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十四坐的是最便宜的無艙快船,隻讓白天坐,不讓晚上住。船傍晚到了武昌,船老大把船靠岸停好,吩咐好明早辰時三刻開船,就把乘客們敢下船去。
別的乘客在那破船上悶了一天,船一靠岸,飛也似的都去碼頭上喝酒、賭錢、住店,隻有背負重債的顏十四舍不得花錢住店,也沒閑錢去喝酒呷妓女,隻能在碼頭上瞎溜達。
正百無聊賴時,看到路旁一個人坐在馬車上喝悶酒。那人一邊喝酒,一邊唉聲歎氣,手裏的筷子一下都沒動,下酒菜是一包筋頭巴腦的鹵牛肉、一包餡兒鼓鼓囊囊的大餃子。
出了家門就米水未進的顏十四看著那誘人的下酒菜就走不動路,厚起臉皮圍著人家的貨車一圈圈地打轉,想找這人蹭兩杯酒喝。那人似也樂得找個人傾訴,看他在這裏轉了好幾圈,真的招手請他過來。那人給顏十四斟了一杯酒,還拿了筷子給顏十四。饑餓難忍、口幹舌燥的顏十四謝過後把那杯酒一飲而盡,還吃了兩口菜。看他吃得狼吞虎咽,原本唉聲歎氣的那人反倒撲哧樂了一聲說:“兄弟你慢些,我沒胃口,這都是你的。”
顏十四一聽臉漲得通紅,自知失態,連忙擦擦嘴搭訕:“兄長遇到了什麽事啊?獨自在此歎氣。”那人又給他斟了一杯酒,擺手說:“掃興,掃興,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顏十四再三問了,那人才一聲長歎,從屁股後拿出一匹麻布遞給顏十四說:“我剛收了這幾十車的好麻布,要販回老家汴梁去賣。哪裏想得到,早晨家裏托人捎信說我兒子在大都吃了人命官司,要我即刻去救。”說到這裏那人拿衣襟擦了擦眼睛。
那汴梁商人接著控訴:“我托武昌這裏的牙行去給我找下家,準備把貨盡快倒出去。那牙行把我家裏出了急事的事情傳開了,布商們都死命壓價,要拿一兩銀子買了我這三大車麻布。你說這些牙行是不是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