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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如何閱讀一個旅人的故事才不會驚動早晨的陽光?
春天已經破冰了,當我這麽想時,仿佛看到無邊際的透明冰河上,一名瘦女子悠閑地散步,在她的步履起落之間,冰層脆聲而裂,露出水,晃動雲影天光。這樣的想象當然超脫現實,但唯有如此才能形容今天早晨當我睜眼,看見窗玻璃被陽光髹成亮銀色時的喜悅。好像人躺在巨大的時間轉盤上,沿著刻度慢慢轉動,終於從冷冬移至春分。被亮光穿透的感覺使我產生輕微的幸福感,小型齧齒動物輕咬的那種;尤其空氣中有一股幹燥的香氣,接近剛成熟的柳橙掉在新鮮草地上的氣味。我因此覺得世間一切事物都因季節更移而有了新的身份與麵目,甚至兀自揣想,如果仔細找,說不定可以從棉被底下拖出自己昨晚蟬蛻的淡灰色皮膜。換了個人的感覺著實美妙,雖然過去兩天,認床的老毛病使我連睡在自己的新**都會神經質地失眠起來。
是的,從起床到發現那篇旅人故事以前,我都在閱讀陽光。
一天之中,人的情緒起伏是無法掌控的,就像測不準原理所揭示,永遠有看不見的孽賊藏在歡愉時光的毛細孔內,伺機發動偷襲,將你從峰頂推入穀底。如果,不是貪戀燦亮的陽光,我不會取消約會待在家裏做點事,如果不待在家裏,我當然不會上書房整理開箱上架但尚未歸類的四五千本書,要不是得在書房耗很久,我就不會超量地煮一壺咖啡端上來喝。如果不把咖啡壺放在櫃子上,當然不會失手打翻。接下來的連鎖反應若以慢動作回放是這樣的:裝著黑色**的玻璃壺自高處墜下,我本能地伸手承接,就在觸地刹那,玻璃迸裂,劃過我的手指,咖啡飛濺到我的衣服、一摞書、米色新沙發,然後像鼠疫一樣滑過地板濡濕一疊亂七八糟的文件。同時,我看見指頭流血了。