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指導┃
本文最初發表於1944年9月10日昆明《中央日報·星期增刊》,是《重慶行記》的第一篇。
1944年7月朱自清從昆明回成都探親度夏,途經重慶。兩個月後,作散文《重慶行記》。該文分為四節:《飛》《熱》《行》《衣》,分別從四個方麵記述了作者的旅途感受和在重慶的見聞,本文即是寫作者在旅途中的見聞感受的。葉聖陶先生曾將《飛》作為範文著文向中學生講解。
文章開篇點明自己從昆明到重慶是飛著去的,從而引出下文。
我從昆明到重慶是飛的。人們總羨慕海闊天空,以為一片茫茫,無邊無界,必然大有可觀。因此以為坐海船坐飛機是“不亦快哉!”其實也未必然。暈船暈機之苦且不談,就是不暈的人或不暈的時候,所見雖大,也未必可觀。海洋上見的往往是一片汪洋,水,水,水。當然有浪,但是浪小了無可看,大了無法看——那時得躲進艙裏去。船上看浪,遠不如岸上,更不如高處。海洋裏看浪,也不如江湖裏,海洋裏隻是水,隻是浪,顯不出那大氣力。江湖裏有的是遮遮礙礙的,山哪,城哪,什麽的,倒容易見出一股勁兒。“江間波浪兼天湧”為的是巫峽勒住了江水;“波撼嶽陽城”,得有那嶽陽城,並且得在那嶽陽城樓上看。
不錯,海洋裏可以看日出和日落,但是得有運氣。日出和日落全靠雲霞烘托才有意思。不然,一輪呆呆的日頭簡直是個大傻瓜!雲霞烘托雖也常有,但往往淡淡的,懶懶的,那還是沒意思。得濃,得變,一眨眼一個花樣,層出不窮,才有看頭。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平生隻見過兩回的落日,都在陸上,不在水裏。水裏看見的,日出也罷,日落也罷,隻是些傻瓜而已。這種奇觀若是有意為之,大概白費氣力居多。有一次大家在衡山上看日出,起了個大清早等著。出來了,出來了,有些人跳著嚷著。那時一絲雲彩沒有,日光直射,教人睜不開眼,不知那些人看到了些什麽,那麽跳跳嚷嚷的。許是在自己催眠吧。自然,海洋上也有美麗的日落和日出,見於記載的也有。但是得有運氣,而有運氣的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