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懸疑必讀書(全4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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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電話以後,夏默想起自己的浴室裏還在漏水,現在大概已經沒過鞋麵了。他在周身的口袋裏探尋,終於找到兩枚可憐的硬幣,同時找到的還有一張名片。他用硬幣再次激活手上幾近報廢的公用電話,撥通名片上的號碼。

“喂,您好。”

雖然這台公用電話的聽筒有些失真,但是夏默依然能夠聽出柳生客氣的聲音,“是我。”夏默說。

對方似乎遲疑了一下,電話兩頭都陷入了短暫的尷尬。夏默意識到,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已經很久沒有跟柳生聯係過,即使對方已經將他徹底忘記了,他也不會覺得意外。

“夏默啊,”柳生沒有讓他失望,“你怎麽沒用自己的手機,我剛才還猶豫要不要接呢。”

“我也不喜歡接陌生的號碼,但是我的手機丟了。”

“想不到你還記得我的號碼。”柳生說。

“我留著你的名片。”

柳生在電話裏傳來的驚訝反應,讓夏默覺得,他大概是為數不多的會保留房產經紀人名片的人,大多數客戶會把他們辛苦印製的卡片隨手扔進垃圾桶。

“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還是得麻煩你來我這裏一趟,出現了跟上次一樣的問題。”夏默說。

“不可能吧,”柳生顯然不相信,“又漏水了?”

“除非我的房間裏還有什麽其他的問題。”

柳生尷尬地笑了笑。

“我上次修得很好了,”柳生在笑聲中依然沒有消除自己的不解,“怎麽可能……”

“總之,我現在正在外麵避雨。”

柳生沉默了一會兒。

“我是不是不應該打擾你,”夏默說,“忘記了你也很忙。”

“沒關係的,”柳生仿佛下定決心似的說,“你等我,我現在就過去。”

還是上次的工具,夏默已經為柳生準備好了,一個尖頭錘和一個鋁合金製的三角梯。他在滴答聲中等待著柳生的到來,時間一分一秒走過,終於響起了敲門聲。

柳生一如既往地穿著那身得體的西裝,帶著一個背包,盡管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麵,但是一切都和剛剛認識的時候一樣。

“怎麽回事?”柳生在進門以後,依然放不下心中的疑慮。直到夏默帶著他走進浴室,看見頭頂**的水管縫隙間不停掉落的水珠,他才真正相信夏默在電話裏說的事情。

“好消息是,”夏默說,“我一直沒有把那個坑洞補上,這樣就不用再拆一次了。”

“真是太好的消息了。”柳生說。

柳生脫掉西裝,在客廳平整地掛好,接著回到浴室裏開始架設三角梯,戴上手套和浴帽。夏默象征性地問了一個問題,“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你在外麵等我就行。”

夏默知道這個答案,他的這個問題就像“你醒了”和“你也在這兒”一樣,是一個沒有意義的問題。

夏默回到客廳,聽著浴室裏傳來的修理聲,他現在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做。

過了不知多久,可能很長也可能很短,夏默在等待中失去了對時間的判斷,他看到柳生從浴室裏出來了,已經換好了另一件幹淨的白襯衫。

客廳的舊電視打開著,這台電視的壽命超過了夏默的預期,它像一個掙紮在病**,卻怎樣都不肯離世的老人一樣,安全地度過了一天又一天,所有人都覺得是最後一天的日子。

夏默平時不會打開這台電視,所以他直到此刻才發現,曾經像蝗蟲般密集的除煙噴霧的廣告如今已經徹底從屏幕裏銷聲匿跡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些同樣無聊的廣告。這些廣告很像夏默經曆過的案子,隻有表麵的不同,內裏卻滲透著相似的目的。

“我今天沒有買咖啡,”夏默說,“因為上次的咖啡你沒有喝,而那是這附近唯一能買到的咖啡了。”

“沒關係,”柳生說,“我也該回去了。”

“不過我上次見到一個咖啡機蠻不錯的,”夏默說,“在一家律師事務所裏,我還用它煮了一杯藍山咖啡。我不是懂咖啡的人,但也能品嚐出來,那比樓下的速溶咖啡好喝很多。”

“當然了。”柳生說著,無奈地停下了正走向門口的腳步。

“還有那個你送我演出門票的酒吧,”夏默繼續閑聊起來,“我後來又去了幾次,每次都喝醉。”

“那個地方比較適合你,我真的不習慣。”

“你最近怎麽樣?”夏默都沒有想到自己會關心一個人的近況。

“沒什麽變化,”柳生說,“也就是平時帶客戶看看房。”

夏默點了點頭,“很辛苦啊。”

“夏默,”柳生說,“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

“對了,你見過我這把吉他嗎?”夏默仿佛沒聽見柳生的說話,拿起放在角落裏的電吉他,“可惜我沒帶音箱,要不然可以給你彈首曲子,不過我的技術很差。”

柳生沉默了。

夏默看著柳生,就像看見自己,他也是一個不喜歡言語寒暄的人,一個隨時以沉默應對談話的人。原來別人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就是現在這種感覺啊,夏默在心裏想,這種感覺還真的不錯。

就在夏默去思考新的聊天話題的時候——他承認自己真的不擅長做這件事。他忽然看到柳生的眼睛從他的身上移向了旁邊老舊的電視機,夏默順著他的目光轉過頭,電視裏是一張熟悉的麵孔。

“各位觀眾,”電視裏的沈凝拿著一個碩大的帶著台標的麥克風說,“我身後就是本市一家叫作槍與玫瑰的搖滾酒吧,根據我們剛剛收到的消息,警方在這裏抓獲了一名男子,該男子極有可能是近期連環殺人案的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