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凱蒂:
今天是瑪格特的生日。彼得十二點半就跑過來看禮物,然後待在這聊天,時間長得毫無必要,換了平時,他從來沒有這樣過。為了讓瑪格特過得開心,我主動承擔下了她的那份家務活。
下午我去閣樓取土豆經過彼得的房間時,他立刻就把樓梯上的所有紙片都收了起來,接著我問他要不要把通往閣樓的地板門關上。“好吧,”他回答,“回來的時候敲一下,讓我來給你開門。”我謝了他,然後在樓上的那個大桶裏摸了起碼十分鍾,找出了最小的土豆。這可真讓我腰酸背痛,從閣樓返回時我當然沒有敲門,而是自己打開了地板門。但彼得還是特別懇切地跑過來接我,還接過我手中盛放土豆的平底鍋。“我找了很長時間,這些是我能找到的最小的土豆。”我對彼得說。“大桶裏找過了嗎?”他問我,“當然,我全都翻了個遍。”說著我已經站在了樓梯底下,他則細細察看他還端著的那個平底鍋裏的土豆:“噢,這些小土豆可都是一流的,”當他把鍋換到我手裏的時候又添了句,“恭喜你出色完成任務呀!”與此同時,他非常溫柔地看了我一眼,激起了我內心瞬間的柔情。我能看出他的確想討我開心,可因為他講不出特別讚美人的話,就隻好用他的眼睛說話了。我了解他,噢,太了解了,心裏也很領情。甚至現在,當我回想那些話和他看我的那種眼神時,我還感到很愉快。
下樓以後,媽媽說我還要再拿些土豆,這回是晚飯用的。我正樂此不疲哩,於是又上了樓。等我進了彼得的房間,我便向他說抱歉,得再次打攪他。等我都已經到了樓梯上了,他才站起來,跑過來站在門和牆之間,緊緊地抓住我的胳膊,想強行擋住我。“我去吧。”他說。我說真的不用,這回用不著非拿小土豆了。他這才鬆開我的胳膊讓我走,我從閣樓下來時他跑過來打開地板門,又接過我手中的平底鍋。等我到了門邊上,我問道:“你在幹什麽?”“法語。”他回答。我便問他能不能讓我看一眼他做的練習,接著我洗幹淨手,走過去坐在他對麵的沙發椅上。我倆談了一點點法語話題之後,立刻就把話題延伸開了。他告訴我,他想以後到荷蘭東印度群島去在莊園裏生活。他談到了他的家庭生活,也談到了黑市,後來又說覺得自己沒有用。我很肯定地告訴他,他有很強的自卑感。他和我也談到了猶太人,他覺得如果他是基督徒的話,心裏會好受許多,他希望戰爭結束以後能做個基督徒。我問他想不想接受洗禮,但那也並不能真正更改我們猶太人的身份啊。再說等仗打完了,誰還會想知道他是否是猶太人呢。彼得愁苦地說。這讓我心裏有點痛苦的感覺,真可惜,他身上似乎總有那麽一點不誠實的感覺。至於其他話題,我們都聊得非常開心,我們還聊到了怎樣判斷人的性格,還有各種各樣的事情,但我現在已經記不清了。我離開的時候已經四點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