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中的日本

第十章 道德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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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的人生觀包含在他們有關“忠”“孝”“情義”“仁”與“人情”的準則之中。在他們眼裏,“人的全部義務”就像地圖上劃分勢力範圍一樣被劃分為若幹領域。用他們的話來說,人生是由“忠的領域”“孝的領域”“情義的領域”“仁的領域”“人情的領域”以及其他許多領域所組成。每個領域都有其特有的詳細規則,人們評價他人不是從他的整個人格來判斷的,而隻是說他們“不懂孝”或“不懂情義”等。他們不像美國人那樣批評某人“不正經”,而是直接指出他在哪個領域沒做好。他們不說某人自私或刻薄,而是明確指出在哪個領域違反了哪些規則。沒有什麽規則是絕對地百試不爽的。被認可的行為都是和該行為所處領域相聯係的。一個人在“盡孝”是一種行為準則;他在“盡情義”或者在“仁領域”裏又是另一種方式,西方人就是這麽看的。甚至每個“領域”的規則也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要根據情況對行動作各種調整。對主君盡“情義”是要求絕對的忠誠,但一旦主君侮辱其家臣,家臣就可以合理地反叛。又如1945年8月,“忠”要求日本人與敵人戰鬥到最後一人。天皇在廣播中宣布投降,改變了對“忠”的要求之後,日本人立刻態度逆轉,表示願意與外來者合作。

這讓西方人感覺很困惑。根據我們的經驗,人是“按照本性”行動的。我們區分好人和壞人,是看他們是忠誠還是背叛,是合作還是頑固。我們把人加以分類,是期望他們的行動能前後一致。不管他們慷慨大方,還是小氣吝嗇;樂於助人,還是生性多疑;是保守主義者,還是自由主義者,兩者必居其一。我們期待人們堅定一種政治信仰並反對相對的政治信仰。在我們的歐洲戰爭經驗中,有合作者,也有抵抗者,我們推測歐戰勝利後合作者不會改變立場,結果我們對了。在美國的國內政治論爭中,我們承認有諸如新政的“擁護派”和“反對派”這樣的不同派別,並判定當新的形勢出現時,這兩個派別還會繼續按各派特有的方式行動。如果有人改變立場,比如非天主教徒轉為天主教徒,或者激進派轉為保守派,這種變化是必須要被稱為“轉向”的,並且必須對應形成新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