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沈天漢有問題。”在路上,大象跟我說。
“你懷疑他是紅鬼?”我停下來看他。
“你這思路跳得也太快了。”大象翻了一個白眼,“是他本人的問題。”
來廣州前,大象就已經初步了解了沈天漢的情況,得知他曾經跟一樁命案有過關聯。
1987年,沈天漢26歲,在北京大學就讀物理專業。9月13日淩晨,他的老師,76歲的老教授劉佑在自己的家中上吊身亡。因為沈天漢跟劉佑有過學術摩擦,更有傳言沈天漢留學受阻是劉佑從中刁難,大家都清楚他們關係緊張。劉佑突然上吊死亡,死前沒留遺書,一點都沒有自殺征兆,大家自然懷疑到沈天漢身上。
調查沈天漢的不在場證明,有兩批人可以為他作證,9月12日晚,班裏一位女同學要出國,大家在王府井的酒店為她餞行,沈天漢跟同學們待到十二點後才離開。9月13日淩晨一點四十分,他一個人出現在王府井大街上耍酒瘋,之後在地上睡到天亮,路邊的流浪漢都可以證實。那時候北京的出租車稀少,又是深夜,沈天漢要從王府井到劉佑的住處知春路,最快的方式隻有騎自行車這一種可能,而騎一趟自行車需要一個小時。事後法醫推定劉佑的死亡時間在淩晨十二點到一點之間,警察實地測驗,證實沈天漢不可能犯罪。
又對現場進行偵查,發現屋內一切如常,淩晨一點左右,劉佑身穿棉質睡衣,摘下自己手表、眼鏡,放於臥室桌上,將假牙放入盛水的杯中,然後站在椅子上,頭套入綁結好的繩套,踢掉椅子,上吊而死。房間無外人侵入跡象,最終警方以劉佑自殺結案。
他的女兒劉珍極度不滿這個結論,劉佑死前半小時,還跟她在客廳通電話。那段時間劉佑每晚熬夜,死亡當天,他還跟女兒說自己的學術報告剛有突破,已近尾聲,心情很好,一轉眼就上吊自殺,劉珍怎麽也接受不了。後來她回國,將當晚房間的證物悉數保護,還委托過私家偵探調查此案,後來不了了之。
“難道你懷疑沈天漢有作案嫌疑?”我問大象。
“對。”
“就憑剛才短暫的接觸?”
“沈天漢有左手意識。”大象說,“準備資料時意外發現了他當年涉及的命案,順便了解,本來並不放心上,但那起命案有一個讓我印象深刻的細節,劉佑上吊的繩子是左撇子所綁,但劉佑本人並不是左撇子。他女兒也根據這點認定父親被人謀殺,問題是,沈天漢也並不是左撇子。”
“如果沒記錯的話,今天沈天漢沏茶、拿物、寫字,確實一直都使用右手。”我說。
“嚴格來說,有一類人,他使用右手,但卻是左手意識。他們小時候往往是左撇子,因為被長輩糾正,慢慢變成使用右手,但是大腦深處仍是左手意識,在一些本能或者習慣行為上,他們會暴露出來。”大象跟我說,“根據這個命題,我曾經做過一項調研,在網絡上求助過100位左利手,讓他們分別用左右手幫我寫數字‘8’和文字‘我’,發現在‘8’這個數字的最後一筆上,有68個人是往左撇,而‘我’字中間的一橫,有81個人是從右往左寫的。以這兩個概率作為依據,今天沈天漢在給我記聯係人姓名和電話號碼時,他的‘8’最後一筆是往左,而文字的橫線部分,他每一橫都是從右往左寫,因此得出,他左手意識的概率在90%以上,完全有可能用左手綁出繩結。”
“誒,你這樣說,我突然也想起來他一件反常事。”我回憶道,“剛剛他在畢業合照給我們指出牧野時,說道‘牧野站在左起第八位’。這也可以側麵說明他有左手意識。”
“什麽意思?”
“我們會以人少的一側作為開端來指出畢業照中的某一個人,以牧野的站位,他右邊隻有兩個同學,正常的說法,我們會說,牧野站在右起第三位。但沈天漢卻下意識從左往右數,不正好說明他有左腦意識嗎?”我解釋。
“這不嚴謹。”大象說,“我們的閱讀順序就是從左往右讀,這已經化作習慣,靠這個習慣來推測沈天漢有左手意識,有些草率,但你這個說法也有參考性。總之,現在我們基本確認沈天漢有左手意識了,而且,剛才在門廳穿鞋時,我仔細辨別了他的鞋帶,是先係左扣,再結右扣。因為他患高血壓,腰不好,鞋帶也有可能是妻子幫他係,這樣的話,麵朝他蹲下係出的鞋帶,左右的順序會反過來,看起來就像是左撇子係法。我問他妻女回家的時間,就是為了確保在無人幫他係鞋帶的前提下,他自己會先係哪個扣。為了驗證,我偷偷將他的鞋帶給拉開了。”
“也就是說,我們還要再過去一趟。”我說。
“等牧野生日那天我們再去拜訪。”大象說,“現在還有個難題需要解。”
“如果沈天漢是謀殺劉佑並偽造現場的凶手,”我補充,“那現在最大的難題,就是他的不在場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