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久彌新的名家名篇(全5冊)

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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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瑣記》最初發表於1926年11月25日出版的《莽原》半月刊第一卷第二十二期,發表時有一個副標題“舊事重提之八”。文章以自己無法忍受故鄉中的險惡環境而離開故鄉到南京水師學堂和礦路學堂求學的經曆,不僅寫出了作者追求真理的願望,而且也寫出了晚清洋務派舉辦的新式學堂的諸多弊端,揭示了洋務運動的不徹底性。

衍太太現在是早已經做了祖母,也許竟做了曾祖母了;那時卻還年輕,隻有一個兒子比我大三四歲。她對自己的兒子雖然狠,對別家的孩子卻好的,無論鬧出什麽亂子來,也決不去告訴各人的父母,因此我們就最願意在她家裏或她家的四近玩。

舉一個例說罷,冬天,水缸裏結了薄冰的時候,我們大清早起一看見,便吃冰。有一回給沈四太太看到了,大聲說道:“莫吃呀,要肚子疼的呢!”這聲音又給我母親聽到了,跑出來我們都挨了一頓罵,並且有大半天不準玩。我們推論禍首,認定是沈四太太,於是提起她就不用尊稱了,給她另外起了一個綽號,叫作“肚子疼”。

寫衍太太對自己的兒子與別家的孩子的不同態度,此處的“好”字是從童年的“我”的視角作出的評價,這種對別家孩子的“好”其實顯示出衍太太的醜惡嘴臉。下文寫衍太太慫恿孩子們冬天吃冰塊,打旋子,給“我”看春畫,教唆“我”偷母親的首飾,散布關於“我”偷東西的流言等,作者以衍太太為典型寫出了故鄉人的醜惡,為離開故鄉去尋找別樣的人們的原因作鋪墊。

衍太太卻決不如此。假如她看見我們吃冰,一定和藹地笑著說,“好,再吃一塊。我記著,看誰吃的多。”

但我對於她也有不滿足的地方。一回是很早的時候了,我還很小,偶然走進她家去,她正在和她的男人看書。我走近去,她便將書塞在我的眼前道,“你看,你知道這是什麽?”我看那書上畫著房屋,有兩個人光著身子仿佛在打架,但又不很像。正遲疑間,他們便大笑起來了。這使我很不高興,似乎受了一個極大的侮辱,不到那裏去大約有十多天。一回是我已經十多歲了,和幾個孩子比賽打旋子,看誰旋得多。她就從旁計著數,說道,“好,八十二個了!再旋一個,八十三!好,八十四……”但正在旋著的阿祥,忽然跌倒了,阿祥的嬸母也恰恰走進來。她便接著說道,“你看,不是跌了麽?不聽我的話。我叫你不要旋,不要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