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摁門鈴,房間響起走動聲,門上貓眼由透亮變漆黑,之後門打開。
這是我們第三次來到沈天漢家,三次來,房間都在熬煮草藥,藥味濃厚,介於香臭之間。
看著站在我們旁邊穿著雪紡襯衫的長發女子,沈天漢麵露疑惑之色,呐呐不能出口。
“沈先生,這是劉珍,今天一同過來協助調查。”大象為沈天漢介紹道。
我仔細觀察沈天漢,他表情沒有變化。
在客廳坐下,彼此無話,見場麵嚴峻,沈天漢探問道:“牧野的事,有結果了?”
“沈先生,這次我們來,是因為一起25年前的北京命案。”大象看向沈天漢,“而這起命案,跟你相關。”
沈天漢認真聽完大象的全部推理,臉上的凝重變作苦笑,“怪不得我覺得這位女士很眼熟,原來是劉老師的女兒。事情過了這麽多年,我自己都忘了有過這事了,當時被警方懷疑,傳喚,回校之後我就被罩上嫌疑犯的壞名聲,隔年畢業後我就離開北京,從此沒再踏過那裏一步,連校慶都不參加,跟同學也都斷了往來。我確實跟劉老師有過摩擦,但我尊敬劉老師,他的死,不管是自殺還是他殺,你們可以認為跟我有千絲萬縷的聯係,甚至記恨我,但誣我為凶手,實在不應該。吳兄弟,你的分析我承認很精妙,我也完全有可能在你的假設中犯罪,但有兩點我必須澄清一下,一,我平時跟老師隻在學校有過接觸,我甚至不知道老師家的住址,更不要提在房間內不留痕跡地布置現場了。二,關於質疑案發當天我在王府井耍酒瘋的巧合,真正的原因是,當時我暗戀的女生就要出國留學了,我心中難受,借酒消愁。”
沈天漢歎氣,“拿出證據,我跟你們走,拿不出,我也不跟你們計較,但請你以後不要再過來。”
“好,沈先生,我想跟你確認一下,”劉珍神色平和,“你剛才說不知道劉佑,也就是我爸的住處地址,也就說明,你從沒有進去過屋內。”
“當然。”沈天漢看劉珍。
“那你怎麽解釋,我們在客廳的掛鍾背麵,發現了你的指紋。”劉珍從包中拿出不同角度的指紋照片,放在茶幾上,向沈天漢移去。
手表的表冠細小,提取不到完整指紋,但是家中還有兩個掛鍾,這就是大象所說的“兩條路”。掛鍾的調校齒輪在鍾表的背麵,齒輪細小,嵌於平麵內,同樣需要脫下手套操作。沈天漢在調校客廳鍾表時,由於齒輪上的潤滑油沾附到他的手指上,在將時鍾掛回原位時,不小心在鍾表背麵留下一枚完整的指紋。又因沒人想到沈天漢利用時間犯罪,自然也不會在鍾表上采集指紋。而指紋之所以能“幸運”地在25年後仍保留完整,正是因為當時的潤滑油混合了灰塵,使指紋變成了印記。
“茶都泡上了,不喝浪費,我再喝三杯,就跟你們走。”麵對自己的犯罪事實,沈天漢一臉安然,“事後我擔心我的犯罪手法遲早有一天會被識破,但1992年國務院取消了夏令時製度,讓夏令時脫離公眾視野,我才徹底放下心,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這樁懸案還能被你破解。雖然這麽說有點奇怪,但我想感謝你,牧野的疑案,交給吳兄弟你我就放心了。”
“我還有一事不解。”為了不讓劉珍受刺激,事後在拘留所,大象單獨詢問沈天漢,“當時你是怎樣偽造劉佑自殺的現場。我看屍檢報告,劉佑確實是上吊窒息而死。”
“利用杠杆原理,”沈天漢輕描淡寫,“我可是物理學專業,用幾個滑輪組,在臥室布置一個省力上吊裝置,輕而易舉。準備就緒,我先是在臥室製造響動,吸引劉老師進屋,他被門下的繩子絆倒,我得以從後麵將繩套套入他的脖頸,然後拉升另一端繩子,劉老師就被懸吊了起來,我將他升至凳子的高度,再將凳子放倒,偽造自殺假象”
“原因呢?”大象問,“真的如傳言那樣,因為劉佑阻礙了你的留學計劃?”
“我跟劉老師無冤無仇,我是真的尊敬他。如果你想聽實話,”沈天漢靠近對麵的大象,低聲說,“殺他,隻是想製造一起疑團重重的謀殺案,僅此而已。”
調查一樁現時命案,順手破獲一樁25年前的舊案。跟大象在一起,總是充滿驚喜。沈天漢被抓獲後,我跟大象信心滿滿,認為勝利在望,卻沒想到關於牧野的線索就此中斷,往後再無突破。而紅鬼,如泥牛入海,再無蹤跡。
有人認為紅鬼即牧野,已死。有人認為並無紅鬼,各命案是無組織犯罪,而大象皆破,邪惡已除盡。但隻有大象清楚,紅鬼隱在暗處,時不時對他發出嗤笑。
一轉眼,倏忽四年,風平浪靜。
直到一部電影的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