托,保护她的安全。你俩是什么人,凭什么能保护她的安全?她又凭什么能认为你们能保护她安全?你俩又是怎么找到那两个小偷的?”

一连串问题,问得阉林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才好,而且哪一个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人见状,认定阉林被他问住了,继续说道:“你倒是接着编啊?”

“你先等会,我得捋清楚……”

“编不下去了?”

“我没编啊!”

“没编你捋什么?”

正在此时,突然响起门铃声,阉林吓了一跳。他注意到那人也慌了一下,随即恢复镇定。

“正好,我把他叫进来,你俩一块编,没准能编得更自然一点。”

他离开了厨房,外面传来开门和对话声。不过多会儿,田抽就被那人推搡着进了厨房。阉林见田抽双手也被那人用绳子捆了。(就这么轻松地束手就擒了?)

“你什么情况?”田抽见到狼狈不堪阉林问道。

“什么情况你自己看不出来吗?”阉林对这个白眼狼十分不满,“你们走了以后,我自己无聊,去区块链上逛了一会,发现有人发布寻找小偷二人组住址的委托。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所以打了个车来找你们,提醒你们注意点,结果就这样了。”阉林又补充,“对了,用的还是周可的账号。”

田抽点点头,在厨房里四下看看,丝毫没有危机感的样子,最终把目光定格在糖醋排骨上。

“嚯,一个人在这儿吃小灶呢你?”

“谁吃小灶了?”阉林有点激动,“我这样像吃饭的么!”

“哦哦,那是你吃的?”田抽把脸转向身后。那人大概也被田抽的镇定搞蒙了,竟然还点点头。

“你就这么把骨头往水池子里扔啊,虽说不是正道弄来的房子,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你怎么废话这么多!”那人来气了,“看来还得我再给你表演一下,才能让你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说着,他走到水池旁,很快嘈杂的垃圾处理声将整个房间填满。阉林看了眼田抽,发现他竟然盯着水池子一脸喜悦,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声音消失,那人缓缓踱步到田抽身边,说道:“看见了吧?你们俩人今天总算是栽在我手里了,不把话说清楚,你俩就会像这块骨头一样。我时间多的是,不在意多花点工夫把你们俩人一点点地给处理掉。”

田抽笑了:“那要是四个人呢?”

“什么四个人?”

话音未落,阉林瞧见那人身后突然多出两个身影,一左一右,轻轻松松把他挟持住了。

“不是说好你一个人来吗!”

“谁跟你说好了。”

“你是真不拿我的命当回事啊。”阉林明白了其中关节,愤恨地盯着田抽。

“你别起哄了,要是没有咱们表演型二人组朋友,哪里能这么轻易搞定这位仁兄。”田抽一边说一边把后背伸向王三抽,他誊出手帮田抽解开了绳子。

“毕竟咱们化敌为友了嘛,对不对?”

“那必须的,化敌为友。”王三抽应和道。

田抽活动一下手腕,走向那盘糖醋排骨,拿起一块吃了下去,并效仿那人吐出骨头扔进水池,启动垃圾处理器,一边玩一边还嘟囔着“真带劲”什么的,又扔了一块进去。

好不容易玩尽兴了,他把手洗了洗,开口说道:“那么好了,现在有个化敌为友的新机会,不知道这位仁兄要不要好好把握一下?”

“你倒是先把我解开啊!”阉林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